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330.329首

自吳嵐出現, 陸天行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悄悄脫離開了他的掌控, 而他還一無所知。

陸天行心底惱怒,面上卻依舊一片泰然,只掀了掀眼皮,不屑地道:

“哦?什麼證據?”

吳嵐垂頭不語,只將手中木盒往前遞了遞。丁一順手接了過來,半點不帶停頓地將盒上封印符一撕一拉, 四顆暗紫發黑的圓珠滴溜溜地破盒而出,在熠熠的陽光下, 幽幽地發着暈色。

丁一伸手將這四顆珠子全都收攏在了掌中,轉頭看向陸天行,搖了搖:“師尊可還認得這是何物?”

陸天行沉默着搖了搖頭。

他心底漸漸的起了一絲麻癢,說不出哪裡不適, 卻煩躁地想拿大傢伙將眼前蹦躂的跳蚤一錘子摁到地底才舒坦。

不過, 理智告訴他,不行。

若他現在暴起傷人, 清玄老道不會讓, 盧傲天也會趁機幫把手。

在場衆人也看出些端倪來,歸一派除卻一些盲目崇拜的,都漸漸沉默下來。他們既想真相趕快揭開,又拍真相迅速到來。

究竟……是什麼呢。

丁一笑了笑,一甩手,“唰唰唰”四顆珠子乘着風直接到了玄宇的面前, 玄宇蹙着眉伸手接過,“凌淵真君,這是何意?”

“莫告訴我,你雲昬玄家,玄門之人,還看不出這四顆珠子從何而來?”

玄宇低眉,神識在珠子上一溜而過,眼中滑過了然之色,臉現悲憫:“是,黯魂珠,也稱萬恨珠。”

“確然如此,玄真君好眼力。”吳嵐突地擡頭接話,明媚的陽光裡,他臉龐俊俏,眉峰卻彷彿淬着尖銳的刀鋒,萬年的積雪。

他直直地站着,動也不動。

等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自他六歲那年起,屍山血海的噩夢讓他夜夜驚魂,不得安眠。他等得幾乎絕望,以爲這一日永不會到來。

可這一日終於來了。

爲了今日,他可以從容赴死——本來,他也沒想着活。

“這幾十年來,吳嵐活得像只陰溝裡的老鼠,戰戰兢兢,四處逃竄,爲的,就是這一日。劍尊,當年你那一劍,沒有劈死不過六歲的我,我吳嵐,便是碩果僅存的人證。”

擲地有聲。

這話,像是在沸騰的油鍋裡落了一滴水,全場瞬時炸了起來,歸一派的藍衫弟子們紛紛驚詫地看着吳嵐——看他的信誓旦旦,不卑不亢,心裡肯定不免有些猶疑起來:

莫非劍尊真的做過這等事?

陸天行哼了一聲,朝丁一似笑非笑地道:

“凌淵,本尊倒是小瞧你了,蠱惑人心的本事不差,不過,吳嵐在我歸一劍派失蹤多年,你如何保證,這不是一個相似之人,或者乾脆是……吞過換骨丹之人?”

丁一眯起眼,笑得淘氣:“師尊莫要失望,人證若你覺得還是凌淵串通了,那物證,可是實打實的。”

“就那四顆珠子?”

“就那四顆珠子。”

丁一眼神篤定,陸天行攥緊了手中劍柄,朝半空看了眼,雲滌道君一派無聊地給自己斟了杯茶,明擺着兩不相幫。

若現在動手的話,清玄與盧傲天倒是有理由插手,他一人對上這兩人……勝算不太大。何況,只要等丁一話說盡了,他便可以直接清理門戶了。

陸天行思忖着眼下可能,覺得還要再穩一穩。

吳嵐還在緩緩道來,聲音平緩無波,描述的卻是那最觸目驚心慘絕人寰之事,不過寥寥數語,旁人便聽得遍體生寒。

“……我東滄鎮地處偏僻,卻民風淳樸,有路不拾遺之風,人人都活得滿足而快活。可天外飛來長闊一劍,沒有凡人抵得過。這一劍下,便是森羅地獄,血海無邊。可憐那襁褓中的幼兒,尚未睜開眼,便已灰飛煙滅,老人哀哭,青年赴死。滿谷滿坡的白骨,血流得地下河都積了厚厚一層的粘稠。”

“……桃源樂土成爲一片焦地,陸天行,你可曾聽見萬魂同殤,大地悲鳴?”

吳嵐展臂,似哭非哭,說到這,他似乎纔有了些人的生氣,“我吳嵐當時不過一六歲孩童,幸得祖上傳下的一枚玉佩才輾轉在那驚世一劍中存活下來,親眼見着父母在眼前死去消亡,便是得了玉佩認主又如何?可爲了尋找仇人,憑着玉佩,我還是踏上了修煉之途。”

這一路,他走得戰戰兢兢,四處打探,驚覺那一劍必是歸一派之人所爲。於是,他苦心孤詣,終於以一屆散修之身進階歸一內門,直至在一次慶典裡,方認出了那熟悉的仇人臉面——便是刻入骨髓的仇恨,永生都不會忘卻的臉龐。

竟是整個歸一派萬人敬仰高高在上的歸一劍尊!

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便是這絕望,讓我露出了馬腳,幸得當時丁師弟及時提醒,備好後路,吳嵐才得以全身而退,逃出生天。”

陸天行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搖頭道:

“口說無憑。”

此時清玄幾乎要跳起來,卻被一旁的丁一擡手製止了,他朝玄宇拱了拱手:

“四顆黯魂珠,便足以證明。”

黯魂珠,以天啓之力,呈亙古之哀。

這是萬千魂魄的心底哀歌,是大地的百年悲鳴,是無數魂魄經百年火灼冰催後,方能形成的,如修真界留影石一般的物品。

丁一原來並不知道會有這等東西,經尤妙提點,讓吳嵐漏夜前行,以極大的代價,才從東南西北四鎮百里地下,才挖出的——

無數凡人爲自己留下的證據。

證明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

凡人靈魂脆弱,大多在脫離軀殼後一秒便消散了,需要有多大的執念和仇怨,方能魂魄不散,日日以靈魂之火灼燒自己,夜夜以心底怨憤淬鍊自己,將魂魄擠成一團,失去自我,失去輪迴,只爲向世人昭示真相?

可凡人又太弱了。

即便聚合了無數魂魄的努力,也只能哀哀地將證據深埋地底,若無人知曉,若無人探究,這一切,終歸還是要沉於地下,不見天日。

傅靈佩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明白過來——前世丁一不曾解去嗜血藤,不曾活到元嬰大比,不曾見到尤妙,那麼,需要百年淬鍊的黯魂珠自然也沒人會挖出來了。

真相也長埋地底。

甚至陸天行用萬萬凡人屍骨,澆灌出的黃土陣基,無人阻止,最終他還是成功了,用沈清疇的話,便是成功地飛昇了。

傅靈佩並不知其中聯繫,可若要讓一個化神花費心力去做這等事,最終——怕還是爲了飛昇,不論是不是旁門左道。

而一旦他成功,那玄東界甚至整個界的飛昇秩序,都會被打亂。

野心家將更貪婪更膨脹,到最終,世界再無道義,再無秩序,只靠掠奪。

“劍尊太小瞧凡人了,他們雖壽短脆弱,卻也有血性執着。這四顆黯魂珠,分別爲吳嵐從東滄、西黎、南漠、北地四地取出,就爲了證明,你的罪孽,罄竹難書,滔天滅地。”

吳嵐深深往下一拜,長揖不起,發頂的玉冠紋絲不動:

“有勞玄真君。”

玄宇垂眼,“要開啓黯魂珠,一顆,便需百年壽元。”

黯魂珠裡,是這萬萬魂魄心底記憶最深的一幕,是當日的情景再現。

——只是凡人的“留影石”,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吳嵐的命,本便是僥倖撈來的。有今日這一遭,也不算白活。”

“不必,”丁一上前一步,斜挑的鳳眼裡,是滿不在乎的笑意,“壽元嘛,老子還多的是,不過區區四百年,從我這抽便是。”

在修真界,金丹期便有了五百年歲元,一旦跨入元嬰,初期千年,每升一階就增五百,對元嬰中期不過八十有餘的丁一來說,四百還真不多。

“靜疏願代一半。”

傅靈佩也跳下高臺,摻和了進去。

清玄摸了摸頂上白毛,再看男娃女娃烏黑油亮的長髮,癟着嘴,最終還是沒逞能,只往前跨了一步,與盧傲天一人一邊將陸天行的路給堵住了。

楚蘭闊清冷的面上現出了一絲赧然,他撓了撓頭:“如此,闊也願代之。”

衆人:“……”

對這些只覺壽元不夠的修士來說,這爭着要短命的,還真是少見啊。

玄宇嘆了聲,“罷了,本君便抽凌淵真君兩百歲元,靜疏真君與楚真君一人一百歲元罷了。”

“不可!”吳嵐驀地擡頭,“吳嵐出身東滄,本該盡一番綿力,便是金丹又如何?吳嵐如今不過九十又四,尚有四百歲元,便是抽去一些也無妨。”

“你這是何苦。”丁一拍了拍他肩膀,扶他起身,“你四處打探,纔將這四極之地的狀況摸清,也因你多日來的不眠不休,才及時將黯魂珠送來,這麼多年的奔波,還不夠麼?”

“不夠。”

吳嵐眼神執拗:“諸位幫忙,是好意,吳嵐感激至極,可吳嵐亦不願置身事外。”

他朝玄宇重新拱了拱手,“請玄真君容情。”

“罷罷罷,既如此,便一人一百。”

言畢,玄宇臉色一正,揮袖拂過,一個古樸龜甲驀地現身半空。龜背上無數條紋赫赫,他十指連彈,半空中彷彿有無數金色絲線相連,漸漸地,一道又一道金光驀地與高臺上四人氣機相連,繼而迅速斷開。

傅靈佩只覺身上一暖一輕,還未感覺到,便又恢復自如了。

其餘人也差不多,玄宇出手極快,食指連連彈動,不過一會,四顆暗黝黝的珠子驀地爆開,化作無數道黑煙,遮天蔽日一般涌來。

黑煙裡,是無數具象了的曾經。

驚天一劍,劃破長空。東滄、西黎、南漠、北地四城除卻凡人的衣裳長相有些許不同,情境卻是一貫的相似。

裡面只有一道劍意,摧古拉朽一般,摧城拔寨,遮天蔽日。

凡人四散奔逃,卻喪命在須臾之間。沒有人看到兇手的面目,只看到凜冽肅殺的劍意,除卻最終逃了卻將一切放在眼底的吳嵐。

可沒有人懷疑。

這樣的千流歸一劍,也唯有陸天行本來使來,才這樣的驚才絕豔,旁人再模仿不得。

歸一派人人面如土色。

誅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本便是離奇之事,若只聽說也便罷了,可黑煙中重複的那一幕一幕,宛若人間地獄,耳邊是無數孩童的嘶喊、老人的絕望,這一切,像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地網羅過來,讓他們愧疚難當。

——劍尊,怎麼能,怎麼能?!

乾亦也瞪大了眼,他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景,劍尊在他心中的形象,徹徹底底地崩塌了。他曾經敬慕而盲從的,不過是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影子。

他有些作嘔,卻被一旁的坤杉輕輕握住了手。

在場沒有人再爲陸天行而不平,沒有人認爲凌淵挑釁這樣的師尊不對,他瞬間扭轉了旗幟,站到了道義一方。

雲滌道君支着下巴,百無聊賴:“無趣。”

濃煙滾滾,無盡的淒厲呼嘯過頭頂,這人間地獄也不過殘留了十幾息,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凡人們用盡百年才凝結出的關於真相的珠子,此刻已經杳然無蹤。

玄宇幽幽地嘆息了聲,“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陸道君,你作何想?”

陸天行握劍的手幾乎攥得青白,可他面色依舊從容,“僅憑一道劍氣,便評定是本尊,未免草率。吳嵐本人的言辭,更是無法證明真實”

他抵賴得理直氣壯,當然在場的沒人是傻子,自然知曉他說了假話。

可即便如此,這等衆所周知的假話,若沒有鐵板釘釘的證據,是無法判他罪的。不過,便是鐵板釘釘了,以他歸一陸劍尊的身份,只要歸一派不驅逐他,天元與御獸、散修盟考慮到門派勢力,便動他不得。

私下圍捕更是不可行。

陸天行的實力有目共睹,除非是萬無一失,在付出極大的代價下,纔有可能將陸天行斬殺。可不論是天元、馭獸,還是散修聯盟,本心不齊,至多,不過是口頭上不屑不恥罷了。

而云昬界修士雖能耐極強,也不得涉入玄東界內務事。

不過,丁一本來就沒想讓陸天行口頭承認,也不曾奢望過他承認了自己便能將其制於掌下了。

但對於撕開這人僞善的面具,他樂此不彼,甚至有些微的興奮。

丁一朝歸一派方向轉過身去,“諸位同門,你們是否在善與惡之間動搖?還是覺得,在歸一劍尊的庇護下,便能高枕無憂?”

“你們錯了。”

“如今的歸一,不是我們的歸一,而是他,”丁一食指明明白白地指向陸天行,“而是他陸天行的一言堂,是他手下的傀儡。若這傀儡不合意了,他便能隨意毀去,不論你如何的前程遠大,忠於門派。”

陸天行惱了:“凌淵,你莫要一派胡言!”

他多年來對歸一派上下愛護有加,若說對外人殘忍,陸天行他不否認,可對歸一,他每每想起,都能升起柔軟的感情。

“今日,凌淵要說的,第三樁事,便是他陸天行憑一己之私,肆意殘害同門,縱容陸家行家族傾軋,使陸家一家獨大!歸一,不再是曾經的清流劍派,而是他陸天行的天下!”

歸一藍衫弟子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怎麼?不信?”

丁一緩步走來,藍衫在光下,被他白得過分的肌膚都襯得彷彿有了水色,他眼裡是鮮活的快意,“北斗真君,你可還記得,你那孟宣驕徒兒?簡青師弟,可還記得與你一直爭寵的孟師兄?”

傅靈佩愣了愣。

孟宣驕名字熟悉得很,彷彿在哪聽過似的,她突然想起這一世她與丁一第三回見面時的情景。當時她剛從黑市出來,無奈碰上追殺,爲躲避捲入了丁一的設計中,與他合作殺了的那人——名字便是孟宣驕。

她還記得孟宣驕死時,丁一設下的幻陣裡,是對簡青的痛恨。

“北斗真君,早年就投奔我們的陸劍尊,鞍前馬後爲劍尊做下了不少惡事,排除異己,信手拈來。就是他那姓孟的徒弟,爲了奪得師尊的歡心,也做了不少骯髒事,這,便是他記下的玉簡。”

“此其一。”說着,丁一直接將玉簡丟往歸一派乾亦的方向,朝他眨了眨眼。

乾亦心下明白,神識掃過,臉色越見白,衆人皆知他是狂熱的劍尊派,不由心下有些信了丁一幾分。歸一派一一分傳過,臉色紛紛不好看起來。

其內記載的,都是前些年裡,讓歸一派那些家族敗落的鬼蜮伎倆。

“本君曾任歸一派執法堂一員,特去邀月遺宮追殺過一位姓朱的前輩,朱昱當時的罪名便是勾結賊寇,爲禍歸一。當時的朱家還是歸一派座下一大家族,可隨着家族人員一個個逝去,偌大的一個朱家也迅速地敗落了下去。”

朱家?

在座的歸一沒有不記得的。幾十年前,朱家還出了一個歸一派的掌門,輝煌一時,可惜最終家族後繼無力,失蹤的失蹤,隕落的隕落,沒落下幾個完滿的,最終朱薰辭去了掌門一職,不知所蹤。

現下,有人已然明白過來——或者說,從前的歸一修士,對陸家的獨大,未必沒有猜測,卻都捂着耳朵不願去想,不願去猜忌他們當神一樣尊敬的人。

“當然,這一點只有玉簡和本君的言辭,照劍尊之意,自然還是做不了準。”

丁一帶些詼諧的打趣,非但沒有驅散歸一派凝重的氣氛,甚至讓藍衫們更加心情沉重。他們想着,這樣的無恥無廉的劍尊,究竟……在暗中做了多少不利歸一之事呢?

人便是這樣。

不論旁人的事看起來多無辜多慘烈,也不過是唏噓譴責兩句,轉身即望。可一旦牽扯到自身的利益和安全,即便只是手指割破了一道小口子,也會如臨大敵。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茂盛瘋長,直至遮天蔽日——

何況這懷疑,還都其來有自。

陸天行心底的火重重燃燒起來,他執着劍,恨不得立刻砍死那喋喋不休的跳蚤,事到如今,他依然認爲這不過是一隻跳蚤在臨死之前的最後掙扎。

可即便將他名聲弄臭了,陸天行想到飛昇的前景,也全然不在乎——

除了他愛的歸一。

他不動聲色的發狂早被清玄識了出來,他笑嘻嘻地翹着白鬍子,堵住他的去路,得意又挑釁地道:“陸老頭,哦,不對,陸臭蟲,你做的這些惡事,比屎堆裡的屎殼郎都還臭啊。我呸!呸!”

陸天行睨了他一眼,純當他發瘋,環胸道:“你放心,一會本尊便送小徒弟去與那屎殼郎作伴去。”

清玄正要回話,卻被丁一的一段話打斷了:

“其二,還有一例,本君是有人證的,可惜……如今人證還沒來。”

“誰說沒來?!”突地,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劉黑石標誌性的綠豆眼咪咪笑現身到了人前。

依然是從散修那一方過來的。

藍衫們愕然地發現,劉黑石手中攙扶着的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很熟悉,熟悉得一下子腦中就能晃過一張臉來。

莫語闌擡起頭來,眯眼微笑:

“嗨,我來了。”

他面色慘白,氣色黯淡,臉上的笑,卻像是自和煦春風裡開出的花兒。

作者有話要說:

莫語闌身旁暗影處,靜靜站着一道沉默的剪影,是陸籬姝,她垂着頭,默默地跟着,將存在感減到了最低。

傅靈佩如釋重負。

看到完好存活着的莫語闌,她知道,丁一的後手安排,終於起到了作用。

陸籬姝突地擡頭,安靜而沉默地朝她看來,眼裡——

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死水。

杏仁眼不再微微地眯起,不再露出可愛的門牙,唯有一片沉鬱和死寂。

傅靈佩悚然一驚,再定睛一看,卻發現陸籬姝仍是舊時模樣,嬌嬌俏俏地站在莫語闌身旁,與他親親密密地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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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兩點,驢子也夠拼的,明天一早還要出去看材料,醉了。。

明天估計是GC了,可以期待陸巨巨的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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