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回到霍桑莊園時,他的指關節都是血。羅素在協助脫下外套並拿起帽子時,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母親還醒着嗎?" 珀西一邊問,一邊緊了緊右手上的髒兮兮的繃帶。
"伯爵夫人已經上牀睡覺了,主人。"羅素一邊回答,一邊打開大衣櫃。
"母親的客人呢?" 珀西邊問邊向樓梯走去。
"毛拉小姐和艾薇小姐在花園裡。"
珀西在第一個臺階上猶豫了一下。"這麼晚了?"
"我認爲毛拉小姐希望與艾薇小姐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珀西緊緊抓住樓梯間的柱子,然後把腳從臺階上移開。"如果伯爵夫人問起,我回家後就直接上牀了。"
"當然,主人。"羅素在關上壁櫥時,帶着一絲微笑回答。"這雙老眼清楚地看到你到家後上了臺階。"
"好樣的。"珀西帶着狡黠的笑容評論道。他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他從僕人身邊走過,沿着走廊向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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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的花園幾乎形成了一個菱形,有一條供人行走的小路,繞過隱私的樹籬,從中間分開,在百合花噴泉處連接起來。
珀西沿着小路走,他鬆開了圍巾,讓晚風吹涼他脖子上的汗水。在他到達籬笆牆的開口之前,他就聽到了她們的聲音。當他在碎石上靜下心來,帶着柔和的微笑向籬笆周圍望去時,風把她們的聲音帶到了鐵杉樹的屏障上。
兩位女士都坐在睡蓮噴泉邊上。兩人的穿着都比離開特恩貝爾莊園時好得多。當毛拉俯身從水中摘下一朵百合花時,他以前從未見過的笑容停留在她毫無防備的臉上。
"給你,"毛拉邊說邊把花放在艾薇的手裡。
"這有藥用價值嗎?" 艾薇好奇地問。
"是的,花和根可以煮成茶,"毛拉自信地回答。"它還可以製成糊狀或軟膏,可以治療燒傷、割傷,有助於防止結疤。"
"真的嗎?" 艾薇邊問邊舉起百合花,吸了一口氣。"你對花知道得真多,小姐。"
"我很容易受傷,如你所知,所以學點醫學只是實用。但你現在必須停止叫我小姐,"毛拉輕輕地說。"我不再是你的女主人了。"
"那麼--"艾薇猶豫了一下,"毛拉女士。"
毛拉縮了縮脖子,皺了皺鼻子,珀西覺得這種方式特別迷人。然後她的笑容收緊了,因爲她的目光從艾薇身上移到了珀西所躲藏的樹籬上。
啊,好吧,這很尷尬。
珀西清了清嗓子,走到眼前。艾薇轉過身來,匆匆忙忙地爬起來迎接他。"珀西大人!"
"珀西大人,"毛拉在她的女僕身邊彎腰行禮時禮貌地應道。他研究着她那張鎮定而又戒備的臉,心中閃過一絲惱怒,因爲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熟練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抱歉打擾了,"珀西喃喃自語。當他走近時,他隨意地把受傷的拳頭塞到背後。"我只是在晚上散步。你們倆在房間裡都住得很舒服吧?"
"是的,謝謝你,大人,"毛拉一邊回答,一邊站起來,迅速把艾薇拉到她身邊。"你是對的。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應該到室內去,艾薇。"
珀西嘆了口氣。你能不能不要一有機會就從我身邊跑開。
"小姐?" 艾薇擔心地在他們之間看了一眼說。
珀西看着毛拉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她輕輕地挽着女僕的胳膊。他驚歎於她們之間明顯的親密關係--這對女主人和她的僕人來說是不合適的--但他提醒自己,艾薇是毛拉在特恩貝爾莊園裡爲數不多的盟友。
"請,"珀西舉起雙手,他退了一步,"不要讓我破壞了你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
艾薇的眼睛睜大了,她轉向毛拉:"小姐,你要走了?"
毛拉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的目光從珀西纏着繃帶的手上轉移到艾薇身上。"我明天必須進宮參加選拔,"她耐心地解釋。
"但是--這麼快?"
"選拔本身只需要幾天時間,當它結束時,我將成爲埃莉諾拉王妃的侍女,她很快就會成爲拉斐爾的女王。"
艾薇的玉色眼睛在毛拉和珀西之間掃來掃去,變得更大了。"哦,但是--"
"別擔心,你不會被遺棄的。"毛拉承諾,她把艾薇的頭髮梳到她的耳後。"伯爵夫人隨時都會買下鬱佺,你將在六個月內獲得自由,同時還有一個工作。"
"但是,小姐。" 艾薇的嘴脣顫抖着。"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當一滴眼淚順着女僕的臉頰落下時,毛拉陷入了沉默。然後她走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這個大姑娘。
珀西敏銳地意識到他已經誤入了私人時刻,尷尬地轉身離開。
"我會一有機會就去看你,"毛拉溫柔地承諾。"但你必須利用好你在這裡的時間。給我寫信。學習伯爵夫人和她的僕人要教你的東西。也要教鬱佺讀書寫字。"
"但誰來照顧你,小姐?" 艾薇斷斷續續地問。
"我會的。"珀西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爲自己的主張在耳邊迴響的荒謬性而皺眉,整理了一下情緒,轉過身來,兩位女士現在都盯着他看。毛拉帶着一絲煩躁,而艾薇則渾身散發出希望和喜悅。珀西咳嗽了一聲,迅速補充道:"伯爵夫人和我將一直關注着你們倆。"
"好,那就好。"艾薇一邊感嘆,一邊再次擁抱了毛拉。
但她的女主人的目光仍然盯着珀西,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的信息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刺痛。他默默地向她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花園,在那裡他顯然不受歡迎。
羅素在側門再次迎接他,手裡拿着一個托盤,上面準備了繃帶、藥膏和一瓶黑葡萄酒。
"謝謝你,羅素,"珀西喃喃自語,他抓起酒瓶,用牙齒扯開瓶塞,向樓梯走去。"我去睡覺了。"
"是的,主人。"管家回答,並在他身後鞠躬。
❆❆❆❆❆
珀西一腳踢開自己的臥室門,然後想起了走廊盡頭伯爵夫人的房間,不禁嚇了一跳。隨着一聲加重的嘆息,他把瓶子放下,把圍巾扯開,然後解開襯衫和背心的扣子,不顧在這個過程中沾到的血跡。
他把衣服扔到地板上,然後又喝了一杯酒,一邊晃晃悠悠地走到窗邊的沙發上。太陽已經把它的統治權交給了地平線上的星星。珀西觀察着它們閃爍的光芒,心不在焉地舉起他纏着繃帶的手,用牙齒解開繩結。被刮傷的指關節大部分已經結痂了。當他回憶起一小時前與老宏邈的短暫相遇時,他生硬地彎曲了自己的手。
想想那個趾高氣揚的娘娘腔以爲他能買到毛拉做新娘?
珀西沉入沙發,踢掉靴子,頭靠在扶手上躺下,不理會又喝了一杯酒後順着下巴溢出的酒。
今天下午,珀西從老宏邈那裡得到的不僅僅是滿足。他還了解到爲什麼毛津如此積極地在沒有嫁妝的情況下出售毛拉。特恩貝爾貿易公司正處於破產的邊緣。老宏邈答應給毛津足夠的現金,讓他再維持幾個月,以換取他與毛拉迅速而平靜的婚姻。
3000塊,這就是她對他們的全部價值?
珀西又喝了一口長酒,然後把酒瓶放在地上,他研究了一下皇冠造型的天花板。
明天一早,他就把毛津的債務買下來,在把特恩貝爾家族踢到陰溝裡之前,從他們身上榨取超過3000塊。
一陣敲門聲打亂了他愉快的計劃,珀西咕噥着坐了起來。"什麼事?"
"珀西?" 康斯坦絲的聲音輕輕地回答。
"沒鎖,"他嘆了口氣,一邊回答,一邊斜靠在扶手上。
當她端着繃帶的托盤進來時,他瞥了一眼,知道管家已經把他送走了。
好吧,公平地說,他並沒有要求羅素對他的傷勢保密。當涉及到他的主人和女主人時,這個老人很善於扮演兩邊的角色。
"我很好,母親,"珀西說。
"你手上的血可不是這麼說的,"康斯坦絲堅定地反駁道。"現在,移過去。"
他哼了一聲,服從了她的命令,當她把冰冷的藥膏瓶放在他的胸前時,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好吧,"康斯坦絲說,她把托盤放在他的腳邊,擰出一塊溼布。"你要告訴我這次吵架是怎麼回事嗎?"
"沒什麼,母親。" 珀西的下巴緊緊地咬着,她拿起他的右手,擦拭着撕裂的、帶血的皮膚。"只是發泄一下情緒。"
"我以爲你已經放棄了拳擊,"康斯坦絲在沖洗布條並拿起他的左手時喃喃道。"你知道這種事情在你競爭上議院的席位時並不好看。"
珀西哼了一聲。"好像你還沒有爲我安排好這一切似的。"
"請不要輕視這個機會。如果我們要維持我們的權力並支持埃莉諾拉的女王之路,這個席位是至關重要的。"
"我知道母親,我也愛我的表妹,但我要在需要的時候打我的私仗。" 當她把冰涼的藥膏塗在重新開裂的刮痕上時,他微弱地嘶吼着。
"你太像你父親了,"康斯坦絲喃喃自語。
珀西的表情變暗了,但只是一瞬間。"別擔心,母親。我繼承了你的智慧,"他帶着傲慢的笑容回答。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珀西疑惑地揚起了眉毛,但康斯坦絲專注用紗布輕輕地包裹他治療過的傷口。完成後,她收集了血淋淋的抹布,把它們放在托盤上,然後站起來。
"你應該知道,當毛拉獨自在澡堂時,你的一個訪客打擾了她,"康斯坦絲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告訴他。
珀西迅速起身跟上她。"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大不了的,"康斯坦絲邊開門邊回答。"毛拉被嚇了一跳,就這樣。但我確實希望你能聽我的話,避開那個女巫團,珀西。他們是危險的。"
"我會小心的,母親,"珀西回答。"而且我會要求他們在我不在的時候不要打擾莊園和你的訪客。"
"倔強的孩子。"
珀西笑了笑,"晚安,母親。"
"你和埃莉諾拉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所擁有的一切,"康斯坦絲邊說邊溫柔地摸着他的臉頰。"而且我知道你們倆都會爲拉斐爾做偉大的事情。"
她走得更近了,她的手滑過珀西的脖子,把他的視線拉到她的身上。"但請記住,孩子,棋子的存在是爲了爲主人服務和犧牲。毛拉是我的棋子,你越早接受這一點,越早解開那些你認爲我沒有注意到的情緒,就越好。這不是一場遊戲,珀西,這關係到我們家族的未來。如果你讓一個小卒子分散你的注意力--我們可能會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