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遊行是合理合法並受警察保護的,但也必須遵守一定規距:
集會、遊行開始時間和結束時間要和申請書上一致,不得隨意變更;集會地點、遊行路線不允許臨時更改;不得佔用警方規定之外的公共場所和交通道路;集會遊行結束後,主辦方必須組織人員清掃場地和道路。
最重要的是,集會遊行過程中不得出現暴力傷人、損毀器物、隨意侵入私人土地等行爲,如果違反了,警方有權逮捕。
比如某人站在遊行通道中,指着首相官邸從首相的十八代祖宗罵到首相的十八代灰孫子,哪怕語言惡毒到超越了人類底線,哪怕警察就站在旁邊,也不會有人管,但這人要是跳出遊行通道並不聽規勸立刻返回,那就不好意思了,直接逮捕。
像是遊行中出現投擲石塊雜物、打砸傷人之類的事情,當事人也會被立刻逮捕並追究法律責任,而且組織遊行的團體下次再申請這類公共活動,警視廳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基本上不會允許了。
所以,日本舉行示威遊行是常態,但這麼多年一直也沒出過大事,一般都是秩序井然順利完成——如果沒有人故意搗蛋的話。
這次十幾個大型民間團體聯合遊行,預計參加的人數達到了四十萬人以上,警視廳非常重視,不但在集會地點佈置了大量警力,而且還用路障隔出了較以往寬闊了數倍的遊行專用通道,甚至還臨時調整交通,封閉了數條街道公路。
爲了照顧還有工作的人,集會的時間定在了下午四點半,而遊行從五點半開始,一共六個小時,到夜裡十一點半結束,主要是目標是國會議事堂。
按計劃,首先羣體集會抵制現任首相和政府,然後分批在警察的指揮下通過國會議事堂前,向國會議員們展示標語和呼喊口號,讓他們明白廣大國民的訴求,早點通過不信任提案讓首相下臺,然後成立調查委員會,好好將現任首相內閣審查一番,讓首相爲他的犯下的罪行承擔責任。
遊行的民衆很有經驗,警察更有經驗,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集會地點,發言人在臺上大聲演講,痛罵政府,而小媒體們在旁煽風點火,激動的上竄下跳——十幾個發言人在十幾個集會地點衆口一詞,例數了首相和內閣犯下的罪行,聲援了被捕的媒體鬥士(那六個網媒倒黴蛋),並宣佈了這次遊行統一的口號!
等集會地點的人數足夠多了,就有人引領着舉着標語向着國會議事堂進發——人太多了,一次集會場地無法容納,所以分批進行,就是辛苦發言人要不停重複了。
出發了的隊伍,前面是兩名警察拿着紅色的熒光棒引導,後面是舉着標語喊着口號的一大羣人,路過十字路口停下等綠燈——遊行人羣就這麼一拔一拔涌向國會議事堂。
國會議事堂位於東京都千代田區永田町一丁目,是日本國會議員開會辦公的地方,整個建築物是西式風格,有着筆直的圓柱和塔狀樓頂,要是將黃灰色的顏色改一改,塔狀樓頂圓一圓,倒有五分像是美國白宮。
國會議事堂正中是中央前庭、中央大廳、中央塔樓,左側附樓是衆議院,右側附樓是參議院。這會兒,中央前庭的雕花鐵門緊閉,遊行民衆只能遠遠衝着國會議事堂展示手中的標語,大聲叫罵催促!
而國會議事堂對面的野尻工貿大廈樓頂,丸子正雙手抱在胸前,俯視着下面亂轟轟的一切。
樓很高,風聲烈烈將丸子的衣服吹得“噗噗”直響。她小臉上表情肅穆,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一會兒透出睿智的目光,好像事情的一切發展都盡在她的掌握,一會兒又飽含了憐憫,好像對底下的“螞蟻”們將要遭受的一切感到十分同情,於心不忍。
冷風中,丸子短短的手臂緩緩向前伸直,直指着黑漆漆的夜空,沉聲說道:“相原家的大業自此而始!”
她擺了一會兒pose但遲遲沒有聽到讚美,心中微微不滿,維持着臉上的表情側頭一瞧,只見唯一的跟班黑山佐和子根本沒有在用仰慕的目光看她,而是正拿着望遠鏡衝着樓下在緊張搜尋。
她冷哼了一聲,指着夜空再次重複——加重了聲音重複:“相原家的大業自此而始!”
佐和子仍然毫無反應,她這會兒正緊張的要死——也就是這兒風大,不然她早就是滿頭大汗了,哪有空去管boss在發什麼瘋擺什麼pose。
丸子終於忍不住了,憤怒叫道:“黑山,你在幹什麼?沒聽到我說話嗎?”
佐和子愕然擡頭,說道:“我在找早見小姐她們……桂大人,您真決定了要這麼做了嗎?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完全不必要冒險。”
丸子叫道:“不行,首相這次又捱過去了怎麼辦?一次一次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要捱到三年後正常大選嗎?現在的情況是最適合我們的,萬一真讓首相捱到經濟情況好轉了怎麼辦?機會不容錯過!”
佐和子苦着臉說道:“您說的有道理,但萬一被人發現了,我們會有大麻煩的!”
丸子無所謂,她負責做事又不負責擦屁股,隨口道:“沒事,到時讓相原大人去處理就行了。”說完後,她又看着樓下一指,“早見來了,真是夠慢的。”
佐和子連忙拿起望遠鏡朝下四處尋找,但底下全是人頭,她一時找不到,問道:“在哪裡?”
丸子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回答道:“剛剛過來的那一羣人外側,手裡舉着橫幅的。”
佐和子連忙調整了方向,看到早見久乃也是一臉緊張,整個人都木木的,高舉着橫幅的一端,而橫幅上超大號的字寫着“首相滾出地球”。
丸子和佐和子兩個人牢牢注視着早見久乃,但見她遲遲不動手。過了會兒,底下的人羣反而靜了下來,一個人被幾個人舉高了說了長長一段話,整個人羣又是一片譁然。
丸子奇怪地問:“出什麼事了?”
佐和子連忙拿出電話,開始詢問消息,丸子也拍着耳麥呼叫早見久乃,而早見久乃在下面也是一頭霧水,只是含糊不清地說道:“桂大人,他們在說立法什麼的,然後就開始叫反對反對……”
早見久乃年紀不大,學識也有限,對周圍人的話聽的半懂不懂。
對這種事,還是佐和子靠譜,她很快就得到了準確消息,對丸子叫道:“桂大人,今晚參議院正在通過緊急法案,類似於美國的愛國者法案,但消息泄露了,下面遊行的人羣非常不滿。”
“愛國者法案?那是什麼?”
佐和子十分興奮,她覺得首相和內閣這是走投無路了,也準備做困獸一搏了,她大叫道:“那是美國的反恐法案,可以讓情報機構、執法機構得到難以制衡的權力,可以隨意逮捕和監視任何人……首相和內閣也打算通過一部相似的法案,爲鎮壓反對聲音找些法律依據!桂大人,他們這是在自取滅亡!”
美國和日本的情況不同,美國能通過這法案是因爲飛機撞大樓痛入骨髓,而日本這是政府要鎮壓異端,根本沒有法案通過的基礎,強行通過只會引起更大的不滿和憤怒。
果然,下面遊行的人羣也激動起來,原本還算整齊的隊列也開始扭曲了,有人衝出了遊行通道指着國會破口大罵,而警察們也一擁而上,將離開遊行通道的人又按了回去。
佐和子用望遠鏡看着這一切,也是喜從心來,剛要擡頭勸丸子終止行動——她感覺政府已經無技可施了,只能企圖使用高壓統治那一套了,這會讓他們更不得人心。
但丸子看着下面不用她們刺激就已經有些混亂人羣,只覺得這是天助相原家!
老天都幫忙,那有什麼好說的?亂上加亂吧!
她衝着耳麥命令:“早見,快動手!爲了相原家!爲了神明大人!”
人羣中的早見久乃目光一凝,爲了神明大人!
她連連深吸了幾口氣,從懷裡摸出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然後低頭猛衝——她就像是一頭突然受了刺激的野豬,從安靜到狂暴只花了零點三秒!
她撞翻了七八個遊行的民衆,猛然衝出了人羣,頂飛了在外維持秩序的兩名警察,然後大叫着:“天誅國賊!”,將手中的石頭投向了國會議事堂。
她的位置離國會議事堂主體建築物足有三百米以上的距離,但這塊石頭硬是穿過了廣闊的前庭,砸在了大廳的大玻璃窗戶上,發出了一聲驚天巨響。
這聲巨響讓遊行的人立刻靜了,連警察都怔了,而早見久乃還在那兒撕心裂肺地高呼:“天誅國賊!天誅國賊!”
丸子在大廈頂上看着效果,衝着佐和子大罵:“效果太差了,我早說該用高爆手雷的!”
佐和子強忍着吐血的慾望——扔手雷炸國會那就是恐怖襲擊了好不好,你是來加劇民衆和政府衝突的,還是來幫政府的?
她撲到大廈邊沿,看着早見久乃已經和四五個警察扭成了一團——警察面對早見久乃這突然發瘋,當然選擇要制伏她,但這兒人太多也不可能開槍,鳴槍示警都不行,甚至顧忌媒體在側,警棍都要謹慎使用,所以都是徒手。
於是問題來了,這地球上徒手格鬥,目前能打贏早見久乃的有幾個人?答案嘛,肯定不包括這幾個警察。
這四五個警察從撲上去想按倒早見久乃,只花了一秒鐘就變成了早見久乃揪着他們痛打——將這幾個警察打得那是嗷嗷叫啊,而他們四五個人合力也按不倒這怪力少女,更別提將她銬起來了。
周圍的媒體們也興奮了,佐和子在樓上看到不少人扯着線、抗着攝像機正撲過去,有一個女記者連高跟鞋都跑掉了。
佐和子大驚,撲過去扯着丸子衝着她的耳麥大叫:“按計劃來,早見小姐,不要當衆還手!”
早見久乃一怔,停下了手,順勢被氣急敗壞的警察按倒在地,但她還是在掙扎——她對被異性貼身有着極大的心理陰影,雖然服從了命令躺倒在地,但還是偷冷子不停擊打這些警察的手腳,不讓他們過多碰觸自己。
早見久乃躺倒歸躺倒,但警察們想給她戴上手銬讓她老實下來也不可能。
情況有些混亂,早見久乃鬧事在先,警察只是在履行公務,但外人不這麼看啊!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少女激憤之下,向着國會扔了一塊石頭,然後就有四五個警察撲上去和那名少女扭打成一團,少女悲憤之下拼命廝打反抗,警察怒吼連連毫不留情(早見久乃打人太疼了,警察們是在痛呼),最後少女被按倒在地,四五個大男人正圍着她施暴。
是的,少女不是被逮捕,而是一直躺在那兒被警察施暴!
少女的人影都看不見了,被越來越多警察密密麻麻圍住,只是從縫隙裡傳出少女悲慘的哀鳴。
這真是太過份了!
雖然因爲遊行規則所限,大多數遊行民衆還保持着最起碼的冷靜,但也有幾個熱血上頭的衝出去想救下早見久乃,不過警察也不是吃閒飯的,也正往這邊越聚越多,越衆而出的不是被又推了回去,就是因爲行爲過激也被警察按倒在地。
有警車開了過來,警察在車內通過擴音器要求這些人冷靜下來,但很快人羣中又有一塊石頭呼嘯而出,那力量之猛,不但立刻將警車打啞了,而且將警車差點兒打翻——警車原地跳起了足有三十釐米。
遊行人羣中不斷傳來少女的哭喊聲:“救救她,警察要打死她了!”
“警察被收買了,警察打人了!”
“快跑!快離開這裡,警察要開始大規模逮捕了!”
“首相和內閣發瘋了,參加遊行的人都小心!”
不只是哭喊,不停有人從遊行通道里被推出來衝向警察,或者一片混亂中警察被拖進了遊行人羣。
警方的現場指揮愕然看着這一切,一時難下決斷——現場慌亂狂暴並存,有被警察按倒在地拼命申辯無辜的,也有和警察抱成一團扭打的,而人員更密集的遊行通道內更是有人在存心鬧事。
東面還有遊行隊伍正進入國會議事堂前的空地,而離開的隊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停下了腳步堵住了出口……
很快,這位現場指揮官看到一名警察在遊行通道內被甩上了天空,頓時驚醒,明白他控制不住局面了,開始拿着通話器大聲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