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記得自己之前問過小阮，長青一個年級大概有五百多個學生。以她現在的成績，就算是考上了，也還是一個後進生……
“冒昧地問一下，小阮哥哥，你的年級排名大概是……？”
她是真的很好奇，希望小阮不會介意她問這麼隱私的問題。
“四五十名吧。”小阮說完，還補充了一句，“和我說話，你不用這麼客氣。”
葉蓁蓁握着手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如她所料，小阮哥哥學習很好，不過還說不上是天才。他的課餘時間都用來練琴，有現在這個成績已經很好了，起碼考個重本是沒問題的。
不過……
“你明年就高三了，是打算藝考麼？”
“是的。”
他回答得毫不遲疑，讓葉蓁蓁不由地生出一種慚愧感。
枉費她以文藝少女自居，每次想到阮林江成績那麼好卻去學藝術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地和學校裡的老師、同學一樣，認爲這是一種浪費。
但這種想法只是一瞬間的，很快她就又會把自己調整成一種崇拜的狀態。
她真的很羨慕這種自由自在、不顧忌他人眼光的人生。
“你家裡……不反對麼？”
“我爸爸一開始是反對的。”他不緩不急地向她道出原委，“不過，我媽媽很支持我。如果你認識她，就會明白。她是一個把日子過成詩的人。”
葉蓁蓁很是羨慕地說：“真好。”
“你是作家，在你看來，這種生活狀態當然是好。不過我小的時候，父母總是吵架，因爲我爸總說媽媽並不愛他，只是爲了錢才答應和他在一起的。”
葉蓁蓁顧不上解釋自己不是“作家”，好奇地追問道：“叔叔怎麼會這麼想呢？”
阮林江語出驚人：“因爲這就是事實，我媽媽也承認了。”
“啊？？？”
葉蓁蓁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以文字爲主業，把生活過成詩的女人，竟然會爲了金錢結婚。
“我媽媽非常熱愛寫作，可她又不想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所以在她決定把寫作作爲終生事業的時候，她就打算嫁給一個有錢人，過衣食無憂的生活。”
“其實……”葉蓁蓁弱弱地解釋：“全職寫作，也不一定就會窮困潦倒的。”只不過很難像阮媽媽現在這樣過上貴婦人的生活就是了。
“這只是她的觀點而已。她認爲自己如果以愛好作爲謀生的手段，就會失去原有的興趣。但她不會用自己的觀點，來束縛我的人生。比如我去兼職彈琴，賺些零花錢，或者將來以此爲職業，她都不會干預，而是支持我的一切決定。”
葉蓁蓁聽完默默地品了品，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以傳統的道德觀念和社會主流媒體的三觀來說，阮媽媽這種嫁個有錢人當長期飯票的心態好像是不太對的？
但是她又沒有強迫別人做出與她相同的選擇。
說到底，一個人怎麼活，都只是自我選擇罷了。只要沒有干擾到別人，都不應該被批判。
這樁婚姻裡頭最慘的，好像就是阮爸爸了？
不知道小阮哥哥的父母是不是也有婚姻危機呢。
葉蓁蓁不敢問。
不過小阮好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似的，主動解釋給她聽：“雖說爸爸偶爾會埋怨媽媽不夠愛他，但他其實很愛我媽媽。每年的大小節日，他都會親自爲她挑選禮物，從不假手他人。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帶媽媽出去度假。雖說他是個大忙人，可他們每次出去度假時，都要遵循媽媽的意見。”
葉蓁蓁聽着，就覺得十分美好。
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聽蘭琪說起過，你媽媽是理工大的老師啊？”
“她結婚前的確是的，不過婚後就很少去上課。媽媽不喜歡太多世俗的事情，只偶爾去做做講座。”
“這樣也可以？”
“是。她基本放棄了一切員工福利。原本是想辭職的，可是學校再三挽留，她就還在學校掛了個名。其實她很喜歡和學生接觸，只是不喜歡處理人際關係。”
阮媽媽的人生，聽起來好任性啊。
可是也好讓人羨慕是怎麼回事？
有一個家財萬貫還數年如一日地愛她的老公，有兩個優秀又出色的兒子，有一份體面又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的工作，有一個令人尊敬的社會頭銜……更重要的是，她還有時間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追求自己的夢想……
簡直跟開了掛一樣好麼！
這纔是標準的小說女主人設啊！相比之下，葉蓁蓁就是個渣渣！
“你媽媽真的好幸福啊，是不是這輩子都沒什麼遺憾了？”
“並不是的。”手機另一端，葉蓁蓁看不到的地方，阮林江苦笑了一下，“當年媽媽意外懷上了小河，本以爲是個女兒，就堅持留了下來。結果……你也看到了。”
“哈哈哈哈，這算什麼，甜蜜的煩惱麼！”
“或許是吧。”
葉蓁蓁想起阮林河乖巧可愛又機靈的樣子，真希望自己將來也有相同的煩惱啊。
如果人生唯一的煩惱就是沒有女兒的話……
在苟且生存的人們看來，這真的是幸福者的無病呻吟呢。
……
市一模過後，儘管在學校裡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葉蓁蓁還是不敢懈怠，一日忙過一日。
現在，她的鋼琴課和奧數班已經停上了，平時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練琴。
她被半強制性地拖去了老唐的課後輔導班。
在實驗中學，老師私下補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有些老師還好，採取自願報名的制度。有些老師則是比較過分了，他們會故意把卷子講一半，剩下一半不講，留到課後輔導班去講。這樣一來，不報班的同學就聽不到講評。
還有的老師會對報班和不報班的學生區別對待，報班的就給好臉色，不報的就橫眉冷對。這樣下來只有兩種結局，要麼學生屈服，要麼老師被舉報。
在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學生屈服的比較多。
老唐的輔導班，葉蓁蓁本來是不太想去的。可她媽媽堅持讓她報，說是不能得罪班主任老師。
葉蓁蓁也就去了。
她把上老唐的輔導班當成自己的放鬆時間。週末嘛，大家去上課都穿着便裝，心情也不自覺地輕鬆了一點。葉蓁蓁喜歡和她關係好的小夥伴們坐在離老唐比較遠、甚至背對她的位置上聽課，這樣上課時他們就可以竊竊私語。
有一次上老唐的輔導課時，一個女同學向葉蓁蓁低聲傾訴她的暗戀對象對她做了什麼曖昧舉動。葉蓁蓁聽了覺得很有意思，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開始給他們兩個未來的孩子起名字。
葉蓁蓁說，你們兩個都姓徐，不如將來就叫孩子徐徐吧！男孩女孩都適用。
徐同學覺得不錯，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結果就在這時，老唐忽然叫到葉蓁蓁的名字。
葉蓁蓁嚇了一跳，站了起來。
她一臉懵逼地看着老唐，老唐也一臉懵逼地站着她。
前排的同學已經笑了起來。
那雲菲笑着說：“葉蓁蓁，就算老師用你的作文做範文，你也不用激動得站起來吧？”
葉蓁蓁一聽是這麼回事，尷尬地笑了兩聲，慢慢地坐了下來。
備戰大考的日子就是這樣，平時都很緊張，但總有放鬆的時刻。一起備戰中考的同學們，就像是最親密的戰友。彼此互相幫助，互相理解。因爲自己也身處其中，大家都能領會其中的苦。
自從葉蓁蓁他們班開始早上晨跑後，沒過多久，其他班級紛紛效仿，每天早上操場上都佈滿了跑圈的初三學生。
不僅如此，學校還規定大課間時間，初一、初二學生做操，初三學生去學校外面的一塊空地上繞圈跑步。
那塊空地一般不會有車經過，可是是一個上坡，跑起來非常費勁。
每到這個時候，各班的班主任就像放羊的一樣，在後面攆着他們一個個快點跑。
要不是教育局不讓使用教鞭，葉蓁蓁相信，他們班的老唐一定會拿鞭子在後面抽他們的。
初三下學期開學之後，學校的音樂、美術這種“沒什麼用”的課就停了，只有體育課因爲體育加試的緣故倖免於難。
雖說跳了級，可非常巧合的是，葉蓁蓁的體育老師還是羊冬。羊冬和以前一樣，挺照顧葉蓁蓁的。每個月請姨媽家的時候，羊冬都不細問，只要葉蓁蓁面無表情地說一句“肚子疼”，羊冬就會給假。
這個時候，葉蓁蓁就可以一臉悠閒地坐在旁邊的花壇上，看女同學們扔鉛球或是做仰臥起坐了。
葉蓁蓁自己選擇的項目是仰臥起坐。一分鐘做六十個，聽起來很難，但她當初的確能夠做到。
這輩子剛開始練的時候，葉蓁蓁發現自己只能做三十來個，十分令人沮喪。不過練着練着，她的速度就起來了。他們班的那雲菲最厲害，一分鐘能做七十多個，動作還很標準，速度簡直驚人。
這天葉蓁蓁正在體育課上練習仰臥起坐呢，幫她壓腿的女同學忽然來了一句：“葉蓁蓁，你的胸爲什麼這麼平啊？”
葉蓁蓁一怔，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衣領雖然不大，但做仰臥起坐的時候的確會暴露裡面的風光。
她只能慶幸，自己胸前是個微微隆起的小平原，而不是一個凹陷的四川盆地。
不過同學這麼問她，葉蓁蓁是真的很尷尬。
對方這麼誠懇地問她爲什麼，她應該怎麼回答？
她只能說：“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