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突然間開口說話,令本來已經陷入僵持的氣氛重新泛起一抹煥然,在場的所有人也因此而驚愕不迭。
素珍眸光錯愕,視線全部投注到那程氏身上,對她如此的舉動難以置信。在此之前,她是根本沒怎麼想過這杜家老二。畢竟這起事件同他們一家幾口沒什麼實際上的關聯,就算是這顧大人追究,也是到不了他們這一邊的。
那杜興業並不似興國一般是個腦袋缺根弦的,想必期間利害關係定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程氏亦是個懂得自保的,遇到棘手之事時自會將自己跳脫於是非之外,所以素珍覺得不必在此花那麼多的心思。
而如今,這程氏竟然自動請纓,跳入這番是非之中。這本來已經定下的結局又出了變數,着實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哦?你也有話說,那就快些說罷。”
顧大人將身子重新端坐回椅子上,而後盯着那程氏,等着她的話語。
“是,大人。”
程氏應道,而後擡頭掃事了一眼死死盯着她的杜老爺子和馬氏,雙拳暗自握緊,沉頓了片刻,終於開口:
“民婦願做俺那嫂子,也就是馬氏的人證。證明她句句屬實,並無虛假。而俺這爹,則是誣陷於清白之人。娘中毒這事,就是爹所爲。”
“你說啥!你咋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杜老爺子徹底暴走,直起身子便要過去找程氏拼命,但卻被衙差們徑自束縛着,動彈不得,只得肆聲大喊。
“睜着眼睛說瞎話的並非是俺,而是爹爹您吧。”
程氏反脣相譏,眼神犀利不已,如同刀刃一般徑自射向杜老爺子,毫無顧忌。
“娘因毒而死,這點毋庸置疑。就算如您所說,剛開始的日子是嫂子來照顧孃的日常起居,那時下毒亦是有可能。但是爲何當時未曾有事,而後經歷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毒發身亡?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日,俺們兩家皆離家出走,您****和娘朝夕相對,照顧日常起居的重擔由您一肩扛下。想必,對娘纔會如此。爹,您對婧軒太過於執着了,您且醒醒吧!莫要再傷害俺們了好嗎?這杜家已經因爲您一己之私而即將毀於一旦了!”
程氏說道這裡,整張臉都洋溢着義憤填膺,眼睛灼灼放光。
“哎喲,弟妹,你可算說了句公道話,給你嫂子我洗刷冤屈了,不然俺這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馬氏喜極而泣,連聲對程氏表達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對於程氏突如其來的相助,她實在是始料未及,看來,老天真的不想亡她啊。
不過,程氏的性子她自是再瞭解不過。對她如此施以援手,並非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單純。只怕是因爲她剛剛說的那番話所致,才令那程氏活躍了起來。
只要這杜老爺子一日在杜家坐鎮,他們的分家之念只怕是窮極一生也是無法實現的。
但若是這老頭子因爲這罪名而下了大牢,杜家自然四分五裂,到時候想分家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而且,還能借此機會分得豐裕的家產,令日後自立門戶變得簡單了許多。
想不到這程氏還真是不簡單,爲了達成目的竟然如此言語,看來她那心腸也不是那麼純淨透亮。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誰人遇到自個的利益,都是不能含糊的。
“秀兒,你……”
杜興業瞪大眼珠望着一臉昂然的妻子,腦袋裡成了一番糨糊,粘稠不堪。
對於程氏突如其來的發言,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摸清期間的門道。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程氏的話並非句句是真,而且細細聽來都可以聽出是她針對他爹而特地說的,頗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他知道秀兒恨死了他爹,恨他對他們如此絕情,甚至要將她們逐出家門。所以此番突然間如此,定是想要好好令他那爹吃些苦頭,以解心頭之恨。
他雖理解,但心中卻因此絞成一團。畢竟再咋說,那也是他的親爹,若是此番下去,,只怕他爹註定得被衙門帶走,說實話,他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於是,他纔會開口,並且有心想制止一番,但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娘,您當真如此確定嗎?一切都是爺爺所爲?大伯孃一點都沒參與過?”
就在這時,一直跪着不說話的婧澤突然擡起頭,徑自看向程氏,眼底一片沉落。
“哥,咱們都是小輩,這些事並非咱們能管,你就別開口了!”
婧蘭見婧澤的拗脾氣又上來了,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管這事。殊不知卻根本勸不動身旁這少年,反而被他甩開,身子險些失去平衡。
“澤兒,你這是幹啥!現在這時候,娘沒工夫和你矯情這些,有啥事事後再說!”
程氏本來心緒格外沉着,結果自個家這小子突然朝她發難,令她一時間失去了從容。一抹煩亂隨即升上了腦海正中。
“事後再只怕事後咱們這個家也就四分五裂了吧,到時候還有啥好說的。”
杜婧澤清俊的小臉上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而後嗤笑道。
“你給俺住嘴!現在這緊要關頭,你咋這麼不知道分寸?沒看到縣太爺正在辦案嗎?俺知道你和你爺爺自幼感情深厚,但現今他做了錯事,難道俺還不能說了不成?”
程氏被婧澤那諷刺的笑意激怒,眼底一片火光,徑自將她的理智全部燃燒殆盡。
她這疼到骨子裡的兒子,並非不知道他爺爺欺人太甚,對她不好,可是他卻一點都不憐惜於她,反而對她的所作所爲抱有遲疑,一門心思全都向着那死老頭子,她真是白養他一場了!
她現在如此,難道只是爲了她自己嗎?還不是爲了他們這一家子?可這孩子,卻星點不知道體諒於她,着實讓她寒心死了。
“自然能說,您有何是不能說的,只不過從來要求俺不說話罷了。”
婧澤神色一暗,立即低下頭,而後不再說話。程氏心中火氣更盛,還欲說些什麼,卻被顧大人的一句話拉回了主題。
“我說,教育孩兒是不是等這件事了結之後再還是,你現在想做戲給本官看?”
顧大人高聲道,眉梢不由挑起,嘴角不由漾起一抹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