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收賬的社會人不是什麼麻煩事,吳三手一開始帶着人過去的時候,那幾個人還十分的囂張,說是跟着哪個哥哪個哥混得,問吳三手是不是想死之類的狂話,可是被保安帶着來到了嵐韻湖,一路上到頂樓的辦公室,幾個人頓時就蔫了。
混社會的都是求財,什麼這個哥那個哥的,沒錢,屁都不是一個,有錢的纔是大爺,這些混混和嵐韻湖老闆之間,差得不是一兩個層級,雙方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生物,他們出來混社會,是最有眼力的一羣人,打死也沒想到,居然是嵐韻湖方面出面把事情扛下來的。
“樑總,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真不知道是您的朋友。”爲首的那個脖子上紋着一個忍字的社會人,幾乎都要卑躬屈膝了,陪着笑說:“我大哥東城牛彪,以前是跟着雲飛大哥後面討生活的,看在雲飛大哥和任鵬大哥面子上,您多包涵多包涵。”
“牛彪是吧,我聽丁靜靜講,牛彪不是在火車站做運輸了嘛,怎麼還在放爪子錢?”樑一飛隨口問了一句,然後把一包煙丟在桌上,衝那個忍字社會人怒了努嘴。
“謝謝老闆。”社會人小心翼翼的抽了一支菸出來,卻沒敢點燃,夾在耳朵上,陪着笑說:“不是弄點外快花花嘛。嘿嘿嘿,嫂子還好吧?”
“還行,說起來,你們嫂子還是挺掛念着以前的兄弟的。行了,看在她和雲飛面子上,這事不爲難你們,差了你們三萬塊錢是吧。”樑一飛打開抽屜,裡面有一些現金,拿了四疊擺在桌上,說:“規矩我也知道,這裡是四萬,你們拿走,借條給我留下。”
“樑總,這,這怎麼好意思啊。”社會人搓着手說。
“讓你拿,你不拿,那也是不給我面子。”樑一飛靠在椅子上呵呵一笑。
“那絕對不能夠!”社會人趕緊一伸手,把錢給揣懷裡了,然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借條,雙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在樑一飛桌上,說:“你看行不行。”
樑一飛把看了眼,點點頭,然後閒聊似的,問:“我問你啊,借錢的這個老太太,是主動來找你們的,還是有人介紹的,讓他們坑她一筆的?”
社會人的臉色微微一變,賠笑說:“哪有這事,您也知道,我們就是偶爾賺點零花錢,她趕上了。”
這人表情的細微變化,被一旁的吳三手盡收眼底,吳三手呵呵一笑,不陰不陽的說:“我說你是屬蠟燭的是吧,不給你點火,你不亮?我哥混社會的時候,你小子還在你媽懷裡吃奶,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來這一套,自己找不痛快吧?”
眼看着瞞不過去,社會人很爲難的說:“樑老闆,吳哥,不是我不肯說,這個事……這個說出來,以後沒法混了。”
樑一飛斜斜的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哦,沒法混是吧,行吧,不爲難你了,你走吧。”
越是這樣不動聲色,這傢伙心裡越是發虛,出賣朋友以後能不能混不好說,可得罪了樑一飛,以後他是肯定不好混了,說不定前腳出了嵐韻湖大門,後腳他和他老大就能被掃進局子裡蹲幾年大獄。
“樑總,是李向前介紹的,他們在一塊學氣功,買一個什麼接收器,李向前也是裡面的學員。”
“這人還在本地嗎?”樑一飛問。
“應該在吧,我過年還看見他呢。”社會人說。
“那行,這樣,你給我留個呼機號碼,我有事再找你。”樑一飛起身,對吳三手說:“你記下他號碼,然後送他們出去。”
起身離開辦公室,來到隔壁房間,寧小倩正陪着她媽媽柳思源說話,見樑一飛進來了,母女兩立刻站起來,老太太柳思源上來很客氣的說:“樑老闆,太感謝您了,您放心,這個錢,等老師回來之後返款到了,我立刻還給你。”
“老人家,你坐你坐。”樑一飛讓母女兩坐下來,才問:“李向前你們認識嗎?”
“認識啊,我媽他們班的一個黑帶子!我去找了這個人好幾次,現在他根本不見我!”寧小倩說。
“小倩,人家也要練功,哪有那麼多時間啊,你老去找人家幹嘛?”柳思源有些埋怨的語氣說:“我是他發展的,你把他得罪了,以後他在老師面前講幾句不好的話,我們拿返款都不方便。”
“媽,你怎麼到現在,還相信有返款,這就是個騙局!”寧小倩惱火的說。
“怎麼是騙局,這麼多學員都感受到了能量,人家都是騙子啊?!”
眼看着母女倆要吵起來,樑一飛說:“老人家,剛纔那個放貸的說了,就是這個李向前在中間當中間人,介紹了不少班上的學員去借錢。”
“媽你現在相信了吧,他跟那些放高利貸的,合夥騙我們錢!”寧小倩說。
不料,柳思源卻說:“我知道啊,當時我錢不夠,還是李師傅幫忙介紹的,要不然我哪知道找這些人能借到錢啊。樑總,我女兒不懂事,您是見過大世面的,您說現在全國都在學氣功,連中科院都有氣功研究院,這能是假的嘛?要是假的,國家還能在電視和報紙上報道嗎?不可能的呀。再說了,退後一萬步,就算李向前想賺點錢,那也能理解,現在講究多勞多得,誰也不是白勞動的,就算李向前這個人是壞人,可是大師是有真本事的!我親眼看到的,他能隔着這麼厚的玻璃,發功讓一個雞蛋變熟。”
“媽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呢!”寧小倩氣得臉都紅了,柳思源也不讓步,說:“我還不是爲了你,你這個樣子,沒點保障,將來怎麼生活,等有一天我死了,你怎麼辦啊?”
每次只要講到這裡,寧小倩就被噎得啞口無言。
“阿姨,你在這裡先坐坐,我跟小倩聊幾句。”樑一飛起身,衝寧小倩點點頭,示意跟他去隔壁房間。
寧小倩還準備說點什麼勸勸她媽,樑一飛已經率先走出了房間,寧小倩不好意思讓樑一飛等,於是跟着過去。
進了隔壁房間,一進門,寧小倩就說:“樑總,您見多識廣,您幫我勸勸她,我媽現在已經是走火入魔,我講什麼都沒用!這次您幫忙,按照這麼發展下去,下一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她這個想法是對的,求人一次,不能求人一輩子,這次解決了,他媽只要還認爲氣功是真的,那將來說不定還會幹出點什麼來。
“你知道她走火入魔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至於我,說到底,我是外人,你媽就算不駁我的面子,嘴上不說什麼,心裡肯定也對我的話不以爲然。”
樑一飛是真正的過來人,太清楚老年人一旦掉進這種圈套之後,是很難靠着外人的言語來改變的。
上輩子,那些專門騙老年人的保健品,一副狗屁磁療牀墊,批發市場一兩百什麼功效都沒有,幾千幾萬的賣給老年人,老年人還特別相信,爲了這事和家裡子女鬧翻的不在少數。
不能完全怪老人‘不懂事’,人老了,由於心理和生理的變化,就會出現一些在年輕人看來根本不可理解的情況。
連像許樹標那種精明人,到老了,還不是荒唐起來。
人人都會老,作爲年輕人,更多的,恐怕不是非要去辯個是非明白,或者因爲老人的錯誤而給對方臉色看,能體諒的,儘量體諒,能幫助的,儘量幫助。
更何況,柳思源之所以陷入其中,還有兩個很重要的客觀因素。
“第一呢,你媽已經投入了這麼多錢進去,你現在讓她相信這是騙局,那就等於告訴她,這些錢全打了水漂,她本能的就會抗拒,你越說這是假的,她就會受傷害越大,你說這不是假的,還能給她留一線希望,你想想,要是真揭露出來這是假的,就等於她一輩子的積蓄全被人騙了,她心裡能好受?”
頓了頓,說:“再者,現在問題,不是你媽,而是你。”
“我,我怎麼了?”寧小倩不解的擡頭問。
“你這個身體,她當媽的怎麼能放心得下,只要她一天不閉眼嚥氣,她就要爲你的將來考慮一天。這次是受氣功的騙,下次說不定就是受其他什麼江湖醫生的騙。”樑一飛說。
聽樑一飛這麼說,寧小倩眼眶忽然就紅了,卻咬着牙不肯哭。
“你這個事我來解決。”樑一飛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寧小倩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先問一下你個人的想法。願不願意,出國去深造?學點什麼。”樑一飛解釋說:“畢竟,國內對於殘疾人,始終是帶着有色眼鏡的,你這樣子,去工作,只能找最差的,生活都成困難。我是想,你如果願意,那我送你出國,學點什麼,以後呢,有能力留在國外,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國外生活,國外各方面條件都好的多,對殘疾人的照顧比較周全,生活比較便利,也不會受到歧視;如果願意回來,你學到了本事,又是留洋回來的,找工作什麼的也都會方便許多。你出國這段時間,你媽可以陪你一塊去,前期照顧照顧你,國外的騙子畢竟也少一些,她不會說外國話,沒人騙她。”
寧小倩低着頭,蚊子哼一樣的說;“可是出國要好多錢的。”
“姑娘,之前呢,你的的確確救了我一次,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錢你不用擔心,五年之內,你們生活上學的開銷我來負責,至於以後嘛,那還是要靠你自己努力。”樑一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