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拉起她,笑道:“少欽和大鵬上樓了,我們也上去,去我房間給你看好東西。”
秋雁高興點頭,兩人走進廚房,杏花在竈前壓火,蒸的米飯已經散發出香氣了,於五妹在擇菜,小曼問了聲要不要幫忙,於五妹擺手:“雞鴨他們收拾好再下鍋煮,現在也沒什麼活兒,玩去吧!”
秋雁就拉着小曼推開中門走進主樓,從這裡直接上樓,不需要經過客廳,阿奶、五叔奶和莫大姑奶她們正坐在客廳烤火閒話,小曼纔不會特地走去見“客人”並致以問候,對於曾經破口大罵自己是“野種”、“短命鬼”、“討債鬼”的莫家大姑奶,她可半點尊重不起來。
二樓也有個小客廳,木製沙發上靠坐着四個姑娘小夥,想是先她們幾步上來的,正在剝橙果嗑瓜籽兒,看見小曼和秋雁上來,一位姑娘朝她們招手:“妹妹來,和姐姐坐着說說話兒!”
秋雁看向小曼,小曼笑了笑:“你們慢坐,我們還有點事兒。”
剛走上樓梯,背後響起嗤笑,一把陰陽怪氣的男聲道:“人家是京城人,高貴着呢,可看不上咱們這些鄉下窮親戚!”
秋雁腳步頓了一下,小曼朝她搖搖頭,徑直上樓,嘴長人家身上,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要是個個都去搭理一下,可不得累死。
三樓走廊地上也扔了些果皮和瓜籽殼,卻不見人影。
小曼掏出鑰匙正要開門,聽到大鵬的房間裡傳來吵吵聲,忙和秋雁走了過去,看見顧少欽站在屋子中央,牀上一人被子矇頭躺着,從牀前那雙小碼布鞋猜到應是個姑娘,靠窗的書桌後也坐着個姑娘,穿件桃紅色花布小棉襖梳兩根齊肩麻花辮,握着支筆趴在桌上,一本正經地寫寫畫畫,這不是樑小菊還能是誰?
大鵬就站在書桌一頭,整張臉都憋紅了,邊收拾桌上的東西邊怒瞪着樑小菊大聲吼叫:“你還不停手?你還給我畫!”
“這是怎麼啦?”小曼問。
顧少欽攤手聳肩,他是上樓拿衣裳去洗澡的,大鵬喜歡跟着他,也要一起洗,誰知大鵬一進自己的房間就跟遇着什麼危險似地大吼大叫,嚇得他趕緊跑過來,就看到這個樣子。
大鵬一把搶過樑小菊壓在手下的本子,拿到小曼面前翻,激動地嚷着:“姐你看!她亂畫我的書!這個可是我的寒假作業本,我都還沒答夠兩頁題,讓她畫得亂七八糟,都沒法用了,到時我拿什麼交啊?”
小曼看着嶄新的寒假作業本上被潦潦草草寫上幾行流行歌詞,還有不少人名,興起亂畫的四不像動物、古怪人臉,心裡也不由得生氣:這個樑小菊是光長個兒不長腦的麼?一點沒長進,還是像以前一樣招人厭!
“樑小菊,你簡直……”
沒等小曼說下去,樑小菊卻綻開個大大的笑容,用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熱情語氣高聲打斷她:“啊,小曼!你終於回來啦,我可想你了!”
wWW¤ тt kān¤ CO
然後就想走過來跟小曼套近乎,大鵬卻不讓路:“你賠我寒假作業!”
樑小菊伸手去摸他的頭,不以爲然道:“不就一個本子嘛?什麼了不起的?叫阿公給另外買就是了,咱家有的是錢!”
大鵬嫌惡地拍開她的手,氣得差點蹦起來:“你耳聾嗎?我說了這是寒假作業寒假作業!學校老師發的,你有錢買不到!”
“那我也不知道這是你的寒假作業啊,也沒人告訴我不是?”樑小菊笑嘻嘻說着,似乎她畫壞人家的作業並不是什麼要緊事情。
大鵬眼睛都紅了,啊啊喊着,握拳頭把桌子砸得嘭嘭響。
秋雁拿過大鵬的寒假作業翻了翻,也很生氣地瞪着樑小菊:“你是來做客的,就不應該隨便翻主人家東西,還亂寫亂畫,太過份了!”
“誒秋雁,誰教你這麼說話的?你這樣可不對的啊,你們一家子沒找回來的時候,是我阿奶帶我過來給舅公舅奶的孫女,住着這老舊屋子,陪伴侍候舅公舅奶,讓他們寬心身體才能好!後來小曼和她爸媽吵架過不下去,來找舅公舅奶收留,我爸媽才叫我先回去幫忙照看弟妹……我在這家裡也是有一份子的!現在起高樓了,阿公說我隨時都可以回家來住,我也是主人,我還是你們的姐姐!你們得尊重我知道嗎?畫了個本子算什麼?阿公答應讓我重新去上學,將來有的是本子,你們想要多少,我給多少!”
樑小菊收起笑容,叭啦叭啦說着,表情極其認真,大鵬秋雁都呆楞住了,半信半疑地看看小曼,又看看樑小菊。
小曼忍不住冷笑,還當樑小菊沒長進呢,人家卻有驚喜表現:這種自以爲是、堅決徹底將謊話當真的技能居然已經提升好幾個檔次了!
如果不瞭解樑小菊的特性,跟她對招確實很容易被氣得夠夠的,有效的應對方法是直接按照她的套路走,到時候誰氣死誰就不一定了。
小曼對大鵬說道:“也不用怪你小菊表姐了,她從小不愛讀書是個文盲,根本不認識‘寒假作業’四個字!這事你認倒黴吧,回頭把本子拿給阿公阿奶和爸媽看,以後他們就知道替你看好家了。再問問江姐夫,或許江姐夫能幫你,弄兩本新的寒假作業。”
大鵬這才鬆了口氣,衝樑小菊哼一聲,把兩本暑假作業揣進懷裡。
這時屋裡多了三個人,躺牀上的姑娘起來了,另外進來兩個姑娘,小曼看秋雁的表情就知道,這就是躺她屋裡那兩個。
樑小菊被小曼當衆打臉,竟說她是不愛讀書的文盲,頓時不幹了:“莫小曼!枉我從小到大把你當親姐妹看待,同一張牀睡覺同一口鍋裡吃飯,樣樣讓着你護着你,我退學回家還不是爲了省錢讓你去縣城讀書?你這樣說話對得起我嗎?”
小曼冷笑,正想跟你扯掰清楚呢,這就來了。
“樑小菊,把黑的說成白的是不是很好玩?你跟我有多少姐妹情份,還從小到大?還同一張牀睡覺同一口鍋裡吃飯、樣樣讓着我護着我爲我而退學?樑小菊你的臉皮已經不是牛皮可以比得上了,長城牆都不敢跟你比厚度,站在公道村的土地上都能信口開河睜眼說瞎話,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