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當家的,你可真是用了個不錯的詞。若論起放肆,咱們這的人又沒放肆過?你這麼讓俺下不來臺,到底是幾個意思?”
馬氏指着倒在地上的杜興國,眼底燃着旺盛的邪火,一張臉都被火光照得鋥亮。
“大嫂,莫和大哥急,有啥話好好說,本來都累了一日了,再着急忙火,這身子還要不要了?”
杜家老二站起身,然後不疼不癢地勸着馬氏。
殊不知在這幾句敷衍的話,竟引得馬氏的心陡然酸楚了一下,對杜興國的火氣也就更大了。
“看看你那弟弟,都知道心疼俺一句。可你呢,連句客套都沒有,咱倆是兩口子,你這麼不在乎俺對你而言有啥好處!要是俺有個災有個病不也也是你遭殃嗎?好啊,你不是說俺這麼鬧騰讓娘安歇不得嗎?那俺現在就走得遠遠的,如你所願!娘走得那麼不明不白,根本就安寧不了,你把這屎盆子扣在俺的身上,俺不伺候了中不中?”
馬氏指着杜興國肆意喊了一通,而後就轉身氣勢洶洶地離開。然而臉上卻並沒有她所說的那般氣憤決絕,反而漾着一抹竊喜。
當然,她也是生氣的,畢竟杜興國實在是太氣人了。不過鑑於他長年如此氣人,馬氏早就習以爲常了。
所以此番喊叫,只是爲了藉機逃開,不再在這裡受這份苦累。畢竟她沒有個可以心疼她的漢子,她自己總該心疼自己吧。
守靈?她憑什麼給這老婆子守靈?她生前那般對自己,她纔不做那冤大頭呢!更何況晚上守靈,又沒有人來看,何必再費功夫?還不如養精蓄銳等明日人多的時候再辦孝子呢。
“你給俺站住!你這是要去哪!乖乖給俺回來守靈!”
杜興國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地指着已經快走到門口的馬氏,氣得身上一陣陣地哆嗦。
“俺怕娘安歇不得,自然要離開?咋,你讓俺回來,要是娘不好安歇,是算你的還是算俺的。”
馬氏一邊走一邊說道,頭都不回,腳下的步子飛快起來。
“你給俺回來!”
杜興國大叫,而後邁開步子去追。但就在這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陣驚叫驟然響起,在這靈堂之內格外突兀。
“秀兒,你這是咋了?”
杜興業嚇了一跳,而後看向程氏,關切地詢問道。
“興哥,你看!那靈臺上的白蠟燭!”
程氏臉色煞白,而後指着那靈臺。杜興國心生納悶,而後看向程氏指的方向,臉色驟然大變。
“咋了?白蠟咋了?”
杜興國也隨着那聲源看去,但是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也是異變,腳下的步子也驟然向前。
案臺上,本來在香爐中焚得好好的香全都中途而斷,掉在了地上。兩旁的白蠟燭火焰肆意而動,火星子四濺,在靈位附近飄散不止。
“快!快護住那白蠟燭,那是不能滅的!”
杜興業急忙喊道,而後快步上前,用手去護住那兩簇火苗。程氏摟住瑟瑟發抖的婧澤和婧蘭,輕聲告訴她們別怕。
“啊……啊,娘她還是生氣了,不然也也不至於如此啊!都是你這個死婆娘乾的好事!快點給娘磕頭賠罪吧!”
杜興國嚇得體無完膚,急忙跪在地上大聲求饒。馬氏看着眼前這詭異的情形,嚇得也是魂不守舍,驚叫了一聲,便朝着大門口跑去。
然而腳下的步子還沒挪動幾步,突如其來的黑暗就襲入了她的眼眸,令她連呼吸都忘記。
“咣噹!”一聲,眼前的大門猝然向裡合攏,而後緊緊闔上,不留一絲縫隙。緊接着,屋子兩旁的窗戶全都依次闔上,發出一聲又一聲直鑿心臟的聲音。
“啊!”
馬氏驚叫,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裡去,全都摔倒在地,而後捂着腦袋打着抖,一切全都拋在腦後。
“顯,顯靈了!娘她老人家還是生氣了!咱們該咋辦啊!”
杜興國顫巍巍地說道,滿身都是冷汗,連動都動不了。
而就在此時,白帷忽然飄起,一抹黑影稍縱即逝,令幾人又一次驚叫了起來。
“救,救命啊!”
*****
此時,杜家的另一側,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在快步前行。
杜婧蓮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見後面無人追上來,心中不由暗自舒了口氣,而後停下來緩和了一下自個那紊亂的心神。
剛剛,她趁着自個爹孃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偷偷溜了出來。看現在這情勢,應該沒人發現她,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如此想着,而後揉了揉自個痠痛不已的膝蓋,朝不遠處自個的屋子而去。
推開門扉,屋子裡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摸黑進入,而後朝油燈的方向而去,準備點燃火芯子。
然而腳下的步子還沒挪動幾步,一抹白影就猝然飄到了她的身後,發出一聲嘎吱的聲響。
“嗯?什麼聲音?”
杜婧蓮回頭,而後四處環顧,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難道是老鼠?
杜婧蓮心裡咯噔一下,加快去電燈的步伐。
“呼……呼……呼……”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好不容易走到桌子附近,動手去摸火摺子。然而卻怎麼都找不到。
“怎麼回事?”
她心中頓時有些忐忑,手中的動作也跟着慌張了起來。而就在此時,一縷白衣猝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令她的汗毛猝然就豎了起來。
“誰?”
她壯着膽子大叫,而後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卻撞到椅子的楞角,疼得她呲牙咧嘴。
但她顧不上疼,下意識地便朝着門口跑去。
所有疲勞全在此刻消失殆盡,她現在只想回到靈堂那邊去,至少那邊有人在,她不是一個人!
“咔噠!”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白色的身影猝然從角落裡出現,徑自沒入她的視線。
“啊!”
杜婧蓮大叫道,面容驚恐不迭,連連後退。而那身影卻緩緩移動,徑自朝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