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樞城外的冰湖,一如既往的寒冷。
傅靈佩看着一旁毫無形象蹲着的男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喂,都研究出什麼了麼?”
丁一頭也不擡,只露出頭頂正中一道細細的旋渦,看上去有些孩子氣的執拗,可愛又煩人,“再等一會。”
他還非得將這東西研究透了不可。
傅靈佩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自她拿出這兩塊冰晶似的靈石到丁一面前,便突然而徹底地失寵了。
整整兩日,她被撇在一邊整整兩日,丁一連個眼神都不帶給她的,就這麼不眠不休不吃不睡地對着兩塊臭石頭看來看去。
傅靈佩此時只得很不情願地承認——她的魅力還抵不上兩塊光禿禿硬邦邦的石頭。
又是一夜過去。
白天的冰湖看起來靜謐而美好,連那股子冰寒之氣似乎都消去了不少。
浮光躍金,偶爾有細細的柔波滑過,水草在清澈的湖水中搖曳,若忽略那幾乎將人血液都幾乎凍住的寒冷,倒也不失爲一處人間勝景。
傅靈佩擡頭看了眼天空,日頭已漸漸升起,大地回暖,可即便如此,此處依然杳無人煙。
再看一旁窩着的男人,仍是那副半蹲着就差沒蹲大號的姿勢,她幽幽嘆了口氣,“還沒好麼?”
丁一抓了抓亂糟糟雞窩也似的腦袋,擡起頭,展開笑容,白牙映着陽光亮堂堂的,愉快的氣息彷彿能將周邊人都感染,“好了。”
傅靈佩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嘲道:“真該讓思歸城那些思慕你的女子看看你如今的鬼樣子。”
心裡卻恨不得將剛剛真實可愛的男子藏到袖袋裡,任誰也看不着——有時女子總是那麼不可理喻一些。
不過口是心非如傅靈佩這般的,也是少見的。
傅靈佩催眠自己忽略那一笑帶來的悸動,裝作好奇道,“你研究出什麼來了?”
丁一將手中的菱石舉得高高的,笑容比頭頂的旭陽更暖:
“這是有別於傳統陣法道統的另一種陣道,傳統陣道以長短計量,加上各種靈材,便是遠途的傳送陣,也依然如此。可這菱石所刻的陣道,卻與之截然不同,不以長短,而以線條……”
傅靈佩聽得糊里糊塗,這廂是七竅通了六竅,腦子都發脹了,連連擺手阻止道,“莫說這些了。”
“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們想要去滄瀾界,你也能做出這個菱石了?”這是她最最關心之事。
丁一收起笑,有些訕訕,“理論上是這麼說,還需要實踐,實踐。”
看傅靈佩斜着看他,有點不服氣道,“這等完全不同以往的陣道,我就算是天才,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安全領會的。何況這石頭的材質也非同一般,怕是不好尋。”
傅靈佩頷首贊同,便是她煉丹有時也是如此,理論知道怎麼煉,心中也盤算的好好的,可真要動起手起來,該糊還是糊,炸起爐來毫不含糊。
但想到這兩日眼前之人對她的忽視,心裡不免有些不愉,鼻子輕哼了一聲。
丁一前世孤兒,今世亦然,這看人眼色多了,自然便有套危機預警。
一看傅靈佩就差嘴巴上掛個油瓶了,哪還不明白是自己惹她不快了,連忙將石頭一收,誕笑着湊了過來,可即便做出這麼猥瑣的笑容,頭頂雞窩,那張臉在晨光中仍然俊得不可思議。
“媳婦,不氣不氣!”他將她摟過來,親了親,“回頭滿足你。”
傅靈佩臉頓時黑如鍋底,哭笑不得,她什麼時候表示慾求不滿了麼?也只有這人,不論說什麼都能扯到那方面去,不由將腦袋一撇,不作聲地看他,嘴裡說出的話卻有些軟,
“誰要你說這些了?”
丁一將頭埋在她肩頭低低笑,呼出的熱氣刮到傅靈佩耳邊,讓她臉有些熱,偏丁一還趁機將臉往她胸前深埋了埋,不肯離開,聲音悶悶地,“你又嫌棄我。”
聽起來有些可憐,傅靈佩一愣,想着莫非自己太大題小做了,卻突地感覺胸口一痛,竟是被直接隔着衣袍咬了一口,她驀地紅了臉,伸手想要將他推開,竟是沒推動。
丁一笑嘻嘻地擡起頭來,臉上哪還有一絲失落,只眯着眼笑成了個月牙,跟偷了腥似的,“媳婦,美人在懷,你開不開心?”
“呸!”傅靈佩忍不住啐他,臉大如盆,可眼中的笑意星星點點,止也止不住,嘴角微微翹起,“美人?”
她將視線上下掃過,“不錯,確實是美人,只不知度夜資幾何。”
丁一笑眯眯,鳳眼彎彎的,“免費倒貼,自備車馬,君可滿意?”
“滿意,滿意極了。”
傅靈佩學着思歸城裡那些浪蕩子,輕輕撩起他下巴,薄透似的皮膚看着竟要比她還透明上幾分,心神一蕩,忍不住誘惑湊近了幾分,眼看就要貼上去,卻又停住,吹了口氣。
“美人在懷,鼓瑟吹笙。”
女子氣息如蘭,直接吹在了他脣間,若丁一還能忍,那便不是男人了。
丁一向來對**坦誠,自然是不肯也不願忍,長臂一展,便將傅靈佩的後腦勺牢牢控住,使力將她往前扣,脣便兇猛地叼住眼前的獵物,狠狠吸了起來。嘖嘖的水漬聲響起,幾乎讓腳下的青草都羞低了頭。
傅靈佩不適地往後挪了挪腦袋,卻被按得更牢,只得承受着眼前人的強取豪奪,舌尖都被吸得火辣辣得痛了。
再分開,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傅靈佩柔嫩的脣瓣已是紅紅一大片,水潤而飽滿,看着便似被□□過似的,丁一的眼眸黯了黯,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壞:
“美人津液好喝否?”
這美人,自然又是指他自己。
臉皮厚的,嘖嘖。
傅靈佩忍不住歎服,伸手捧住湊到眼前的俊臉,狠狠往兩邊一拉,直到將之拉到極限,才笑道,“還以爲你臉大於天,如今看來也不過堪堪鋪滿眼前這塊地。”
手下一點沒留情,俊俏男子的臉上兩道紅色拇指印昭然若揭。
丁一卻絲毫不顧被揪疼了的臉蛋,只癡癡地看着她笑:
“媳婦你笑得真好看。”
一張冷俊的臉兒作這癡呆相,傅靈佩心裡是實力拒絕的,可卻怎麼也擋不住心底升起的絲絲甜意,這甜從嘴角也泄了出來,
“是嗎?”
“算你過關。”
之前心中因被長時忽視的一絲鬱氣也立時消散不見,不過傅靈佩原也不是真與他置氣——只是女子麼,在愛人面前總要略矯情些,何況這丁一,總是哄着她的。
傅靈佩也不知爲何在他面前,自己脾氣總要大些,只一顆心似乎被在蜜水裡泡得軟軟的,半天都沉下不去,彷彿又回到了前世那憂愁不知的少女時代。
其實,女子在願意寵她的人面前,總要更真實一些,因爲只有在他面前,她方能放下被現實磋磨出來的滿身硬邦邦的殼和刺,可以稍稍柔軟一些。
不論是修者,還是凡人,盡皆如此,無人可免俗。
丁一對她的柔軟很受用,只大白天光的,也不好意思再糾纏,只可惜地看了眼她胸前略略深了一層的綢袍,艱難地移開視線,看着陽光下似也溫和了許多的冰湖,道:“走吧?”
“嗯。”
傅靈佩輕輕應了一聲,手輕輕拂過胸前,火靈力從掌間冒出,將溼潤的一小塊印子烤乾,才被拉着一同入了這冰冷刺骨的湖水裡。
在入湖的一瞬,兩人同時捏碎菱石,剎那間便被憑空出現的一道漩渦捲了進去。
兩人都未做抵抗,等清醒時,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冰宮,即便再一次看到,傅靈佩仍然爲這美麗而冰冷的地宮而讚歎,時光在這停滯,曼陀羅花做裝飾的大門緊閉着,一如往昔。
如今這冰宮對兩人已毫無難度了,丁一神識掃過,很快便與傅靈佩匯合到了一塊,穿過吞拿魚密佈的小河,來到傅家先祖曾生活過的二層小樓,所有她曾與沈清疇經歷過的一切,她都與丁一重新經歷了一遍,這感覺很新奇。
丁一穿過那重重環境的甬道,拉着傅靈佩的手絲毫不肯放鬆,一邊走還一邊咕噥道,“其實,當初我看那姓沈的,很不順眼,只是那時還未想明白,究竟是爲什麼。”
傅靈佩對着那傅雲舒的雕像重新鞠了個躬,而後毫無留戀地經過,來到那傳送陣前,才笑道,“爲了什麼?”
她轉頭看他,眼裡波光瀲灩,手還被他緊緊箍着,“你現下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丁一下巴微微收緊,此時剖白自己的心跡,竟有些緊張:
“當時我尚未明白,自己不過出於兒時情誼對你留心一二,不料這留心着留心着,竟然就把你給留心在心裡了,可笑我當時還未發現,只一個勁地對沈清疇彆扭。”
傅靈佩笑地歡快,心裡甜滋滋一片。
只到底不是述衷腸時機,一拍儲物袋,大方地取出幾塊極品靈石,炫耀似地晃了晃,不無得意,“這回我來?!”
——這拿靈石砸人的感覺,果然暢快!
傅靈佩想起曾經在他面前捉襟見肘的自己,不由笑眯了眼。
丁一攤手,隨她,“好,你來。”眼神寵溺,幾乎要將人化了去。
可惜傅靈佩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只顧着一顆一顆地將靈石嵌了進去,此時倒有些肉疼了,可自己說的大話,怎麼也得撐下去,待嵌好了,起身拍了拍掌,
“好了。”
靈力催發,瞬間傳送陣發起一道白光,兩人踏入,長距離傳送陣耗費時間要比一般的長些,傅靈佩晃了晃,已然是站到了曾經去過的海島上。
丁一重新替換掉之前設下的陣法,這個隱匿陣已然到了六級,比此前隨意拋下的要好上許多,忙活了一陣,便攬着傅靈佩的細腰,出了洞穴。
鹹鹹的海風吹來,空氣裡是燥熱的溼氣,傅靈佩深深吸了口氣,掙脫開他,舒了舒雙臂,才嘆道,
“每回來此,我都覺得,這裡充滿了熱情而自由的空氣。”
“是。”
丁一嘴角含笑,眼裡
作者有話要說:
閃過懷念,這裡,算是他與傅靈佩的定情之地了。也只有這熱情自由的土地,才徹底地催發出了生在兩人間埋藏的情愫。
傅靈佩笑了笑,伸手向他展開,發出邀請,
“不若一起?”
一起去傅家禁地。
“廢話。”丁一冷冷瞥她,這麼招人,還想單獨撇開他?
——想得美。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