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鈞把母親從廚房裡拉出來,扶到院裡樹蔭下的藤椅坐着,母子倆說了會話,顧少鈞道:“媽媽您怎麼老呆廚房裡啊?想找您就直接跑廚房準能見着,這兒又是油煙又是火氣,阿姨們擇菜還在外頭呢,大熱的天您注意點,可別中暑了。”
周慧雲笑:“你媽媽哪有那麼嬌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人多,各個口味不同,老老小小還都是會講究能挑剔的,尤其這些天少鐮回家來,更要注意,做得不合他的意,少吃兩口飯你奶奶肯定不答應,這不,一到做飯的點兒就不住口提醒,我不站這盯着能行嗎?”
“衆口難調,爺爺奶奶的飲食有營養師看着,您總插手,人家的工作都沒法幹了。不用管那麼多的,誰不吃就餓肚子好了。”顧少鈞頓了頓,也覺得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多年來都是母親照管一大家子人吃用,都成習慣了,只要她在,就不會有人主動出來受這份累。
“媽媽,要不您去軍區大院吧,和爸爸一起住那兒,也能彼此互相照顧。”
“沒有必要,媽媽自從嫁進顧家就沒離開過老宅,二十多年了,現在你爸爸都已經在京城了,他從軍區回老宅就一個多小時路程,來回很方便,爺爺奶奶也希望能經常見到他。媽媽是長媳,就應該在爺爺奶奶身邊照顧着。當年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他很明確地說過:夫妻一體,他去當兵爲國盡忠,我在家侍奉父母盡孝,這也算忠孝兩全。”
顧少鈞一時無語,父親這話說得太好了,沒法反駁。
從他記事起,父親和母親一直是這種狀態,兩地分居聚少離多,父親幾年不回家一次都有過,母親就盡心盡責管着這個大宅子,孝順爺爺奶奶,無怨無恨。
小時候不懂事,長大了才覺得,母親爲了丈夫和孩子、爲整個家庭做出多大的犧牲。
但是細想想,也不能怪父親,他不帶妻兒隨軍或許是經過考慮的,父親幾十年呆過的部隊不是野戰軍就是邊防軍,高強度的訓練或出任務,甚至上戰場,這些都不允許他們分心,就算家屬隨軍也不能常見面,三五個月或半年回個家算正常,而且駐地環境偏僻不說,條件極其惡劣艱苦,比如六、七十年代的藏省、新省等地,父親應該是真的不忍心、不願意拉着母親去受那份苦。
將心比心,換了自己更捨不得,小媳婦兒嬌嬌嫩嫩的,怎麼受得了高原烈日、戈壁沙漠風雪肆虐?
周慧蘭見兒子發楞出神,猜到他在想什麼,輕拍他一下:
“行了別想了,如今新時代,這世界一天變一個樣兒,爸爸媽媽都能理解、接受,爺爺奶奶也不是老古董,他們說過了的:將來你們這些小字輩啊,可以照着自己心意去,喜歡就把小家建在外頭,省得擠一塊兒天天吵吵鬧鬧。你和曼曼婚期雖說還遠着,咱們也該一點點籌備起來,這次你有七天假,事兒挺多的吧,抽不出時間了,下次回來就到處看看,選個你倆都中意的新房,得仔細裝修起來……”
顧少鈞點點頭:“曼曼說,她朋友手裡有不少好房子,到時候會看着買一套。”
“你可不能用曼曼的私房錢!你那點工資就不說了,家裡每年都有給你們存進一筆,等結了婚還會增多……”
“媽媽,看您說的,兒子養得起妻兒,也能養父母。”
“父母倒是用不着你們操心的。”周慧蘭笑着道:“好了,這說着說着就沒個完,快找曼曼去吧,該準備準備,等會晚飯開早些,吃完了我們就走。到那邊了記得往唐宅打個電話,你唐奶奶回去的時候交待過的。”
顧少鈞答應着,看了看腕錶,起身去找小曼。
小曼她們此時卻去了後花園,吳湘雲體質還沒那麼強壯,勉強打完第三場羽毛球就不繼續了,負責撿球的小球童顧少瓔也鬆了口氣,爲獎勵她的勤快,小曼和吳湘雲帶她摘鳳仙花搗汁塗指甲玩,小姑娘樂樂呵呵的,沒注意到姐姐和嫂嫂揹着她說悄悄話呢。
小曼告訴吳湘雲等會和顧少鈞是去約會,不能帶很多電燈泡,吳湘雲好笑:“誰樂意做你們電燈泡似的,我和少瓔纔不要去,放心吧,我會看好少瓔,帶她玩兒,只是你們走的時候也別太張揚了。”
“行,回來的時候給你們帶好吃的。”
“好哇,要那種酸酸的甜甜的野草莓!”
“去哪找酸酸的甜甜的野草莓?”
“哎,你們不是去西山那邊的軍區嗎?有山就有野草莓,你們上山玩的時候順便摘些唄。”
小曼服了她:“你當那山上是我們家後花園呢,還順便摘些,每天上山玩的人不知多少,就算有野草莓肯定也輪不到我們,不要巴望這個了。”
“那能巴望什麼啊?”吳湘雲絕對是吃貨一枚,非要問出個答案。
“我也不知道,這一路來回,看看能遇着什麼新鮮的賣就買了。”
“那行吧,記着一定要買啊,我們可等着你!”
小曼:“……”
必須記着啊,這麼認真的吃貨,開空頭支票絕對行不通,以後可不能隨便招惹。
除了顧爺爺和顧奶奶、吳湘雲,沒幾個人知道周慧蘭要帶着顧少鈞和小曼去軍區大院,三人也真的做到了不張揚,吃過晚飯,顧少鈞直接開車載着母親和小曼走了。
顧少錚要出去玩,想邀兄弟姐妹一起,才聽吳湘雲說他媽媽帶着他哥和小嫂子找他爸去了,不由心塞,跑去找奶奶投訴:“合着我不是親生的?他們一家子團聚就落我一個?”
顧奶奶一早一晚地被孫女和孫子質問“是不是親生”,氣不打一處來,擡手照着他後腦勺就一巴掌:“不是親生的你上竄下跳找啥找?這麼大個了還想巴着你娘吃奶?且等着,等你媽媽幫你哥把媳婦兒拐進家門,就該來守着你了!”
顧少錚摸摸腦袋,趕緊跳開:“她還是張羅我哥去吧,別來煩我!我還得養身子,三年五載的堅決不近女色、更不娶媳婦兒。”
顧奶奶聽着這話不對勁兒,追着他喊:“你是得啥毛病了?怎麼就不近女色、不娶媳婦兒了?”
“奶奶,我沒毛病,就是不能娶媳婦兒。”
“不能娶媳婦兒,那還叫沒毛病?趕緊地……哎呀!這病曼曼也不能看,明兒一早讓你三叔領着上醫院看看去!”
顧少錚無語了,再這麼嚷來嚷去,沒毛病也得嚷出毛病來,麻溜兒跑掉。
急得顧奶奶在後頭跳腳,又想着孫子有這毛病可是大事,趕緊找老頭兒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