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臘月，原本悠閒的日子，彷彿按了加速鍵，一天比一天快，眨眼間，兩天時間匆匆過去。
臘月二十六，傍晚。
河壩平房上空飄蕩香味，引得門口閒聊的錢老師，張屠夫，湯大爺紛紛打量平房最西邊的住戶。
今天顧阿姨沒上班，她像往年那般，炸了圓子，焦葉子，小果子，每一樣炸了一大筐。
由於家裡條件變好了，顧阿姨還炸了小魚乾，小酥肉。
年味更濃郁了，桐桐穿着小棉襖，端起盛的滿滿小的筐子，笑吟吟的給鄰居送上自家炸的年貨。
現如今，自家今非昔比，其實不送並不大礙，但顧阿姨骨子裡終究是淳樸本分的農村女人，希望搞好鄰里關係，和諧相處。
張屠夫正在吹噓他在菜市場幹趴一家搶生意的豬肉佬的光榮事蹟，突然瞥見西邊桐桐的身影，尤其是瞅見桐桐端的筐，他忍不住睜大眼！
張屠夫被姜寧坑了好些次，多少次他精心準備的排骨，被姜寧那小子給騙走，他心如刀割。
薛元桐走到鄰居家門口，嗓音脆生生：“張叔，我媽炸了年貨，給你送些吃。”
張屠夫仍是驚疑不定：“真給我啊？”
薛元桐點點頭。
張屠夫的心安定下來了，他面上的橫肉變得和善了，哈哈笑道：“那我得謝謝你家！”
說罷，張屠夫喜氣洋洋的接過筐子
錢老師眼睛很尖：“嚯，還有小酥肉呢！”
他戴着眼鏡，一副文化人的模樣，實則速度極快，伸手一抓，捏到一根小酥肉。
張屠夫還沒來及罵娘，錢老師已把酥肉填嘴裡了。
他咂巴兩下，嚐嚐滋味。
顧阿姨是自己備的材料，全是最好的，用的是新鮮的豬裡脊，裹了混了椒鹽的生粉炸制，炸的色澤金黃，外酥裡嫩。
“香，香，真香！”錢老師由衷的讚道。
顧阿姨現在是長青液的廚子，還融入禹州鄉土情，廚藝由不得任何人質疑。
“你他孃的吃我東西！”張屠夫大怒，恨不得揪住錢老師的衣領，讓他吐出來！
錢老師不理他，堆着笑說：“桐桐，你給小張送年貨了，你看，咱和老湯家…”
薛元桐淡淡的說：“都有，等着。”
她氣勢刁刁的，十分猖狂，然而錢老師絲毫不介意，笑容格外旺盛：“好好好！”
說時遲，那時快，錢老師又施展手法，如同探囊取物般，又從張屠夫筐裡搶了根小酥肉，張屠夫這會真罵他了。
錢老師責怪道：“瞧你那點出息，等會桐桐送的年貨到了，我做主，還給你些！”
不久之後，鄰居幾家全收到了年貨炸物，年的喜慶味更足了，錢老師沒還小酥肉給張屠夫。
張屠夫公開宣揚，既然鄰居們大方，那他絕不小氣，明天每家二斤肋排！錢老師除外。
……
西邊的天際染了一抹溫柔的橘紅，彷彿是太陽向大地做出最後的告別，接着，倏然沉入地平線。
淺藍的天色變爲深藍，最後完全沉浸於一片幽邃，這時，一道明亮的光束穿破黑暗。
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的桐桐，馬上直起小蠻腰，胳膊抱在胸前，教訓道：“哼，你還知道回來呀！”
今天中午吃飯，姜寧和她比賽誰能吃，桐桐輕易取勝。
結果姜寧直接騎着小電瓶車跑了，當時桐桐吃的太飽，根本無力追討。
姜寧太壞了，居然趁她在虛弱時搞偷襲！
氣得桐桐下午找到楚楚，瘋狂的說他壞話，結果華鳳梅笑着調侃：“姜寧那麼多缺點，你咋還和他玩？”
桐桐立刻閉嘴不說。
此刻，姜寧將電瓶車停到堂屋，小丫頭還黏在他後面，姜寧笑呵呵：“在忙些事，我跟楚楚說了。”
他明天上午將前往老家，回家上墳祭祖，給老家房子貼對聯，再加上吃席，需要忙兩三天呢，所以姜寧今天下午去了趟虎棲山，安排了些事。
難免冷落了小跟班桐桐。
桐桐很生氣：“你給楚楚發消息，不給我發消息！”
當然，她知道，姜寧只要敢回她，她有十八句話等着。
姜寧：“反正能通知到你對吧？”
桐桐：“明明是通知楚楚！”
姜寧擺擺手，雲淡風輕的揭過：“不要在意這一點，對了，今天晚飯吃什麼？”
桐桐越想越氣：“晚飯吃楚楚！”
姜寧瞅瞅她，說：“楚楚就從來不這樣。”
桐桐遭受暴擊，痛徹心扉，邁着小短腿悲傷的走了。
當然了，晚飯時，她依然很能吃。
飯後，桐桐舔舔嘴邊的香料，笑嘻嘻的：“姜寧，你烤的田雞好好吃呀！”
她吸溜一口，還有些意猶未盡。
姜寧回來時，隨手噶了兩隻在青禹湖水域縱情享樂的田雞，將其扒皮燒烤了，帶回家中，分而食之。
姜寧：“下次還給你抓。”
“你最好了，嘻嘻！”桐桐完全不記仇了。
並且，還決定晚上幫姜寧鍛鍊他的電腦。
她不僅自己來，還喊上了最好的朋友楚楚，楚楚看着桐桐的王者段位，有些猶豫：“你不和你同學打？”
前天薇薇被桐桐叫到家裡，體驗一塊雙排，旁觀的楚楚發現，薇薇技術比她厲害多了。
薛元桐撇撇小嘴：“算了吧，你看她哥當時的表情。”
她們那局遊戲打的正嗨呢，商徵羽想衝進屋裡找他妹妹，結果被大發神威的小笨瘋狂追咬，最後還是薇薇察覺到外面的激烈動靜，才跑出去解圍，不然勢必爆發一場人狗大戰。
……
兩女開始雙排，姜寧捧着ipad，翻閱羣消息。
“你們看新聞沒，我們市出了個做遊戲的年輕富豪，還上了新聞，28歲，身價超10億。”柳傳道在羣裡分享出新聞鏈接。
很快，郭坤南迴復：“這遊戲我玩過啊，號稱動作卡牌遊戲，坑錢的一批，垃圾遊戲。”
崔宇：“我的評價，不如我們市的玉柱。”
湯晶聽見玉柱之名，她跳出來：“？”
崔宇：“我說的姓史的那位玉柱，可不是你家黃玉柱。”
孟桂：“巨人網絡的那位啊，我知道，他是我老鄉，人家老史身價幾百億呢！”
黃玉柱：“腦白金他發明的。”
王龍龍感慨：“今年的這位更加年輕，英雄出少年啊！”
段世剛沒看新聞，他完全不知道，年輕富豪曾經跟他幹過一架，他嫉妒：“媽的，10個億啊！哪怕分我一個億，不，就算分我一千萬，我也發達了，存銀行每年利息幾十萬呢！”
董青風：“能說出這話的人，大概率這輩子沒機會擁有一千萬。”
馬事成：“把大概去掉。”
“哈哈哈。”
衆人一樂。
段世剛沒在意，他抑制不住興奮：“如果我提前知道這款遊戲，先一步做出來，豈不是直接發大財嗎？”
馬事成閒來無事，聊道：“這種卡牌手遊看似很簡單，實則一點不簡單，前期的投入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倒是前年有款爆火的遊戲，叫做flappy bird，一天廣告費收入30萬，如果你提前預知，花點小錢倒是可以做出來。”
單凱泉：“笨鳥先飛啊，上次還見馬哥你玩呢。”
段世剛手裡現在有三萬多的現金，比他進廠打工的巔峰時期，還要更高，他只恨當時沒投資。
段世剛有錢後，琢磨錢生錢，嚮往理財投資，他知道班上的英豪們比較多，於是公開徵求意見：“兄弟們，有沒有什麼值得投資的項目？我手裡有8千塊。”
馬事成：“虛擬貨幣來一波？”
段世剛：“啥玩意？”
張池見到機會，忙說：“我和天鵬組建了一個同城代打業務，剛總有沒有興趣？”
崔宇：“哈哈哈，你信他還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姜寧難得的冒泡：“沒用，哪怕你知道掙錢，你也不敢投。”
段世剛自詡是有錢人，地位高高在上，他見班上頗爲地位的姜寧發話，當即反問：“誰說我不敢？”
姜寧樂了，他回覆：“比特幣2012年5美元一枚，現在漲到300美元，你現在把8千塊給我，我幫你買比特幣，以後賺錢了，我分你百倍收益。”
姜寧知道這東西在2021年，一枚價格能飆升到60000美元，足足翻了200倍。
段世剛：“哥們不信那玩意。”
姜寧笑笑，他將這幾條消息收藏。
桐桐玩遊戲，還有時間配合阿寧發消息：“虛擬貨幣太假了，你現在給我轉一萬，十年後等我發達了，賞給你封地。”
段世剛被同學們一番調侃後，暗暗不爽，發誓一定找到路子賺大錢，狠狠打他們的臉。
……
夜漸漸的深了，冬天的夜，格外的冷。
盧琪琪曬了她吃的火鍋：“有人請客。”
江亞楠：“羨慕。”
崔宇：“哪個小鱉孫請你？”
盧琪琪言語不悅：“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人家是追我的男生。”
崔宇：“真是冤大頭，請你吃飯，還不如喂嬌嬌姐。”
龐嬌：“你什麼意思？”
孟桂：“琪琪你別生氣，有一說一，確實無法憑藉幾頓飯讓你動心。”
這話說的盧琪琪還算愛聽：“如果幾頓飯能讓我動心，那也顯得我太廉價了。”
郭坤南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怎麼才能知道，對方是否對我動心呢？”
董青風出馬：“你烤過火嗎？”
郭坤南：“必須。”
董青風：“既然你烤過火，你一定能感覺到熱。”
郭坤南若有所思。
盧琪琪不僅自己勢利，她還在羣裡宣揚：“姐妹們，如果有人追你，和你談戀愛，一定先看他的付出，最淺顯的是他爲不爲你花錢。”
胡軍望着名義上的‘義女’的三觀，他很不適，於是發言：“我談戀愛幾個月了，沒付過一頓飯錢。”
盧琪琪問：“全是你女朋友請你吃？”
胡軍：“對啊。”
盧琪琪冷笑，咣咣打字：“哈哈哈笑死，什麼廉價貨，哪怕我媽出去談戀愛，都不會蠢成這樣！”
胡軍望着這行字，他快速打出“就是…”，只是，胡軍終究不是一般人，他緩緩刪除了字符。
胡軍：“嗯，你說的對。”
……
臘月二十七，清晨，霜凍未解。
姜寧在楚楚家用早飯。
楚楚知道姜寧今天離開，她沒說什麼話，而是很用心做了一頓飯，煮了紅薯米湯，煎了最拿手的雞蛋餅，還蒸了甜糕，炒了三個菜，還拿出自己醃的鹹鴨蛋。
飯剛做好，桐桐跟聞到味似的，悄咪咪的溜來。
她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表示她大大的不滿。
姜寧瞅瞅她：“你來做什麼？”
他和楚楚講好了，騎車帶楚楚到車站，然後由楚楚再把電瓶車騎回來。
薛元桐撅嘴：“哼，你管我嘛？”
一頓飯吃的很慢，可終究還是吃完了。
吃完飯後，姜寧拎起他的揹包，這是桐桐給他整理的，儘管她萬般不情願，可在得知姜寧必須離開，仍是爲他收拾行李，衣服迭的整整齊齊。
姜寧推着電瓶車來到門口。
清晨的陽光穿透寒冷的空氣，灑在無盡的大地之上，大官楊樹枝頭掛着未化的霜花，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門口的平地變得更亮了些，寒意退去，萬物溫暖。
薛元桐踩着踏板，翻上電瓶車，坐在他身後，然後是楚楚，一車坐三人，一如凍雨的那段日子。
“走了。”姜寧擰動電門，電瓶車消失在河壩平房。
東邊錢老師家的門口，冒出一道矮胖的身影，他深深吸了一口冷冽而新鮮的空氣，振奮的大喊：“姜寧終於走啦，走啦！”
“吼！吼！吼！”東東拼命的嚎叫，興奮無比，胸腔豁然開朗！
沒有人知道，他這段時間，受了多少憋屈！
被痛打，被逼迫，當黑奴，伺候人！
他還是一個孩子啊，怎能承擔這一切？一切是姜寧大魔王的脅迫！
現在，姜寧回村了！
這意味着什麼？
“我，東東，河壩之主，歸來，嘎嘎嘎！”東東瘋狂揮舞拳頭，化作漫天的拳影，震懾四方。
下一刻，炫酷的電瓶車居然又折返回來，東東瞬間傻眼，揮舞的拳頭隨之停下。
姜寧走下電瓶車，捏捏拳頭：“光顧着回家，忘記打你了。”
他徑直走向東東。
巨大恐懼襲來，東東想逃，他逃不掉，被姜寧一把抓住。
姜寧痛打了他一頓，這才心滿意足的騎車離開。
東東趴在地上哭了一會兒，半晌，他才爬起來。
望向寂靜的周圍，他意識到，姜寧終於離開了。
東東喜極而泣，意識到自己獲得自由。
他抹掉眼淚，憤恨的壓低聲音：“河壩之主不會被打敗！”
“魔王，你終於走了！”東東確信無疑：“從此開始，河壩，我爲王！”
就在東東沉醉無敵之時。
無人可見的天際，一道黑影飛來，緩緩降落平房之上。
這是一位面目籠罩在斗笠之下的人影，其右臂的羽毛符號灼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