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回來時,一個簡單的白色信封正躺在寧香寒的牀上。紙條本身沒有封好,也是空白的。這是第二次有人從鎖着的門前溜進我的房間,"寧香寒一邊觀察,一邊再次固定門閂,拿起紙條,閱讀潦草的說明。
[禁忌花園,午夜,秋煙。]
荀秋煙想在禁地花園見面,在午夜?寧香寒呼出一口氣,她頹然地躺在牀上,向窗外滾去。她與埃莉諾拉關於將王室公主推入婚姻的討論使寧香寒疲憊不堪。她也很困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埃莉諾拉,特里坦還活着。
不,應該由特里坦來告訴她,解釋爲什麼他在過去兩年裡沒有聯繫她。
當然,過去在埃莉諾拉生命受到威脅時溜進皇宮的刺客現在也可以做同樣的事情。
即使皇帝有理由將埃莉諾拉蒙在鼓裡--特里坦有什麼理由對他所謂愛的女孩保守他的秘密。
寧香寒嘆了口氣,揉了揉閉着的眼睛,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可以干涉的。"
她睜開眼睛,盯着窗外的臘月,臘月在雲海後面提供的光線很少。我想這麼晚了,偷偷溜進花園也不是不可能。寧香寒從她的衣服上扯下掛錶,確認她沒有十分鐘的時間,然後瘋狂地坐起來。她用一根點燃的蠟燭來燒紙條,然後從衣櫃裡取出她的斗篷。
房間假東牆後面的秘密出口隱藏着一個狹窄樓梯,通向下面的餐廳。這無疑是寧香寒悄悄溜下樓的最佳選擇。真正的問題是如何在不被巡邏的騎士們發現的情況下走出玫瑰宮。僕人通道中的秘密通道通向堡壘牆外,在宮廷內沒有其他的出口。
我想應該是荀秋煙不知道這條隧道,否則她會要求在外面的櫻桃樹下與我見面?寧香寒喃喃自語,對她的秘密出口仍然是個秘密有些寬慰。我總可以嘗試從僕人的門出去,那扇門一般是無人看守的,它在日落後總是鎖着。
她對玉和貝貝的關心戰勝了本能的謹慎,寧香寒溜過掛毯,悄悄地走進了餐廳。她的空酒杯已經被清理掉了,所有的燈也早已熄滅。
寧香寒繞過餐桌走向廚房,廚房裡有匆忙但徹底清理的跡象。只有廚房爐子裡的炭火即將熄滅的光芒照亮了櫃檯和整齊堆放的鍋碗瓢盆,空氣中瀰漫着檸檬和焦木的混合氣味。
晚餐的碗碟都已清洗、晾乾,並放回各自的櫥櫃。一籃子蘋果放在櫃檯上,上面蓋着一塊薄薄的亞麻布,爲明天的早餐菜單做準備。經過這樣一個緊張的下午,大多數工作人員都在位於宮殿後面的僕人宿舍裡快睡着了。
繼續進入儲藏室,寧香寒測試了地窖的門,確認它是安全的。然後,她繼續走到後面的儲藏室門前,這扇門也是鎖着的,但有一把備用鑰匙,藏在儲藏室的一個架子後面的縫隙裡,轉動着吱吱作響的彈簧門栓,門栓隨着一聲沉悶的咔嚓聲鬆開。寧香寒屏住呼吸,仔細聽着周圍宮殿裡的干擾聲。當她放鬆下來,然後推開沉重的門時,嗡嗡的寂靜聲充滿了她的耳朵。
宮殿的地面被披上了長長的陰影。在宮廷花園和圍牆之間有一片狹長的草地。僕人們利用這個不明顯的空間進出宮殿,晾曬衣物。六根空置的柱子,晾衣繩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標誌着通往宮殿圍牆上的僕人側門的路。
寧香寒小心翼翼地關上身後的儲藏室門。她拉起頭巾,飛快地走過第一根柱子,然後在最近的灌木叢後面,這時有聲音從西邊的角落裡走來。
"如果皇室夫婦之間的事情沒有解決,你估計和平會持續多久?"當走到僕人的門前時,其中一名宮廷騎士面無表情地嘟囔道,他只看了一眼就走了過去。
"大約要等王妃收拾好東西跑回家找皇帝的時候,"他的同志粗聲粗氣地回答。
"真是個爛攤子。"
"是啊,如果這場婚姻以戰爭結束,付出代價的將是普通百姓和士兵。"
"那我們就希望有奇蹟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爲國王陛下遺憾。"
"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場比賽。如果第一王子還活着就好了,他現在已經把那個維特雷納公主放在位置上了。"
當那些愛說閒話的衛兵繞過下一個拐角,回到宮殿前面時,寧香寒輕輕地呼了口氣。她以迅速、無聲的步伐,從灌木叢中溜了回來,像個幽靈一樣飛過地面,注意着她頭頂上的宮殿窗戶。
她在圍牆側門邊的另一個灌木叢後面落下,喘口氣,再聽一次動靜。一旦確信騎士們在宮殿前面的路上走遠了,寧香寒就掏出了她從儲藏室借來的鑰匙。
寧香寒早就注意到,皇宮裡的門都使用了重複的鑰匙。例如,所有的女僕都使用相同的門鎖和鑰匙模型,這讓她們可以進入自己的房間。另一個巧合是,打開後面儲藏室門的鑰匙也能打開側面的圍牆門。就宮殿的安全而言,這個疏忽令人髮指,但目前對她有利。
在玫瑰宮的牆外,宮殿之間的裝飾性景觀爲寧香寒提供了足夠的掩護,使她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前往中央花園。
經過修整的灌木和鵝卵石街道提供了一條清晰且基本無障礙的道路,直到一隻流浪貓從梨形灌木下躍出,差點讓寧香寒心臟病發作。當這隻黃色的生物向她的方向發出嘶嘶聲時,她緊緊抓住胸口,吸了一口氣,然後它就跑去繼續它的夜間狩獵。
很高興知道我不是唯一一個偷偷摸摸的人。不過,這感覺有點太容易了,寧香寒在繼續向她的目的地前進時反思。爲什麼荀秋煙要在這種地方見她?老太后的花園裡有另一條隱藏的隧道嗎?
禁忌花園是宮廷工作人員中許多鬼故事的主題。雖然宮廷女僕無故出走或失蹤並不罕見,但多年來,隨着這些迷信謠言的傳播,這些失蹤--可能是一些浪漫的嘗試或有罪的人逃離錯誤行爲的結果--已經有了更黑暗的形式。
據說宮廷花園在夜間有鬼魂出沒,這些迷失、被詛咒的靈魂有傳言在禁忌的鐵門附近被目睹,通常是在滿月的時候。
真正的問題是,在皇宮嚴格的宵禁下,誰會在月圓之夜到花園裡去看它們呢?
儘管如此,作爲一個幾乎和鬼魂生活在一起的人,寧香寒還是不太願意直接否定這種迷信的流言蜚語。還有就是寧香寒上次站在禁地花園門前時,自己看到的那個無法解釋的幽靈。她在皇家花園的拱形入口處徘徊,這段記憶使寧香寒打了個寒顫。
在昏暗的夜空下搖曳起舞的花香浸潤着一片寧靜的景象,迎接着她無聲的走來。沒有鬼魂、陰森的哀號或毛茸茸的強盜跳出來與她相識,然而,當她走近通往陰暗的鐵門的小路時,一種憂慮的感覺很快籠罩了寧香寒的皮膚。
被不友好的眼睛觀察的感覺使寧香寒急忙轉身,但只有花園,在微笑的月亮下瞬間被照亮,在等待她的目光。
心理暗示。告訴荀秋煙,將來要選一個不那麼鬧騰的會面地點。
用緩慢而穩定的呼吸來平靜她的神經,寧香寒繼續向前走,焦急地低聲說:"秋煙。"
沒有回答,這隻會讓寧香寒更加焦慮,她再次眯起眼睛看她的吊墜手錶。只遲到了幾分鐘。她已經離開了嗎?荀秋煙被騎士發現了嗎?惱怒又有點焦慮,寧香寒不情願地繼續沿着小路走,她在尋找侯爵夫人,她沒有出現在任何隱約的灌木後面。
"秋煙!" 寧香寒第五次重複,但沒有得到回答。嗯,就這樣吧。真是白費勁了,希望我在回去的路上不會被抓到。
當寧香寒的慢慢轉身走向在她面前打開的鐵門時,一聲輕輕的吱吱聲使她的脊背僵硬。一雙冰冷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指,寧香寒喘着氣看着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小姑娘。一頂閃亮的冰霜冠冕裝飾着這個幽靈般的孩子,它暈染着兩隻發光的眼睛。
"快跑,"幽靈懇求道,她的藍色小嘴脣因恐懼而顫抖着。"這裡不安全!"
咚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證實了寧香寒掉進了陷阱,她看着孩子的幽靈隨着微風漸漸遠去。
當騎士推開樹籬擋住她的去路時,利奧上尉的笑臉迎接了她。"晚上散步有點晚了,毛拉小姐,"他帶着一絲惡意觀察着,並抖落了幾片粘着的樹葉。"幾個小時前就宵禁了。"
"你在等我,"寧香寒回答說,她的手指蜷縮在斗篷的邊緣。"真奇怪。"
"我們在等你,孩子。"
寧香寒猛地吸了口氣,轉身走向鐵門,太后那張陰暗的臉正帶着陰險的笑容等着她。
"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邀請。"維婭伸出手,耐心地招手。"今晚真是個美麗的夜晚,同意嗎。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去散步呢,毛拉小姐。"
這不是一個請求。寧香寒又吸了一口氣,然後順從地走到老太后的身邊。"攝政王后,"她行禮問候。
"孩子,你應該小心你的秘密交給誰,"維婭警告說,她走上前去,把寧香寒舉到她面前。"來吧,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向人展示我的花園了。你會發現它很有啓發性。"
寧香寒只能僵硬地點頭,她接受了老太后提供的手臂。
"利奧上尉,你在這裡等我們。"
"是的,陛下。"利奧帶着一絲欣慰迴應。
即使是隊長也知道最好不要進入這裡。寧香寒嚥了口唾沫,短暫地閉上眼睛,她跟着老太后穿過鐵門的不祥寒氣。
當鐵門關上時,恐懼加劇了她的每一種感覺。在毫無安慰的黑暗中,氣味和聲音獲得了鮮明的優勢,然而,最令寧香寒不安的是空曠的寂靜。沒有蟋蟀,沒有鳥兒,甚至連風的低語都沒有滑過覆蓋着葡萄藤的石牆,在他們周圍封閉起來。
當寧香寒的視線適應了黑暗之後,每一次淺淺的呼吸都充滿了濃重的玫瑰花香。當老太后帶着寧香寒走到籬笆牆的拐角處時,濃郁的花香源頭出現了。一排排精心修剪的紫羅蘭玫瑰花叢在午夜的天空下延伸開來。它們的花朵在猶豫不決的微風下幾乎沒有受到干擾,微風在碎石路上低語。
"拉斐爾玫瑰,"維婭喃喃自語,帶着一絲譏諷。"君主制之花。禁忌之花。" 她笑着從莖上折下一朵玫瑰,再一次轉身把它放在寧香寒的頭髮上。"你知道我的祖先怎麼稱呼它嗎?"
寧香寒默默地搖了搖頭。
"篡位者的玫瑰。" 老太后的聲音帶着輕蔑,他們之間的空氣中似乎充滿了遠比仇恨更尖銳的東西。然後維婭突然笑了起來;寧香寒退縮了。"孩子,你這樣盯着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老太后繼續笑着向前走,把寧香寒拉到她身邊。"我聽說我的孫子和你的女主人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
寧香寒並不覺得這很難相信。晚餐時的場面已經是騎士們之間常見的八卦了。但她怎麼知道荀秋煙計劃在午夜拜訪我?寧香寒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即是老太后埋下了那張紙條,但是--如何?
有人,老夫人的間諜,一定是偷聽了我今天早些時候與荀秋煙的談話。
"你現在重新考慮我的提議還不算太晚,親愛的,"維婭在他們走到另一個石頭和藤蔓的拱門時耐心地說。
"陛下很慷慨,但您在玫瑰宮內肯定有足夠的耳目了,"寧香寒緊張地說道。
太后笑着點了點頭。"但你是獨一無二的,不是嗎,毛拉小姐?"
寧香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保持沉默。
"我記得你選花方面的技巧,"太后以一種隨意的語氣繼續說道。"但真正的拉斐爾之花不是什麼漂亮的玫瑰。" 她轉過身來,帶着知心的微笑看着寧香寒。"我想你可能會欣賞這種植物的歷史,它使一個王朝的國王陷入癱瘓。既然你把它的名字當作自己的名字。"
寧香寒從老太后那裡猛地瞥向前面的圓形花園牀。即使在黑暗中,柔和的藍光也照亮了那些小花,它們似乎在空氣中塗抹着悲傷。
"烏頭花,"寧香寒低聲說。所以,維婭的間諜也聽到荀秋煙說了我的化名。但爲什麼太后會在這裡種植這些東西?
"這個花園的衆多秘密之一,"維婭回答說,她鬆開了寧香寒的手臂,然後從石凳上拿起一個編織籃,跪在發光的花朵上。"一片花瓣就能殺死一個人,或者削弱一個女巫的力量。我的花園--"太后微笑着從莖上摘下一個花蕾,"可以使拉斐爾內部所有的教派癱瘓。"
寧香寒顫抖着朝她身後的小路瞥了一眼。
"但沒有犧牲就沒有力量。" 維婭站了起來,在轉向寧香寒的時候,伸出了那朵花。"看,這朵花一旦被採摘,它的效力就會迅速消退。"
寧香寒看着花蕾綻放,它的花瓣隨着閃爍的非自然光芒慢慢變暗而顫抖。風漸漸大了起來,藤蔓的葉子在他們周圍沙沙作響,瘋狂地低聲提醒着他們。當老太后走近時,寧香寒緊張地吞嚥着。
"這是種昂貴的植物,"維婭說,她把花送給沉默的女孩。
"它是毒藥,"寧香寒一邊小聲說,一邊退了一步。
"只有在吃的情況下,"維婭微微一笑,糾正道。她再次提供烏頭,這一次,寧香寒不情願地接受了它。
恐懼刺穿了她的胸膛,當寧香寒的手指緊緊地纏住那朵藍色的花時,風中傳來了無數的哀號聲。她劇烈地顫抖着,然後清了清嗓子,遲疑地問:"爲什麼給我看這個?"
"你知道爲什麼皇宮只接受純潔的少女入宮嗎?"維婭問道,她回到花壇,又摘了幾朵花。
"因爲宮廷的所有女士都必須是貴族,因爲她們可以被國王選爲嬪妃,"寧香寒僵硬地回答,仍然專注於那朵花中散發着的無助感。
"但即使是平民女僕也必須經過類似的審查,"維婭回答說,她擡起籃子,移到長椅上坐下,眉頭一皺。"她們的美德用來決定她們得到什麼工作。"
寧香寒在搜索毛拉的記憶時皺起了眉頭。"不是所有的人。"
維婭好奇地研究了她,笑了笑。"啊,我想這是真的,雖然低級別的清潔女工很少有德行。"
寧香寒的下巴僵住了。然後她張開手,盯着那朵好奇的花。"是你的間諜在我牀上留下了那張紙條,不是嗎。但爲什麼把我帶到這裡?"
維婭一邊用手帕擦拭手指,一邊默默地研究她。"你知道爲什麼伯爵夫人突然離開霍桑去了鄉下嗎,毛拉小姐?"
寧香寒眨了眨眼,對談話的突然轉變措手不及。"伯爵夫人不舒服,她的家庭醫生建議在鄉下休息。"
"是的,一個生病的貴族婦女應該在醫生的陪伴下舒適地休息,還有侍女照顧她的每一個需要。然而,可憐的伯爵夫人卻發現自己被關起來了,沒有僕人照顧她,被禁止接待訪客,也無法與外界交流。"
寧香寒不相信地嘲笑着,然後皺起眉頭,她顫抖地吸了一口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正如我已經提到的,你是獨一無二的,"維婭帶着詭秘的微笑回答。"我有興趣看看你會走多遠。"
寧香寒點了點頭,對這個答案的模糊性感到不甘心,並從烏頭花上向他們身後的小路瞥了一眼。"那麼,如果這就是全部--我可以離開了,陛下。"
維婭的笑容在歡笑中扭曲,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從寧香寒的手中接過花。"是的,我確實希望我們能再次交談,毛拉小姐,而且是很快。"
"是的--攝政王。" 寧香寒彎腰行禮,帶着不小的欣慰,轉身回到了他們來時的路上。
"處女的身體,"維婭在她後面叫道。"這就是培育這些特殊花朵的代價。每個滿月,都會選擇一個合適的候選人。她會得到烏頭花的花瓣,並被埋在花壇下面。"
寧香寒緊緊抓住斗篷的布料,她的腳在路上僵住了。當她想到在這個花園的門前看到的兩個鬼魂時,恐懼充滿了她的心--她想知道他們的存在是否與老太后的可怕秘密有關。
"奇怪的是,不管我們在這裡埋了多少屍體,在需要新肥料的時候,連骨頭都不見了。"
肥料?寧香寒半轉過身來,回頭盯着那些看起來很無辜的藍色花朵。她從來沒有對一株植物如此厭惡過。
"雖然宮女很容易利用--"維婭繼續說,她在手指中旋轉着花朵,"但一個貴族隨從失寵,證明不忠,或以其他方式干涉遠高於她地位的遊戲,找到她的方式進入我的花園,是很常見的。"
那麼--這是個警告?寧香寒一邊呼氣,一邊回頭,強迫自己的右腳向前邁出一步。
"小心點,孩子。荀秋煙不是她假裝的那種無害、殘廢的烏鴉。而那些與我的敵人結盟的人--不會比他們活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