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
姬墨謙沉沉吐出一句,棱角分明的臉上被月光籠罩,倒是顯出了幾分柔和。
“無商不奸,別忘了你那個娘子也是個商人。”
鳳清塵一臉揶揄,而後想起自己最後與素珍的對話,不由笑道:
“對了,你家素珍也真是可恨又有趣,我自認爲自己說出的謊話和真話可信度相似,可她卻是怎麼都不信,弄得我很是無奈,都想要把隱瞞她的原因告訴她了,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眼下皇上那場清君側的鴻門宴就要進行,人人都是草木皆兵,我實在不想將她扯進來。而皇上生性多疑,此時若是素珍送了蜂蜜過去,難免會引起懷疑,那樣反而會擾人心神,不得安寧。啊,對了。”
他說到此處,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後對身旁沉默不語的姬墨謙說道:
“我險些就忘了,你家素珍讓我轉告你,若是你不想看到她失去理智,就麻利地今晚過去一趟,眼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也該去準備一下了吧。”
“本王的馬車就在不遠處,一會兒就出發。”
姬墨謙開口說道,但話語一出,便讓鳳清塵瞪大了眼眸。
“你都知道?”
“嗯。”姬墨謙說道,而後將視線轉向他,繼續語出驚人:“我那邊有暗衛,想知道你們之間的對話並不難。”
“什麼!”
鳳清塵猛地從草叢中直起身來,然後看向雲淡風輕的姬墨謙,眼中閃過難以置信: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由着我說什麼!這不是浪費時間麼?再說你居然找人盯着我,你這人簡直了!”
“任何靠近她的男子,本王都要知道他們真正的心思。”
姬墨謙起身,然後撲了撲衣襟上的雜草,而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至於讓你說一遍,只是爲了確認你會否和我說實話,另外,也是讓你認清自己的心而已。”
“我滴神!你可真是,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爲了確認這無聊的問題才跑來這裡吧。”
鳳清塵瞠目結舌地問道,臉上汗珠緩緩掉落。整個人已經瀕臨抓狂的邊緣。
“嗯。”
姬墨謙暗暗點頭,而後視線不經意地掠過鳳清塵的左手側,緩緩說道:
“而且,在這裡,你也是不會說謊的。”
說罷,便徑自離去,徒留鳳清塵一個人呆呆望着他離開的身影,一時間竟忘記了呼吸。
而後,慢慢地,一抹笑意緩緩爬上他的嘴角,而後蕩溢開來。
這個阿墨,還真是瞭解他呢,縱使他巧舌如簧口蜜腹劍,但是在這裡,他定是一句都不會說的。
天上的皎月不知何時被薄雲包裹,明亮的光澤被掩去了大半。
鳳清塵不由重新躺了回去,而後將束髮的緞帶隨意扯開,一頭青絲如瀑散開。
只見他將緞帶放到一旁的草叢之間。若是細細看去,不難發現,那一處草坪比其他地方都要茂密,而且期間還點綴着不知名的野花,雖然在夜色上不甚清晰,但是卻散着一抹幽幽的芳香。
那花是衆多花中最不濟的花,名爲夕顏。易碎易逝,暮光不散。
或許在別人眼中,這種話是不祥而且微賤的,平素別人問起他喜歡何花,他都如實回答,卻總是得到別人的不信任。
或許在旁人看來,他這個遊歷花叢的高手只不過是開了個玩笑,但是他並未撒謊。
他最愛夕顏,對他而言,那是他生命中最無法丟失的溫暖。他在乎她,逾越生命。
可是這份在乎,已經不再重要。因爲他最重要的是,已經失去。
“顏兒,你剛剛聽到阿墨說的話了麼?那醋勁,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鳳清塵輕輕將那一捧花草摟進懷裡,然後用臉頰貼着芬芳的泥土,隨即笑着說道:
“不過,他如今亦是找到可以承受他這醋意的人。你不是一直想看到麼,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終於,我們仨人裡,有人獲得了這份圓滿,儘管我真的希望是你我,但是已經不可能,索性就看他美滋滋的吧。”
此時薄雲輕輕散去,皎月又重新籠罩在鳳清塵身上,令他蜷曲着的身影被月光所照亮,鼻尖傳過一陣淡淡的甜欣,他睜開眼眸,不由繼續笑道:
“啊,這蜂蜜你是不是已經嚐到了。珍兒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吧。”
他說着說着,眼中的笑意不由緩緩消失,而後,一抹鬱色漸漸鋪陳,令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沉戾:
“那些人,怎配吃這個?若是褻瀆來了這麼好的食物,可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兩日後就是請君側的日子,我定然會手刃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提着他的頭顱來祭拜你。這份仇,也該是清算一下的時候了。”
鳳清塵狠狠說道,就在此時,一陣大鳳而過,徑自吹散他的髮絲,令那深沉的目光被遮掩,但卻令那眼中的決絕更爲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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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洗過澡之後,便坐在牀鋪上,然後望着窗外的星空發呆。
也不知道鳳清塵那話是否傳達到了,這傢伙,今晚會不會來呢?
現在時辰還早,估計趕過來的話,也得在等一兩個時辰吧。
她如此想着,心裡一陣煎熬,令她有些坐立難安。
不知道爲何,今晚她格外想見到他。尤其剛纔她憤然離席的時候,她真的有種立刻去見他的衝動。
其實淩氏的話真的不讓她在意什麼,她本來也沒準備讓她這個娘多接受阿墨幾分,若是沒有那次中箭的意外,她只怕到現在還不會告知他們。
結果告訴了,眼前的情況自然會順理成章地上演。
自然,麻煩也就多了。
想到這,她不由愛嘆了一聲。殊不知,這一幕恰好被準備進來找她的如槿看了個正着,眼神不由一暗。
唉,老夫人的那番話還是讓娘子難受了。
如槿如此想着,心中則把淩氏罵了個千萬遍。這個死老婆子,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她的!
哼哼哼!真是氣死她了!
如槿如此想着,隨即看了眼手中那把玉梳,而後徑自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