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健康自信英俊挺拔的年輕男子,再對比前世輪椅上時刻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羸弱影子,小曼鼻子一酸,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滔滔而下,瞬間打溼了顧少鈞的前襟。
顧少鈞拿出手帕細心地擦拭她的眼淚,手帕很快溼透,他抱着小曼正要傾身去拉鈴叫人,正好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就請服務員送熱水和乾淨毛巾來。
小曼窩在顧少鈞懷裡默默流淚,顧少鈞緊摟着她什麼也不說,下巴擱在她頭上輕輕摩挲,閉眼聽着她似委屈似傾訴的低低抽泣聲,心底柔軟安寧,竟莫名感覺很愜意。
怎麼辦?小曼在哭,他卻想笑,如果告訴她會不會捱打?
好在小曼傷懷了一會就陰轉晴了,顧少鈞不讓她動,像在家照顧顧少瓔那樣,直接抱着她走到盛溫水的臉盆邊去,幫她洗手擦臉,然後又回到飯桌邊坐下,哄着小曼先吃飯,等吃飽了再談別的。
飯後,面對一壺清香茗茶,小曼終是把顧少鈞想知道的都告訴了他。
她含着淚說道:“……前世你雖然傷殘了,可你依然是受整個華夏國民衆敬仰的英雄,也是我的恩人!你不嫌棄我是鄉下人,醜陋又笨拙,對我禮貌溫和,讓我消除自卑。顧少欽來探望你,他認出了我,告訴你真相,那天你從書房出來,像平常那樣只是看了看我就過去了,可你眼睛一整天都是紅的,到晚上還發起高燒,醫生、理療師都慌了,說你急火攻心、情志鬱結,散不開的話很危險的,第二天,你又好了。這一好起來,就像變了個人,喜歡和我談天說話,熱心地問起我的故鄉和家人朋友,後來就擺出條件,說服我接受你的求婚,我說撇開外在條件不提,我沒文化這點也配不上你,你提議先訂婚,我們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一起,你請了七八個老師、技師教導我學文化學手藝……這期間我的身份顯露,唐浩誠知道了我的行蹤,想和我見面,我不肯,你就直接拒絕唐浩誠不許他靠近,替我擋住了唐家。擔心其他人因爲我的容貌亂說話,你沒讓京城的人知道有我這個未婚妻,但你召集了所有親兄弟表兄弟以及朋友屬下,在濱海的家裡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讓他們都叫我嫂子。我們倆相處得很好,我努力學習,你配合醫生吃藥養病,我們的房間是打通的,白天你不打擾我,到晚上的時候和我說說話……可你也只能陪我三年,三年之後,我學有小成,你卻逝去了,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我因此很傷心,既然都訂婚了,像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爲什麼不能守在你身邊陪你到最後時刻?我就覺得你爲我做的這些,不過是替唐雅萱彌補罪過罷了,因爲她佔了我的名份,她又是你從小認定的未婚妻,而且唐雅萱是優秀的外交官,氣質高貴,知性優雅,你喜歡的應該是她,不太可能是我這個醜八怪。所以我拒絕了你的財產饋贈,離開濱海城市,去另一座城市生活。顧少欽一直跟着我,他告訴我:權威醫生原本認定你最多還能活九個月,可是因爲我的出現,你多活了三年!
我就後悔了,後悔對你的怨怪,我知道是我想錯了——你多活的這三年,其實是跟閻王爭奪來的,每一天,你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煎熬,可你咬牙隱忍,就想多留些時日,看着我堅強起來,能夠自尊自愛自立,你才肯放心離開……如果不是很在乎,你怎麼會拿出這麼強大的意志力與病魔鬥爭?顧少鈞,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前世有了你的提攜幫助,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今生重來,我也不至於像一張白紙,懵懂無知遲鈍軟弱,任人宰割卻不敢反抗,我有勇氣和智慧跟劉鳳英鬥法,藉助阿公阿奶遠離莫家小院、遠離傷害!我覺醒前世記憶是在十一歲,那時就想去找你,本來以爲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找到你,可是偶然被我發現了鄭少鐮,我用一斤餅乾和幾串葡萄哄得鄭少鐮的好感,他告訴我大表哥要來莞城,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高興嗎?顧少鈞,你就是我的守護神,是我的英雄,我愛你,很愛!”
“嗯,我知道,都知道了!我也愛你……小曼,我永遠愛你!”
顧少鈞和小曼緊緊相擁,兩張臉貼在一起,他不停地親吻着她,兩人的淚水混合交流,鹹澀卻含帶甜蜜。
情緒激動的兩個人忘了時間,在王府飯店包間裡足足呆了三個多小時,直到飯店老闆忙完應酬,走過來小心地敲了敲包間門,想和顧大少敘一敘,小曼才驚覺自己要遲到了,趕緊地跑去衛生間重新梳洗,顧少鈞和飯店老闆說得幾句,就趕緊送小曼回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停車,顧少鈞拉住急忙要跑的小曼,伸手拂開她柔順的劉海,俯身在那光潔的額頭上用力親吻一下:“不想離開你,可我出來大半天,還拿着老爺子的車,他只怕生氣了呢。我先去老爺子那裡看看,一會再來接你下班……唐爺爺唐奶奶不會讓你去我家住,我今晚住唐宅,我們還能多說些話!”
小曼笑:“好啊,我歡迎!只是唐二叔臉色可能不好看哦,你得忍着點。”
顧少鈞哼了聲:“他可沒資格管我們,我不搭理他就算了,真要跟他清帳,讓他連京城都呆不下!”
小曼輕嘆口氣:“看在浩浩份上,不理他了。吳曉文已經那樣,要是唐青雲再不能爭氣點,浩浩會受影響的,浩浩表面上看着淡漠,其實他對親情很執着不捨。”
“前世你可沒原諒浩浩。”
“嗯,前世你走後,我也離開那個海濱城市,但你安排的保護一直都在,浩浩不能接近我,但他每年都爭取一個時間過來,哪怕只在我樓下站一站……後來他死在我之前,我心裡是有點難受的。前世他非常優秀,是個傑出的軍事科學家,今生,他依然要走那條路。”
顧少鈞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我們在,不會再出現那種事情。”
“嗯。”
小曼跑步衝進醫院,剛回到辦公室換好工作服,就有護士領着個包裹得像糉子似的中年女人過來,說是唐曼曼的親戚,指名要找她。
小曼看着那女人取下圍巾,稍微楞了一下,才點點頭,招呼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