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駛離布賴森的新辦公樓時,首都的鐘樓在正午響起。蒂徹幾乎沒有從他伸在座位上的輕鬆姿勢中挪動一下,他把帽子往上翻,研究寧香寒。"你真是太安靜了。"
"是的,"她不置可否地回答,仍在琢磨自葬禮以來落在她身上的大量信息。寧香寒並不希望撲上去把毛拉異父同母的姐姐從她的困境中解救出來。考慮到她和林肯是如何對待艾薇和其他僕人的,毛語蘭成爲奴隸的想法有一絲因果關係,但這不可能發生。
貴族們在國王的領導下制定了普通法,用它來管理民衆。他們自己並不凌駕於法律之上,儘管他們利用自己掌握的一切優勢來避免法律的最壞影響。
與其失去這一切,將她被誤導的絕望和仇恨發泄在我身上,不如讓毛語蘭享受安靜、幸福的婚姻生活。
現在的問題是要提供多少幫助?20000塊絕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毛拉要籌集這樣一筆錢來償還毛津的債務,可能會出現更多的問題和疑問。
匿名捐款也許可行--但我對最初的貸款去向非常好奇。據我所知,毛津沒有時間買回他的公司,所以這些資金大部分應該存放在銀行。
"我有件事需要你去查,"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一件與我的家庭有關的事務。"
蒂徹的耳朵豎起來了,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我洗耳恭聽。"
寧香寒轉述了她剛纔與布賴森的談話,以及她對毛津所欠債務的誤置懷疑。
蒂徹點了點頭,臉上掠過一絲緩慢的笑意。"如果我們找到那些資金,你應該留着它們。"
寧香寒笑着搖了搖頭。"不,對我來說,把它們還給毛語蘭,把這件事拋在腦後要好得多。"
蒂徹聳了聳肩,解開了他的腿。"追蹤幾個小混混應該不成問題。你想讓我查出他們的後臺是誰嗎?"
寧香寒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即使是騙子也知道最好不要把一個貴族逼到牆角。他們只針對平民,可以通過這樣的貸款逃脫。他們甚至讓像毛津這樣的貴族在那張紙條上簽字,需要得到他們的財政支持人的許可。他們的錢袋很可能就是一個貴族,有人願意冒着公開曝光的風險,把毛津困在債務中。"
"這是有可能的,"寧香寒承認。
多年來,毛津對不止幾段婚姻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如果他沒有那麼好的手槍,那些丈夫幾年前就會把他送進土裡。
"查出是誰,以及他們打算做什麼,現在毛津已經死了,毛語蘭被留在那裡舉債。"
"會的。"蒂徹歡快地回答。"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找鐵匠師傅要一個刀鞘。" 寧香寒打開她的錢包,掏出一張幽靈匕首的草圖。
把刺客的刀帶去參加葬禮,帶來了太多的麻煩。那把匕首幾乎能切開任何東西,更不用說絲質錢包的布料了。而印在刀柄下方的維特雷納鐵匠大師的標記,很可能會被另一個工匠輕易認出。
幽靈與維特雷納的關係對寧香寒來說仍然是個謎。在她知道這把美麗但致命的刀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之前,她不想把它展示給她不信任的人。
因此,用一卷羊皮紙和一支炭筆,寧香寒畫出了武器的輪廓。
我只希望這足以讓他們製作一個足夠的刀鞘來匹配。她嘆了口氣,用手指在皺起的眉頭間揉了揉。真的,這把匕首比它的價值更麻煩。
在埃莉諾拉遣散女人們後的深夜裡,寧香寒練習把刀扔到椅子上的一個枕頭上。她的目標並不差,讓匕首用鋒利的一端刺入枕頭的訣竅仍然讓她摸不着頭腦。
她想成爲一名刺客的嘗試很快就被打斷了,因爲她的手指和右手掌被刀刃劃傷的次數太多了。現在寧香寒不得不在白天戴上薄薄的手套來掩蓋她的失誤,同時還藉口說她是在廚房裡割傷的。
"大約是時候了,"蒂徹帶着好奇的笑容咕噥道。"伊克爾大師是第一王子的老朋友。他讓特里坦成爲他司令官的劍。"
"真是太榮幸了,"寧香寒一邊回答,一邊研究他。像往常一樣,感覺這個刺客對她隱瞞了一些信息。我們都有自己的秘密。
黑暗的翅膀閃過首都的屋頂,把寧香寒的注意力拉到窗外。一隻黑烏鴉落在街道的燈柱上,當她的馬車駛過時,對着她的馬車叫了起來。
寧香寒一邊拉開窗簾一邊齜牙咧嘴。
"有什麼問題嗎?" 蒂徹觀察性地問道。
"不,沒什麼。"寧香寒不屑地說。如果我說我們被可能受女巫控制的鳥兒監視,他會相信我嗎?
可能不會。寧香寒不完全確定這些鳥是被魔法控制的,至於它們屬於誰就更沒有信心了。
她的第一個嫌疑人是珀西。伯爵似乎總是被烏鴉包圍着,從小就養了幾隻烏鴉。
第二個是那個神秘的女人,她在寧香寒在霍桑澡堂洗澡的時候悄悄接近她。在那個女人的光環中,有一些險惡的東西仍然附着在寧香寒的腦海中,而且這位神秘女人還對烏鴉有某種權力。
寧香寒仍然記得那個女人在鈴鐺上留下的信息,命運。埃莉諾拉在要求寧香寒給尼古拉斯下藥,以便埃莉諾拉能懷上皇室繼承人之前也提到了這個詞。
一次一個問題。寧香寒嘆了口氣,把頭靠在馬車座位上。想想看,我見過一個,可能是兩個女巫,而毛拉卻沒有機會見到任何女巫。爲什麼?馬車車輪下的穩定顛簸很快緩解了寧香寒肩膀上的緊張,她放鬆地靠在皮椅上。
至少現在,珀西似乎站在她這邊。但他的行爲和對毛拉的過度熟悉是令人擔憂的不小原因。毛拉的背景已經夠可憐的了,如果她的名聲也被毀了,埃莉諾拉和伯爵夫人會撤回支持,把我留給禿鷹。
❆❆❆❆❆
博蒙特騎馬穿過首都的街道時,一直把他的騎士帽拉得很低。當他漫無目的地在沒有特定方向的情況下繞行時,他確保將皇宮的堡壘牆保持在左邊。
即使他的銀白色頭髮被隱藏起來,如果人們靠得太近,也會注意到他的體型和紫色的眼睛。博蒙特沒有理會他們的注視和竊竊私語,他在考慮如何度過他的休息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當博蒙特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在玫瑰宮露面時,尼古拉斯有些責備地提醒他說。"在日落之前,你不準回宮殿,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博蒙特一邊咆哮,一邊深吸了一口氣,嚇得附近的行人小心翼翼地繞開他那匹巨大、灰色斑點的馬。
如果不是因爲尼古拉斯每年都這樣做,已經有一個替代的騎士在待命,博蒙特可能不僅僅是被激怒了。
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通常情況下,博蒙特會去騎士大院練劍,但今年騎士長昆廷禁止他進入。"鑑於你在競技場上折斷的劍,你這個該死的巨人。"
難道是我的錯,拉斐爾的鋼鐵無法承受我龍刃的力量?博蒙特輕輕地拉了拉馬的繮繩,因爲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在尼古拉斯與上議院一週的會議期間,曾討論過爲大使的訪問升級宮殿騎士的軍械庫和武器的問題。尼古拉斯曾抱怨說,這個訂單落後於計劃,鑑於伊克爾大師的聲譽,這不罕見。
"我處理的是質量問題,不是守時問題。鐵匠大師的座右銘是:"刀刃準備好了,就是準備好了"。
當博蒙特把馬轉過來離開堡壘牆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師傅的店裡了。不妨順便檢查一下訂單。看看他有沒有發明了可以抵禦我龍鋼的刀?
至少可以在他未來漫長的一天中消磨一兩個小時。
當博蒙特走近那家三層樓的商店時,鐵匠們把汗水打入手藝的微弱回聲很快就流到了街上。百貨商店佔據了一樓的前半部分,而倉庫和鐵匠的工作區則佔據了商店的後半部分。二樓住着在伊克爾手下工作的鐵匠和學徒,而頂樓則是伊克爾的住所。
博蒙特繞過停在拐角處的馬車,找到一根柱子,把馬駒拴在上面。他向在伊克爾商店周圍閒逛的一個普通小夥子翻了個月牙兒。那個張牙舞爪的男孩迅速跳了起來,行了一個利索的禮,承擔起了看守騎士馬的職責。博蒙特看着孩子嚴肅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他朝前門走去,出於習慣,他有點彎腰。
一座堆積如山的板條箱上烙印着鐵匠大師的標記,那是一隻揚起翅膀的鳳凰,擁抱着一把燃燒的劍,佔滿了店鋪前面的大部分空地。三隻吞噬狼的印記,皇室的徽章,標誌着這些板條箱是爲皇宮準備的訂單。
看來尼古拉斯終究會在大使到來之前得到那件新盔甲。
"隊長?" 一個身材魁梧、留着薑黃色鬍鬚的禿頭男子朝博蒙特看了看庫存名冊。"你上次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東力夫。" 博蒙特點了點頭,他向這位退休的老兵走去。"只是順便來看看王室的訂單。"
東力夫一邊哼着歌,一邊把一疊存貨單翻開。"當然,你是。"東力夫雙手交叉,轉過身來,他的木製假肢只是在走過去給博蒙特一個堅定的肩膀上拖了一下。"讓我猜猜--今天已經是你的生日了。"
博蒙特嘆了口氣。"這--可能是,"他一邊咕噥着,一邊掃視着商店。
"那我們就喝一杯慶祝一下吧。在那些皇宮的玫瑰色騎士出現領取王室的命令之前,我還有時間可以消磨,"東力夫熱情地說道,他把一隻胳膊搭在博蒙特的肩膀上。
東力夫也許是唯一一個高大的人,足以完成這樣的壯舉,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在懸崖勒馬。
博蒙特不情願地轉向店長建議的方向,但當他的目光落在站在商店角落刀架旁的兩個人身上時,他愣住了。
甚至在毛拉小姐轉身與站在她身邊的男人說話之前,他就知道那是她。她穿的黑色衣服使她看起來更蒼白,儘管他從這個距離無法確定,但她的表情和姿勢似乎很憔悴和疲憊。
她在皇宮外做什麼?他向她走了半步,停了下來。
"你是來還是--" 東力夫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向博蒙特的方向轉過詢問的眉頭。"你認識的人,上尉?"
"啊--是的。" 博蒙特瞥了一眼東力夫,然後又轉過頭去,在找出毛拉在宮殿外的原因和他一想到要接近她就感到不安全之間糾結。
"爲什麼不去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幫助?" 東力夫狡猾地笑着建議。
博蒙特轉過身來,但鑑於他的木質肢體,這位老兵以欺騙性的敏捷性跳開了他的手掌,並向毛拉走去。
"等等!" 博蒙特徒勞地嘶吼着,卻被忽略了。他憤恨地瞪着經理的背影,不情願地跟在後面。
"聖徒祝福你們,老爺和夫人!" 東力夫一邊問候,一邊向展示臺後面的助手點頭示意。"我們今天能幫你什麼?"
"我想爲最近贈送給我的一把刀找一個刀鞘,"毛拉解釋說,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東力夫的左腿。
"這位年輕的小姐沒能把武器帶來,"助理用愛理不理的語氣解釋道。
"這不是沒有刀鞘就能隨身攜帶的東西,"毛拉一邊扯下一副薄薄的手套,一邊淡淡地回答。"這把刀非常鋒利。"
東力夫齜牙咧嘴,他看到她的手指上有許多小傷口,而她的右手掌上有一個很深但正在癒合的傷口。"對你來說,這可能是一把太過鋒利的刀了,溫柔的女士。"
爲什麼毛拉一開始就有這樣一個危險的武器?博蒙特默默地惴惴不安,他想表現出對附近展示的短劍感到好奇。
毛拉氣呼呼地嘆了口氣,她轉過身,把一個卷軸從櫃檯上拖到東力夫面前。"因爲我不能帶刀,所以我描畫了輪廓,認爲你可以從這上面測量。"
"雖然我欣賞你的創造力,"東力夫淡淡地笑着說。"輪廓只能給我們提供刀刃的長度,但寬度--"這位老兵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畫上,撫平了勾勒出匕首柄的羊皮紙邊緣,這就像一團火焰。"謝潑,給這位女士和她的同伴拿杯酒來,"東力夫犀利地瞪了一眼助手,命令道。
博蒙特邊走邊眯起眼睛,從這位老兵身上瞥到東力夫手底下的畫。
"夫人,"東力夫轉過身來,向毛拉禮貌地鞠了一躬。"你介意我把這幅畫給伊克爾大師看嗎?我相信他能找出合適的東西。"
"這......這似乎不像是一個困擾鐵匠大師的問題,"毛拉遲疑地回答。
"我相信他對這把刀的設計最感興趣,"東力夫帶着磁性的微笑催促道。"如果你能給我幾分鐘時間和他談談。"
毛拉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點頭同意了。"我可以抽出幾分鐘的時間,請。" 她對着圖紙做了個手勢,那個老兵急切地搶過圖紙,然後轉身就走。
"東力夫?" 經理從他身邊走過時,博蒙特低聲說。
"我們馬上就能喝到酒了,朋友。"東力夫叫道,全神貫注於他的工作。
博蒙特呼出一口氣,感到莫名其妙,然後愣住了,因爲他轉過身來,對上了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這雙眼睛明顯地刺穿了他的心。
"隊長?"毛拉僵硬地說道。她身邊的人轉過身來,博蒙特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薩麥醫生?"
這位最近被任命的醫生眼睛驚訝地睜大了。薩麥急忙直起身子,用緊閉的拳頭敲打着胸口,以示尊重。"博蒙特上尉。"
他和她在做什麼?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了?他不是比我大嗎?那把匕首是他給毛拉的嗎?爲什麼--當他再次面對毛拉冰冷的目光時,在博蒙特腦海中旋轉的問題循環分裂成一種茫然的困惑--她爲什麼對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