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鈺的眼如暗夜寒星,星芒畢露,她挑眉看向許溫蒂,一字一頓:“知道這些,也不能代表你就是許溫蒂,你的說法太玄乎了,任誰都不會信。”
“那你覺得呢?一個和許溫蒂任何關係都沒有的人會這麼熱心的去找她的死因,那這個人一定是吃撐了!”許溫蒂雙拳緊握,略顯激動。
“或許你有其他什麼目的。”蕭鈺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許溫蒂的臉,冷不防道。
“我能有什麼目的?現在的楚翹是楚家大小姐,也深得父親疼愛,幸福的日子擺在眼前,你覺得我要有什麼目的?”許溫蒂搖頭苦笑,說到最後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說楚家現在已經名不副實了。”蕭鈺冷冷道。
許溫蒂恍悟,她差點忘了蕭鈺是本市所有信息的源頭,各大家,各領域,她的一個小團體是所有消息的樞紐,而且還是第一時間獲悉。
聽罷,許溫蒂連連笑道:“就算楚家名不副實了又怎麼樣,我用得着——”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你說。”
聞訊,許溫蒂莞爾一笑,“我想從你這裡知道到底誰是殺死許溫蒂的真兇。”
蕭鈺陷入沉默。
許溫蒂攤手,道:“OK!你可以不把我當作許溫蒂,就當我是楚家的大小姐,楚萬庭的私生女,但是你一定要全力協助我找到殺死‘許溫蒂’的真兇!”
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所以蕭鈺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是她討厭別人指揮她幹這幹那,除了許溫蒂……
那個瓢潑的雨夜,她獨自一人,沒有廢一兵一卒就把追殺她的人給擺平了。她像個和事佬,卻又不像。
她玩世不恭地對那些人說:“大家出來是求財不是求氣的,殺人償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們只是小弟,被捉了進去坐個十年八年,大哥們也不知道換了幾個,到時候出來就真的會像你們大哥允諾的那樣,共享榮華富貴嗎?”
她一番說辭顯然讓人動搖了,他們不再前行,只有個別的仍在鼓動衆人殺了蕭鈺。
這時,許溫蒂卻擡腳離開,蕭鈺望着黑壓壓的天空無奈一笑,整個人已陷入絕望,彼時,她覺得她死定了。
可是許溫蒂卻回來了,她開着一輛依維柯停在了嘍囉們跟前,一拉車門,從裡提出十幾只皮箱,把它們整齊地排列成‘一’字。
‘咔嗒——’皮箱打開,裡面全是紅豔豔的人民幣,她始終保持着笑容,對着嘍囉們遞了個眼色,而後站起退到了蕭鈺的身旁,輕聲道:“這些都是犒勞兄弟們的,就當大家交個朋友。”
嘍囉們哪見過這麼多錢,紛紛愣住,最終有一人扔下刀上前抱起了一箱錢,跟着其餘的人也上前,先前叫囂着要殺了蕭鈺的終於也按耐不住,一個人搶了兩箱。
曠闊的廣場上,不一會兒只剩下許溫蒂和蕭鈺二人,她蹲下給蕭鈺擦了擦面上的血污,雖是笑得如天使那般,道出的話卻如寒冰,“記住了,一個皮箱兩百萬,一共十三箱,就是兩千六百萬,你欠我兩千六百萬,就憑現在的你,應該也無力償還,就肉。償吧。”
許溫蒂所謂的肉。償就是一心一意爲她賣命,她可謂是剛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可是她是江湖人,出來走動講的就是江湖道義,自然只能隨了她的意。
自此之後,許溫蒂幫她東山再起,她一直都順風順水,當初追殺她的人也有了該有的下場,殺了老大的人也被她送進了監牢,沒想到那人竟是老大最好的弟兄,還是親弟兄。她想,如果老大還在,定不會讓他死,所以她只能讓他終身監禁,在裡面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是她狠毒,是許溫蒂曾說過,竟然能痛下殺手殺害自己的最親的人,那這樣的人死都便宜了他。
而許溫蒂還說,現在是法制社會,老的黑社會已經不能適應新的社會,就如那天她說的那樣,打打殺殺嘍囉們只是殺人工具,但那些背後的老大則不會因此承擔責任。冤冤相報,不如把那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送進監牢,讓他們在裡面享盡苦楚,這樣一來,既省時也省力,何樂而不爲。
以前在老大庇護下的她,根本不用費力去周旋人情世故。現如今老大走了,許溫蒂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也是她人生的導師。
所以,找到殺害她的真兇,她勢在必行。
即便是她已經去了,無鬼神之說,即便是她在天之靈看不見,她捉到真兇以自己的方式懲罰那些人,也能安撫了自己的心,畢竟在她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人,得人恩果,她必傾盡所有替她復仇。
“我知道了。”蕭鈺啓動了車子,又道:“是我疏忽了,應該自己去看看有沒有線索,現在的人都靠不住,說不定我手下的人被收買了也不一定。”
“我們出發吧。”對於蕭鈺的突然轉變,許溫蒂感到很是欣慰,她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纔想着把這事告訴蕭鈺,成敗就在此一舉,如果她押對了寶,蕭鈺相信她,以後做起事來就不用思前想後畏首畏尾,如果不相信,她也沒有任何損失,因爲她清楚就算是自己不去找,蕭鈺也會幫她找那個兇手的。
一路來到劉福女的住址,兩人一路無話。
是老舊的平房,不是許溫蒂親眼所見,她還不知道,竟然會有人住在連漁村都不如的地方,潮溼的環境,牆角屋檐隨處可見碧綠的青苔,四處都是生活垃圾,有一陣陣的惡臭在散發混雜着發黴的味道。
他們在房子周圍繞了一圈,這裡已杳無人跡,窗戶的玻璃全被砸爛,地上滿是玻璃的碎屑,房間屋頂的一角已結起了蜘蛛網,這裡根本沒有半點人住過的痕跡。
“太奇怪了。”蕭鈺四處打量,眼裡透出不可置信,“上次我來,這裡到處都是人,而且還十分熱鬧,所以我才混在人羣中偵查了半天,這才發現有便衣保鏢的,那個保鏢雖然也是普通人打扮,但是他耳裡的藍牙耳機出賣了他,雖然他的耳機是那麼的小。”但像她這樣有心蹲點的人,實在太過扎眼了。
“有人精心安排的,當然要做得滴水不漏。”許溫蒂嘴上雖這麼說,可眼睛就跟掃描儀似的四處掃。射,希望能找到一點可用線索。
上次在醫院,她看到了耿帥言,可因爲楚梵對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發覺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沒辦法辦到這些事,所以說,耿帥言不過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他只不過是去走個過場,正主指不定在哪兒偷着樂呢。
一想到這點,許溫蒂止不住捏緊了拳,暗暗發誓,如若被她找到這個人,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未必,哪有不透水的牆!”蕭鈺的語氣裡帶着興奮的意味,她突然驚叫出聲,許溫蒂循聲跑了過去,眼見她正蹲在一長滿了水草的地方。
那是個凹陷的路面,因爲雨水積累而成一個水窪,裡面長滿了水草,她正用手在裡面掏,許溫蒂一陣寒顫,指不定那裡面有什麼,她竟然赤着手就去裡面撈了,她看到了什麼?
許溫蒂慢慢靠近她,突然,蕭鈺從內拉出了一件衣服,那是件花樣襯衫,上面已是污穢不堪,再也看不出它的原貌,許溫蒂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哪知蕭鈺一把將衣服遞到她跟前,指着領子上的標誌,說道:“這是‘香蘭’裡面纔有的奢侈品服裝,而且這是春季新款,只有VIP會員才能預訂購買,而據我所知本市香蘭的VIP除了三大家的公子小姐,還有歐陽聿,再一個比較特殊的人,我怎麼查也查不清他的底細的人,就是你的未婚夫——蘇雪陽。”
‘香蘭’,許溫蒂知道,這是全國連鎖的奢侈品店,上次歐陽聿帶她去過,還看見了疑是蘇雪陽設計的服裝‘初戀’,不過這也不能表明,背後操控的人是蘇雪陽,但是要查清蘇雪陽可以從這個店入手,可以從‘初戀’設計師入手。
但這也確定了許溫蒂的猜測,耿帥言不過是個煙霧彈,因爲他根本不穿奢侈品,而且現在的他也穿不起奢侈品。
“你可以從‘初戀’這一款服飾的設計師開始查。”許溫蒂道出心中所想。
可蕭鈺不明她要她調查蘇雪陽的意思,她的思維跳脫了,她先前正和她討論殺害許溫蒂的兇手,而他們來這兒也是爲了找出真正的皇甫沾,但現在的他們除了一件污穢不堪的襯衫,什麼也沒找到。
“不知道這衣服泡了多久……”蕭鈺沒有要丟掉這衣服的意思,擰着眉盯着衣服出神。
“管它多久,快扔了吧。”許溫蒂嫌惡地捂着嘴,催促。
“不能扔!”蕭鈺忽然笑了,“這衣服既然是限量版,那就應該可以從店裡追蹤到衣服的所有人。”
許溫蒂差點學着楚梵拍大腿,但還是隱忍住捏緊了拳,禁不住眼前一亮,贊同道:“對的。”
“我這就去辦!”蕭鈺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密封袋,小心翼翼地把衣服裝了進去,說着便往車那邊趕,她健步如飛,許溫蒂跟也跟不上。
兩人一同上了車,這時車內的氣氛充滿了欣喜,兩人也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
“如果說殺死溫蒂的是你未婚夫,你會怎麼辦?”
“我覺得不可能,因爲在許溫蒂名滿全城的時候,這小子恐怕只是個愣頭青,說他想殺了許溫蒂,不如說他崇拜她。”許溫蒂回憶起蘇雪陽說起自己時的樣子,就好像他是她的藍顏知己,不知道的人恐怕還會以爲他是她的追求者。
可許溫蒂女魔頭的名號享譽全城,誰敢追她?況且,以前的她還是個有夫之婦。
“你怎麼知道?你的未婚夫,你當然幫他說話。不過你也不用過多的解釋了,事實真相我自會查清。”蕭鈺顯然不信作爲楚翹的許溫蒂,她可以說是完全沒把許溫蒂先前所說放在心上。這她能瞭解,大家換個位置,如果說蕭鈺死了,她頂着別人的皮囊來說她是蕭鈺,她恐怕也不會相信。
在這世界,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根本不會相信怪力亂神之事。
她們倆是同一類人。
所以,她可以從蘇雪陽開始下手,因爲得知她流產的消息,他已經往回趕了,據說今晚就會到市裡。
許溫蒂覺得和蕭鈺多說無益,便不再發話,是怕她對自己反感。
蕭鈺很興奮,車開得很快,路途中闖了不知道多少個紅燈,到了市裡只用了半個小時,如果以前不認識她,她恐怕得嚇死,這速度,因爲慣性,她一直被緊緊地貼着座椅,整顆心就快跳了出來!
到了市中心,許溫蒂下了車,她有友好的跟蕭鈺道別,她卻突然沉着張臉,道:“以後沒什麼事不要太明目張膽的找我,會打草驚蛇的。”
許溫蒂明白她是懷疑上了蘇雪陽,只得無奈地點點頭。
跟着,她一轟油門,大紅色的法拉利如離弦的箭,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許溫蒂的視線內,留下的只有劇烈的馬達聲。
許溫蒂望着雲層中透出的絲絲光線,給蘇雪陽發了個短信:晚上十二點,藍調不見不散。
算算時間,他這時應該在飛機上。
如果說他真的也插足了此事,她想套下他的話。
藍調裡的半果美人魚雕塑姿態很撩人,尤其是綠蕪包房門前被燈光染得湖綠湖綠的那具,它雙臂收緊在胸的兩側,深溝顯露。
許溫蒂照着它那樣顫了顫臂膀,白色深V連衣裙內波濤‘胸’涌。對着跟鏡子似的牆磚,她彎起脣角嫵媚一笑,用大紅的口紅描繪脣色,飽滿的脣嬌豔欲滴,她整了整頭上金色假髮,在左臉頰點上一顆小黑痣。
現在,她就是瑪麗蓮夢露,而白色的小裙,是他送的‘初戀’。
綠蕪外的燈光轉爲橙色,許溫蒂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架黑色的鋼琴,蘇雪陽身着深黑色西服坐在跟前,他背對着門口深情演繹,並未察覺有外來者。門關上那一刻與外面的吵雜隔絕,取而代之的是輕柔的鋼琴曲。
等曲終,她爲他鼓掌。
蘇雪陽轉頭,深邃的眼底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只有燈光折射出的星光,有些灼人。
許溫蒂挺直了背,緩緩向他走去,傲人身形展露無遺。
只是一眼,蘇雪陽又回到了自己的天地。他修長的指在黑白的琴鍵上來來回回,奏響了一曲卡農,許溫蒂理好裙子坐下,伸指打亂了他的節奏,是‘愛的紀念’。
許溫蒂投入地彈奏,光潔的琴面上倒映出兩人的影像,一黑一白。她側臉向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一同合奏,他靜默了許久,終於在音樂的高|潮部分按出了第一個音符。
“怎麼?孩子沒了你就這麼高興,還興致勃勃的約我來夜總會玩樂?”又是一曲終,他露出難得的笑容,微揚的脣角滿是諷刺。
聞言,許溫蒂心底一滯,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後扭頭朝他訕笑:“你可別這麼說,孩子沒了我也十分難受,現在你回來了,難道不想安慰安慰我嗎?”許溫蒂極力地讓自己笑得真誠,演繹出前所未有的嫵媚。
蘇雪陽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比哭還難看,說不出他那是什麼表情,但卻讓許溫蒂着實一驚,扶着胸口前的冰涼,暗忖,難道他看出了什麼不妥?
許溫蒂擡頭找到了胸口涼的根源,原來她坐的位置正對空調口,裡邊噴出的冷氣直往衣服裡鑽,再加上她還穿着這麼低的領,不冷纔怪。
不過,她最討厭這衣裳了,胸口大片的鏤空,叫什麼初戀,簡直就是誘。惑!
許溫蒂埋頭調整起衣裳來,殊不知一旁的蘇雪陽將這一系列的動作盡收眼底。
他靜靜地坐着,唯獨眸色變化,染上了一層柔和。
半刻,蘇雪陽清了清嗓子,以提醒她自己的存在,許溫蒂嬉笑着回頭說‘馬上好馬上就好’,他側頭望去,只見她臉上隱隱浮現淡淡的紅,她五官較大,飽滿立體,唯獨一張削尖的瓜子臉極不相稱,現在又戴了頂黃燦燦的假髮,不倫不類,也不知道唱的是哪出。
最可惡的是,她正在坐小月子,竟然還穿這麼少布料的衣服,不怕死嗎!
“你要談什麼。”蘇雪陽的臉色暗沉,他所在的位置剛好可以透過她的衣縫看到了裡頭的肉色……
她是在勾。引他。
除了這個蘇雪陽再想不到其他理由,臉色越發難看了,放在琴鍵上的手不禁收緊,壓響了一個低沉的音符。
許溫蒂被琴聲拉回,眼見蘇雪陽黑麪神的臉不由得一滯,但隨後又扯開了笑容,連忙握住蘇雪陽的手,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剛回來這麼累,還叫你來夜總會裡玩,可是除了這樣,我想不到麻痹自己的辦法……”
許溫蒂話音還沒落,蘇雪陽強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隨即坐倒在不遠的沙發上,細細喘息。
她的手很涼,沁骨的涼。剛碰到她,就一陣的煩心,不知道爲什麼煩,就是莫名的討厭……她竟然不好好保護孩子,她最近到底在做些什麼!
對於蘇雪陽如此舉動,許溫蒂不免有些錯愕,以往都是他死皮賴臉的纏着她,現在換她這樣,而孩子沒了,也不全是她的錯,怎麼他一整晚的板着張臉,看她就像是看罪人似的,實在讓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