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五章 兩個氣管炎
不管是大舅還是大舅媽,在印刷廠裡頂多算是一個小班長,給誰印、不給誰印、印什麼,這些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他們唯一能幫上洪濤的,就是把主管業務的副廠長介紹給大姨夫,然後就沒他們事兒了。?剩下的就是大姨夫架起糖衣大炮,大口徑糖衣炮彈一通轟炸,然後譚晶上掛曆的事兒,就這麼定了,至於掛曆的出版手續問題,這位副廠長負責去跑,這方面絲毫不用大姨夫費心,因爲大姨夫已經付了這方面的費用,當副廠長滿面紅光的從山釜餐廳走出去時,不光裝了一肚子的好下水,還裝了一整捆十元大票。
說起這個錢的事情,自從八六年底開始,日元突然開始大幅度升值,達到了一美元兌換162日元,而人民幣開始貶值,和美元的匯率突破了3的大關,並且一路上揚。本來洪濤並不太關心經濟領域的消息,但是這次他很敏感,因爲他經常去和拉爾夫那些人去私下兌換外幣,原本2塊多錢就能換一美元,現在平白無故多花了五分之一,這讓他很心疼。
但是越心疼他越得使勁換,因爲他清楚,這個貶值幅度會越來越大的,最高的時候可以突破8塊錢,這還是官方牌價,你根本換不着,黑市價格都是十幾塊錢兌換一美元的節奏,此時不換更待合適啊。要問洪濤幹嘛從很幾年前就開始想方設法的從蔣女士她們那裡蒐羅外幣,尤其是美元。這還用問嘛,這不就是地方糧票和全國糧票的區別嘛,對於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待在一個地方老死不挪窩的洪濤來說。全國糧票還是多多益善啊。
九月底的時候,那二爺帶着劉白氏,用白綢子包着那四個骨灰盒,讓洪濤開車把他們送到了秀才峪村外的那片荒山上,然後拿出自己帶來的鍬鎬,在那座小廟的後牆之外幾米的地方開始刨坑,即使洪濤想幫忙也不讓。他們兩個人從上午挖到中午。在車上吃了點點心喝了點水,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下午接着挖。一直挖到下午四點多,才挖好了三個深坑。
然後先把那二爺老爹的骨灰盒用綢子包着放了下去,再從小廟的破牆裡挑了幾塊整磚給蓋上,這才把土又填上。這時那二爺拉着劉白氏跪了下來。衝着他老爹的小墳頭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這才又把剩下三個骨灰盒分別放入了其餘兩個深坑,照樣也給埋上了,他媳婦的單獨一個坑,兒子和兒媳婦放到了一起。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改口叫二奶奶了……”雖然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但是那二爺精神頭挺好,上車的是時候還和洪濤頒佈起新的法令來了。
“二奶奶……有改口費不?”洪濤還真聽話,讓叫就叫。不過後邊還帶着一個煩人的小尾巴。
“你啊,整天沒大沒小的瞎逗。這回老實了吧,活該!”劉白氏看着讓洪濤煩得直瞪眼的那二爺居然笑了起來,還很親暱的用手指點了那二爺的腦袋一下,然後那二爺立馬就和一隻小貓一樣,把渾身的毛都趴了下來。看來這個應該是他們兩個人私下裡的常態,至少以前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一直都不願意顯露出來,如果說是因爲那幾個骨灰盒的話,洪濤有點想不明白。
但是想不明白他也不會去問,這是他們那代人的執念,有時候你沒有那種環境、那種心境,問了也聽不明白。不過洪濤發現劉白氏真的笑起來,居然還有那麼一點兒嫵媚的模樣,隱約能看到她年輕時候的影子,看來當年那二爺很可能就是讓她這一笑給迷住了,怪不得她平時總是皮笑肉不笑的呢,原來都是裝的!
那二爺的婚禮雖然也是在小二樓後面的院子裡辦的,但是比起陸雲鵬的婚禮來,那是熱鬧多了。光是他在玩意店裡真認還是假認的那些名義上的徒弟就有一二十口子,再加上他那一羣平時經常來往的蟲友、鳥友、魚友、花友、棋友、澡友等等一大堆朋友,還有他們整個家族那些八竿子打得着和打不着的親戚,要是都一起來的話,再來一個小院也裝不下。
不過那二爺也有招兒,他分撥分批的請,從正式婚禮前一週,他就開始帶着劉白氏出去赴宴了,隔幾天就去一次,先把關係不太近的朋友、親戚都請一遍,就不再發請帖了,最後這一天能來這裡的,都是他的至親好友。
十月一日這一天,是國慶節,同時也是那二爺辦喜事的好日子。不過洪濤沒撈到什麼好差事,更沒機會去給那二爺再壓牀了,他和小舅舅一樣,成了專職司機,時刻在車上待命,從天矇矇亮就開始滿城的去接人,接了一家又一家,汽油費還不給報銷。
“小濤,你看今天二爺穿的像不像一個紅色的屎殼郎?”小舅舅也對自己被當成了司機很不滿意,他都是副經理了,居然連主桌都沒蹭上,所以嘴裡也沒好話,當然了,這種牢騷他只敢和洪濤一個人在車裡偷偷說。
“你別光說別人,你準備那天當屎殼郎啊?我姥爺可還等着抱孫子呢!”洪濤已經聽姥姥說過了,小舅舅帶着高燕已經回家見過家長了,姥爺對這個準兒媳婦還是比較滿意的,但是姥姥略有微詞,她覺得高燕太會來事兒了,不是一個老實本分的閨女。當然了,這有點兒雞蛋裡挑骨頭的意思,也是兩代人的觀念不同,在姥姥她們那個年代,女孩子就得是走路低頭、說話不擡眼皮、問十個字回答五個字、光幹活不吱聲的悶葫蘆纔好。
“我嫂子不都懷上了嘛,我爸明年就有孫子抱了。”小舅舅滿不在乎的說着,他並不着急結婚。
“嘿,你怎麼知道我舅媽懷的就是男孩?要不咱倆打個賭吧,我覺得是女孩,我要是輸了,我這個車就歸你了,你要是輸了,最晚後年就結婚,敢賭嗎?”洪濤一天不坑人就渾身難受,尤其是坑起自己這個小舅舅來,那是一點都不手軟,怎麼狠怎麼來。
之所以想讓小舅舅早點結婚,是因爲他上輩子結婚很晚,最後還沒要孩子,大舅那邊給洪濤添了一個表妹,結果姥爺、姥姥光抱上孫女了,就是缺個大孫子。至於小姨到底生男生女,對兩位老人家意義不大,有洪濤這麼一個妖怪一樣的外孫子,再來多少外孫子都沒什麼感覺了。
“那我也覺得是女孩……”小舅舅真是不可救藥了,一點兒骨氣都沒有,立馬就改成和洪濤一個口徑,這都是被嚇的,和洪濤很熟的人都有一個基本認識,那就是堅決不能和洪濤打賭,尤其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賭約,那是一堵一個輸啊。
“你能牛x一次不?這樣吧,如果後年之前你結婚,我給你換輛新車,然後所有電器我都包了,成吧?”洪濤一看騙不好使,改誘惑了。
“……我回去問問高燕,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啊!”小舅舅動心了,不過動也是白動,他做不了高燕的主。
“我算看出來了,以後我還是多拍拍高燕的馬屁吧,你就是個廢物,要你何用啊!”洪濤很是鬱悶,上輩子的小舅舅不這樣啊,雖然不太讓人省心,老幹些走鋼絲的事情,但是說一不二,很是爺們,怎麼讓自己這麼一改造,辦事是靠譜了,這個性格卻成了妻管嚴了呢?
前有金月、後有小舅舅,這兩個改造案例深深的打擊了洪濤,都尼瑪不太成功啊!洪濤這輩子着重選擇的幾個改造對象裡,只剩下大姨夫還算正常,大江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來,其餘這兩位基本算是失敗了,金月讓他改造成了一個極其嚮往高大上的官迷,小舅舅讓他改造成了一個失去了野性的媳婦迷!
說是辦婚宴,其實那二爺的婚禮很簡單,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講究,兩個人也都沒了老家兒在場,等於就是一個通知大家的新聞發佈會,而且在場的都是一羣老傢伙,小輩兒想折騰也沒法兒折騰,很平靜的就收場了,平靜的都有點失去了喜慶的味道。
按照那二爺的說法,這麼大歲數還辦婚禮,就已經很不要臉了,如果再可勁兒在四九城裡折騰,那以後他就沒法出門了。大操大辦,那是年輕人的事情,老了老了,能有個老伴兒,每天有個人陪着,幫你想着冷暖、惦記着飢飽,比什麼都強,要不是爲了感謝劉白氏這麼多年來和他相濡以沫、不離不棄,這個婚禮他都不想辦。
雖然婚宴上沒有什麼大熱鬧可言,但是洪濤還是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劉白氏居然發威了。這個身材瘦小、不苟言笑的小腳老太太,居然和幾個打算趁機多灌那二爺幾杯酒的老頭鬥上了酒,八錢的小盅一仰脖就是一個,連續幹趴下好幾個位,她依舊是不搖不晃,不卑不亢,很有一股子當家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