“你說什麼?”聽了申儀的話之後,曹真一向的從容蕩然無存,一躍而起盯着申儀。極度的驚駭之下,他的面目已經是有些猙獰了。在他身旁,曹休也已經是一臉愕然。他們的激烈反應,反倒把申儀嚇了一跳。
“稟曹將軍,適才斥候來報,永安剛剛進駐一支軍馬,兵力差不多有萬人左右!”硬着頭皮,申儀還是把自己剛剛知道的情報給說了一遍。曹真聽了他的消息,雖然此刻仍然處於殘夏,但是他的心裡面已經是冰涼如水。
到目前爲止,曹真的進展不能算順利。在進入巴東郡地界之後,背後的劉封一直有如附骨之蛆甩不開,對方並不急於把自己這支軍隊一口吞下,但是自己派出去徵繳糧草的小股人馬,大部分卻都是一去不復返,他們下落如何也是不問可知。現在又碰上這麼一茬事,當真是讓曹真一時間無法明白這其中的事。
“永安哪裡來的人馬,關羽還是諸葛亮調的?他們哪裡調出來的兵?”一旁的曹休難以置信地道。曹真聞言眉頭緊皺,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這樣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因此在沉吟半晌之後,這才扭頭對一旁的申儀道:“申將軍,多派人手去荊州打探,務必將所有的事情都談聽清楚。”
“喏!”申儀連忙應諾道。申家畢竟是定局荊州上百年的大家族,可謂是樹大根深。現在雖然申儀兄弟背反出荊州。但是找人打探點消息。應該還是可以的。
當下申儀派人不斷地打探消息,曹真和曹休則是率領剩下的一萬多人馬,暫且駐紮在永安之南的秭歸山中。
數日後,申儀派出的斥候陸陸續續回來了,也有一些人再也回不來了。在彙總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後,曹真和曹休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們已經徹底被拋棄了,曹操已經收兵回許昌,荊州和益州超過十萬的大軍,開始陸續回到了自己的崗位,正在虎視眈眈地圍觀着他們這支孤軍。
“那永安的軍馬是從哪裡來的?”曹休有些不解地道。從他們決意南下之時算起。荊州還沒有調兵。這一路上他們又沒有停步,現在關羽怎麼可能搶在他們前面,就從襄陽調兵來搶佔了永安要地。
“據說這支人馬是從南邊來的,好像是交州的人馬!”申儀不是太確定地道。
“交州?”曹真聞言也是一愣。他這支偏師出發之前,曹操曾經提醒他,要注意交州方面的敵軍。曹真一開始也還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並未見到交州軍馬北上,因此也就逐漸放鬆了警惕。沒想到現在這節骨眼上,李嚴居然是橫空出世,擋住了自己的必經之路。
曹真隱隱然明白了,爲什麼敵軍最近一直是在圍而不攻。按道理說面對這樣一支進入自己腹地的軍隊,肯定是要想辦法儘快解決的。但是到目前爲止,對方似乎壓根就不放在心上。這個異常的舉動。只能說明一點,對方壓根就不想和自己硬碰硬,而是慢慢地把自己給逼入絕境。而自己當初率軍南下,是徹頭徹腦地自投羅網。想到這裡,曹真幾乎是腸子都悔青了。事實上直到這一步,曹真都想不明白,究竟劉備是怎麼抵禦住曹操的全面進攻的。
“子丹,眼下之計,該當如何呢?”這時曹休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喚醒。看了看曹休和申儀,曹真深吸了一口氣。這纔開口道:“我等若是滯留於此,等荊益兩州的人馬圍堵上來,唯有死路一條。唯今之計,只有險中求生,趁着益州的兵力還沒有完全集結過來。趕緊尋一條路徑突出重圍。”
曹真還是想當好漢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任憑他再怎麼自信,也沒信心憑着自己手頭上這區區不到兩萬的人馬,在敵軍的腹地應付數倍於己的敵軍。對於他的意見,曹休也不反對,只是皺眉道:“子丹此言不假,只是如今我等已經身陷重圍,難道還有機會殺出去嗎?”
曹休的擔憂也是有理由的,現在除了徐晃還沒離開斜谷,其他南中、城固和關中以及荊州各地的戰事,都已經陸續停息了。諸葛亮、關羽、張飛任何一路人馬都不比他們來的少,而且益州多山,有很多關隘都是隻需千把人駐守,就能擋得住上萬的大軍。要是自己一開始就全力撤退,說不定還能有一絲希望。現在已經是到了這個地步,完全突入對方的腹地,恐怕再難脫身了。
曹真也知道希望不大,不過他還是不願意放棄努力,當下開口道:“如今永安有敵軍駐守,荊州戰事又已經平息,我們就算能夠去荊州也就沒有意義了。唯今之計,只有轉道西行穿越巴西郡,經由漢嘉進入汶山,然後折轉去西涼,才能返回故鄉!”如今西涼已經被曹操所得,只要能夠到哪裡,雖然要繞行,但是撤回去還不是問題。而且據細作探知,汶山和梓潼等地的守軍,之前基本上都已經被抽調去攻打孟獲了。曹真這是在賭,賭對方的腳步沒自己來的快,可以搶在對方的包圍圈徹底合攏之前,尋找這最後一絲縫隙,能夠從益州深處撤回西涼。
曹休也覺得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了,當下派出斥候打探西邊的消息。不多時西邊傳來消息,諸葛亮在平定南中之後,已經派人駐守住了閬中的瓦口關,因此前往成都的道路已經被堵上了。曹真也不勉強,讓大軍擺出南下成都的樣子,然後突然西行,準備橫渡墊江,進入汶山地界,然後再西行至西涼。
這墊江乃是長江的幾大源頭之一,發源於秦嶺深處。自北南下途徑漢中、巴西、蜀郡。最後在巴郡的治所江州匯入長江。幸運的是,曹真麾下的士卒中,還有幾個正好就是巴西當地人,在他們的帶領下,曹真來到墊江中游一處水流不太湍急的地方,準備從那裡泅渡過江。
在實地考察過之後,曹真也不禁直呼老天保佑:這裡的江水確實不太湍急,今年的雨水並不是很足,此時雖是夏末集結,但是這一帶的江面籠統也不過七八丈寬。而且江中心還有一處不大不小的沙洲,把整個江面從中間一分爲二。士卒們渡江到一半的時候,完全可以在那裡喘口氣,再完成剩下的一半路程。
當然。也有人對此提出異議,曹休就認爲這麼一個容易渡江的地方,敵人怎麼會不做半點防護工作?曹真對此有些不以爲然,他認爲諸葛亮等人就算是智慧過人,匆忙之間也未免會有所疏漏。不過爲謹慎起見,曹真還是特地先派了數名斥候涉水過江探尋情況。大約小半個時辰後,斥候回報在方圓三、四里內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曹真這才放下心來,命令軍士渡河。而且江水確實不深,最淺處只及成人的腰處。最深的地方也不過就到胸口差不多。
在瞭解這一情況之後,曹真很乾脆的下達了渡江的命令。而且爲了節約時間不被敵軍發現,曹真更是下令直接泅渡,不要搭建浮橋。以求在最短時間內涉水渡河,而後再迅速擦乾身體穿上衣甲。
此時盛夏剛過,但是午間的暑氣依舊是極爲逼人。操練得極爲精悍的曹軍士兵,立即毫不猶豫地執行起命令來。士兵們在最短地時間裡。將自己脫成赤條條的光豬,而後一手託着捲成一團的衣甲,一手託着兵刃,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地泅渡過江。權當是在夏天中午去游泳洗澡了。
“快快快!”曹真勒馬橫刀,不住低聲催促着。此時18000名士卒之中,已經有差不多8000多人渡江過去了,就連曹休也已經過去了。曹真準備等再過去個2、3000人,自己也就渡過去。但是就在加緊催促其餘士兵渡河之際。曹真忽然似乎忽然隱隱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從西北方向傳來。
“到底是什麼聲音?”一邊喃喃自語。曹真一邊策馬沿河向西南面馳了百多步,凝神想要聽得真切一些。他的異常的舉動也引起了申儀的疑惑,連忙策馬跟上問道:“曹將軍,怎麼了?”
“你沒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曹真一邊側耳傾聽,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
“奇怪的聲音?”申儀還沒來得及回答,曹真已經是一臉的驚恐,連聲大喝道:“不好,是水聲!”隨即顧不得其他的,連忙催促士卒儘快回來,但是人在水中走路本來速度就慢,曹仁催促也是無濟於事。
這時,從北面傳來的異聲,正變得越來越響亮,接着洶涌地河水從上游奔騰而下,無情地將滯留在河中的2000餘名士兵,給吞噬了進去,轉眼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分列兩岸地曹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更多地曹兵被昏暗的天色阻擋視線,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未知的恐怖,反而讓人更生心慌。
連續的十幾個巨大的“河峰”過後,河水逐漸趨緩。但瞎子也看得出來,此刻的水位至少要比出現異變之前,要高出近兩尺,而且水流也更顯湍急。可以說,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想趟水渡河,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此時曹軍也已經是一片混亂,河西跟隨曹真等人尚未渡過河的兵卒大約還有萬餘人,但是已經有7、8000人渡過了河去到東岸,其中就包括曹休。兩撥人馬隔江相望,雖然是近在咫尺,卻是遙不可及。
看着水平面暴漲的墊江,曹真額頭之上青筋暴起,半晌才罵出一句:“好毒啊!”河水自然不會突然暴漲,肯定是有人在上游填堵河道,然後趁他們過河的時候再放水,這一下不動一兵一卒,就讓數千將士殞命水中。但是不等曹真反應過來,西北方向突然有一支淒厲嘯聲的火箭躍空而起,將夜幕劃破。接着數目不明的敵軍殺將出來,開始對河西剛剛渡河過去的敵軍展開圍殲。
“文烈,快沿河向南撤!”曹真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朝對岸的曹休狂吼道。隨後自己也是帶領剩下的人馬,沿着墊江東岸往南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