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她們有比賽組織方的招待,何況還有其他的節目沒有比完,所以她們不僅還要留在劇院看比賽,也要等待最後的評選結果。
即使今天的比賽結束,也還有共同的聚餐和招待舞會,所以周南不用擔心她們。
還是在這家教會酒店,一樓的半封閉包廂裡,此時只坐了三個人。進入酒店的時候,他的其他隨從就分開了,或許是去了另外的包廂。
跟在他身邊只有一個五十出頭的禿頂男人,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微胖,圓臉,笑眯眯的臉上一直掛着那種虛僞的微笑,看起來應該是個幕僚之類的人物。
在包廂裡坐下,他才正式跟周南介紹了這個男人。“路德維希施托爾科,是我最值得信賴的助手。”
周南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簡單地說了一聲:“你好。”
但是這位施托爾科對周南的瞭解顯然要多的多,握住了周南的手笑着說道:“周先生,你的大作我已經先睹爲快看了一遍,我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天才的年輕人。在此之前,我從來不敢相信,一個從來沒有進入過政壇的年輕人,或者說是藝術家,卻能將政治的幾乎所有陰暗面有條有理地展現出來。藝術家的浪漫,哲學家的邏輯,竟然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簡直比上帝重生還要讓人驚訝。”
對於這種懷疑,周南早就有了思想準備。他也不認爲自己應付不了任何的考驗,因爲這些是有他兩世的人生經驗和閱歷沉澱下來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擁有他這樣的條件。
他也不怕任何考驗,任何一次考驗,只會給他帶來更多的信徒,或者是盟友。
所以,周南面對他的懷疑和誇獎,只是淡淡地說道:“希望見到我的本人,沒有讓你失望。”
“不,當然不會。見到你,我才感覺到,似乎天才就應該是你這個模樣。”
這話就有些過了,周南甚至有了一絲捧殺的感覺。如果他真是個年輕人,面對這樣的誇獎,難免會有一絲自得,但是對於有兩世經驗的周南來說,任何捧殺和棒殺,都不會真正觸動他的內心。
讓諾德從身邊的提包裡拿出了兩本樣書,其中的一本已經成書,是《世界通史》的上冊。中冊由於時間太短,還僅僅是有了印刷版,並沒有裝訂。
將上冊遞給了周南,他笑着說道:“請不要擔心樣書會流傳出去,我之所以能夠拿到樣書,也是因爲我的家族在愛迪塔出版社有一些股權,現在我想請你幫我籤一個名,可以嗎?”
周南接過了樣書,翻看了一下,心裡非常滿意圖書的印刷質量。書籍的封面很簡單,中間一個地球的輪廓,上面是書名,下面是周南的德語名字。
封面是土黃色的花紋紙印製的,很有手感。第一頁是周南的一張半身像,還有他的一些簡介。第二頁也不是目錄,而是湯因比爲本書寫的序言。
周南看了一遍,才擡頭說道:“梅耶裡,我覺得你應該早就過了追星的年紀。”
他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取出了手絹,擦了一下嘴角才說道:“約納斯,我喜歡你的性格,真的,這讓我感覺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神。”
這似乎還是捧殺,周南沒有說話,靜候他繼續表演,想要知道他的目的。他不喜歡政治,就是因爲他不喜歡跟人勾心鬥角,他只喜歡簡簡單單的生活,但是這不代表他是一個傻瓜。
讓諾德跟他非親非故,爲什麼對他這麼好?知道他要來日內瓦,不僅安排了最具歷史的酒店的豪華房間,還追着他一直到劇院看演出,然後還要盛情款待他?
僅僅只是因爲周南寫了一本還算出色的書嗎?如果是一個學生,周南可能還會相信。但是對方是一個政客,肯定有他的目的。
在沒有了解他的目的之前,周南不可能安心享受這一切。
他坐直了身體,望着周南正容說道:“我知道,戰爭雖然結束了,但是法語區和德語區仍然還有許多的矛盾,作爲德語區目前大力扶持的黨內明星,似乎應該跟法語區的黨派人士保持距離纔是合理的。但是爲什麼在你來日內瓦的時候,赫萊因並沒有跟你說明這件事呢?”
不等周南回答,他自己就說出了謎底。“那是因爲他知道,我在法語區其他黨員之前聯繫了你,對你不會有任何的惡意,而我雖然是法國裔,卻一直是德裔黨員和法裔黨員之間的潤滑劑。我這麼說,你對我的戒心可以放下了吧?”
周南卻並沒有因此放鬆下來,問道:“請恕我對黨內的情況瞭解不夠,有些不清楚這裡面的關係。更重要的是,你這樣熱心地接近我,讓我心裡沒有底。”
他重新靠在椅背上,拿出了自己的菸斗,開始給菸斗裝菸葉。“約納斯,我不會否認,從知道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密切關注你。但是,我跟其他人關注的要點不一樣,他們關注的是你有多少才華,是不是值得扶持,能利用你達到什麼目的。而我,卻關注的是,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是從什麼經歷中得到的,你是如何成長到現在這一步的,我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有些不自在?”
周南用一個法國人習慣的動作迴應了他,聳了聳肩,然後攤開雙手說道:“我在準備出版《世界通史》的時候就已經想到自己未來會面對的各種各樣的揣測和考驗,所以,你的觀察方向雖然有些偏門,卻也不出我的意料,談不上驚訝。”
他笑了笑,點燃了菸斗,抽了一口才說道:“你的思想真的很成熟,爲人處世的人生經驗也很豐富,可是還有濃郁的藝術家的氣質。關鍵是這一切並沒有讓人會覺得很矛盾,這就很讓人詫異了。”
周南笑着問道:“那麼,你爲什麼會對我充滿興趣呢?”
他點了點頭說道:“的確,這是關鍵。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是因爲我覺得你會是我政治上天然的盟友,你會怎麼想?”
“有些意外……實際上,在政治上我只是個新手,並且還是一個對政治並沒有興趣的新手。”
他含着菸斗,鼓了鼓掌說道:“這就是原因所在。你可以在未來的日子裡瞭解一下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瞭解了我,就會知道,我會成爲你天生的盟友,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政治盟友。”
周南皺了皺眉頭,直言不諱地說道:“我認爲,與其從別人的口中瞭解你,不如我們直接對話,這樣我也可以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對眼前的這個人,周南的瞭解並不多,只是因爲他在一開始就要款待周南,所以周南纔跟恩特勒布赫和赫萊因他們側面瞭解了一下這個人。
但是周南瞭解的也只是一些皮毛,關於這個人的一切,根本沒有深入的瞭解。在三天以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個人。
知道他是一個企業家,家族產業不小,財富不少,雖然在黨派內部的影響力不小,但是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行政事務。
對於政治,他一直保持着若即若離的姿態,這一點是重點。
既然熱衷政治,卻又不真正參與,那就不是真正的熱衷,而是有目的性的接觸。目的是什麼呢?按照最簡單的推測來說,那就是利用政治影響力來保護自己的財富。
許多事情看起來很複雜,但是真正的原因卻很簡單。周南不善於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很因爲自身的個性,很擅長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
自己是一個文人,有《世界通史》這本書打底,能夠很快在世界政壇闖出自己的名聲。但是因爲藝術家的本質,或者說是因爲他淡泊的心志,他也不會過多參與政治。
這個時候,因爲無所求,所以他在黨內的地位也就超然了。
這樣看來,他跟這個一直在政壇若即若離的讓諾德,還真是有一些相像的地方。
聽了周南的話,讓諾德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然後正容說道:“約納斯,瑞士各黨派之間的矛盾雖然因爲制度的原因,不會像其他國家那樣競爭的沒有底線,但是也不是一團和氣。特別是德語區和法語區之間,一直有着重重的矛盾,這一點是因爲民族性決定的,誰也無法解決。法語區想要在政治上壓倒德語區,德語區卻一直控制着全國的經濟,這種矛盾不僅在各黨派之間,就連黨派內部也是如此。所以,黨派內部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充當潤滑劑,調和雙方的矛盾。而你,因爲東方的身份背景,更因爲你馬上就要成爲世界知名的歷史學家,政治學家,黨派內部的雙方都會對你特別重視,卻又不會真正把你看作是政治上的扶持對象。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周南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以我東方人的身份,真的出任要職,那纔是災難。”
他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是接替我位置的最佳人選,我的政治資源可以毫無保留地像你傾斜,並且不會遭受任何反對。”
周南認真看了看這個英俊的老帥哥,問道:“那你想要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