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貓!
這駭人聽聞的一幕,簡直就是妖怪番劇中的劇情,在自己眼前活生生上演,縱是膽大如夏羽,也不禁驚得噔噔噔倒退幾步。
他心中是有猜測不假。
可猜測始終是猜測,不論是昨晚的夢境,還是如今五位奇怪的評審,夏羽都在有意識引導自己的念頭往樂觀方向去想。
難聽點說,就是裝傻。
難得糊塗。
可小老頭化身狸貓的一幕,讓夏羽無論如何都難以裝傻下去了。
窗戶紙已經被捅破,非人的世界,確實存在!
此時再去逃避就是懦夫行徑了,夏羽深深地吸了口氣,只用不到半分鐘,就把眸中的駭然收斂起來,心跳亦漸漸恢復平穩。
“狸大人!”
玉川美紗啊的驚叫出聲,捂住嘴,見夏羽被嚇得倒退,面無人色,當即抿抿嘴攔在少年與評審席之間,隔絕了少年的視線。
她對其餘三位保持清醒的評審,使着眼色,目中有着焦急。
此刻玉川美紗有股難言的恐慌。
玉川院,畢竟是鎌倉乃至神奈川縣最神秘的地方,人跡罕至,一年到頭也不見幾個大活人的。
她打小在玉川院長大,與一羣奇奇怪怪的東西生活,可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類,根本沒有。
在鎌倉地方上小學、初中和高中,她是遠近聞名的土包子,從小束起的兩條大麻花辮,整日戴着的大黑框眼鏡,直到離開鎌倉去東京都上大學,她才摘下眼鏡並解開麻花辮,學會打扮自己,逐漸走向自信。
但玉川美紗不喜歡東京都的喧囂,於是,大學畢業後,她決然返回鎌倉,和奶奶一起守護玉川院,侍奉玉川院。
清修出家一般的生活,不孤獨不寂寞嗎?
無數個夜晚,玉川美紗問自己。
那是肯定的。
可她又害怕交朋友,【超聽覺】賦予她太強大的能力了,從別人的細小舉動,或者不小心的嘀咕中,她就能聆聽別人情緒的好壞,別人對她的感官。
但凡有一絲的討厭,都會被她察覺到。
夏羽年紀雖小,卻是她難得可以說上話的朋友。
如果翻開玉川美紗的line軟件列表,或者手機通訊錄,就發現好友和號碼就寥寥幾個,夏羽是她爲數不多,又有line、推特好友,又有電話的異性朋友。
因此,玉川美紗恐慌的是,經此事後夏羽悄無聲息的消失。
以往不是沒有例子。
她也是有閨蜜的,但閨蜜因爲她,撞見不可名狀的東西大病一場後就搬家從此杳無音訊,玉川美紗也因此學會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狸大人!!”
玉川美紗再次呼喚,終於把沉淪在美食幻境中的狸貓叫醒。
察覺到氣氛古怪。
回神時,老狸貓明顯地怔了怔,即便不是人類形態,他也能以滑稽的聲腔說話。
“好吃,果然好吃!”
忍不住豎起拇指大讚道:“美紗醬,你說的沒錯,這、這生魚片,的確是難得的珍饈!”
說着,老狸貓口水直流。
下筷再次從玄龜冰雕甲背上,撕下一片魚肉。
可突然間,他持筷的手抖了抖,終於意識到哪裡出問題了!
手臂、手腕乃至手掌都毛絨絨的!
“啊!”
筷子跌落,老狸貓立刻雙手捂頭,咕嚕翻身鑽進了評審桌下面。
“對、對不起!美紗醬!”老狸貓聲音中帶着惶恐。
旁邊,紅衣女嘆了口氣。
“算了,就到這裡吧!”
她起身打算走了,沒了興致,似乎狸貓在外人面前輕易地現形,犯了玉川院的忌諱。
不止玉川美紗面頰含着怒,玉川住持一對銳利的眼睛中,更是泛着寒光。
“嗯,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第三席的青年僧人,點了點頭,雙掌合十起身。
“遺憾啊,本來以爲能夠飽吃一頓的。”
第五席持菸斗,似男似女的存在,用中性化的聲線輕笑說了一句,起身時撩了撩肩頭的柔順烏黑長髮,給人柔媚和英氣的複雜氣質。
“對不起!”
評審桌下,傳出老狸貓顫抖的聲音。
這狸貓似乎引發了衆怒。
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插進話,阻止了幾位評審的離去:
“至少,也要先嚐嘗我的魚膾再走吧!”
聞言。
紅衣女、青年僧人和長髮高挑不知性別的存在,齊齊頓足,對從玉川美紗身後橫跨一步走出的少年,投以泛着異彩的視線。
“你不害怕嗎?”似男似女的存在,輕笑地問,悠然自在地,嘴對菸斗,徐徐吐出一口青煙。
“害怕?”
夏羽聳肩,沒正面回答,而是認真道:“我是個廚師,只知道應該滿足客人,讓客人滿意離開。”
“那好,我就嚐嚐你的料理……是叫魚膾吧?”
把手中的菸斗放下,身材高挑的存在,笑眯眯地拾起桌面一對乾淨的筷子。
“嘶!”
一片薄如細縷的魚膾,夾在筷子上,這位存在怔然,呆了幾秒鐘,才面色複雜地吃進嘴裡。
“呼,呼,呼……”
來自極北天國的寒風,吹起他烏黑柔順的長髮。
呆住了。
怔怔眺望前方的冰雪世界。
“我也嚐嚐!”
青年僧人第二個返回評審桌,也沒坐下,就站着持筷,撕下一片魚膾送進嘴並咀嚼。
咔!
筷子驀地在手中折斷,僧人赤條條的上半身,冒着絲絲寒氣,背部的火蛇印記更是爬上一層冰晶,之前栩栩如生,好似在遊動的火蛇,頃刻間僵直。
“哼,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霓虹境內史上最年輕的特級廚師’,相較我們美紗醬,到底強在哪裡!”
紅衣女哼了一聲,翹腿坐在剛剛的位置上。
同樣下筷。
“咚!”
當魚片在舌尖溶解時,紅衣女聽到了來自天國的恢宏鐘聲!
聲音在遼闊的冰原上回響。
紅衣女內心震撼不已,在她身旁,是同樣面露驚色的青年僧人,長髮飄飄的存在。
轟隆。
這時,天空投下巨大的陰影,狂風呼嘯。
一隻巨大的腳掌,像是山丘,就踩在他們不遠處的冰面上,霎時間裂紋向四周席捲而出,可是冰原的冰層很厚很厚,腳掌並未一腳將地面踏穿。
更引人注目的是,腳掌的主人,赫然是一頭馱載着宮殿羣緩緩而行的玄龜!
鐘聲就是從宮殿羣傳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