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不純?您的意思是……”
鳳清塵微微一怔,須臾之間便明白了鳳相的意思,面色頓時難看得不行。鳳相凝視着自個兒子怔忡的眉眼,呼吸頓時陷入沉重之中,而後暗暗嘆了口氣。
的確,對於奪取皇位,謙王或許並沒有那份興致。但是以他的能力和未來天頌所要面臨的情況,他若是繼續位列這朝政的核心,攝政王三個字必定是實至名歸。
自古以來,攝政王與幼帝之間的關係都甚是微妙。有的甚至開端頗好,但是到了最後都是以血腥和殺戮收場,每一回都沒有例外。既然已經知道了結局,那麼是否要開始,便是一個問題了。畢竟現下一切還來得及。
“清塵跟隨王爺多年,對王爺的脾性甚是瞭解,他不會的。或許您會覺得兒子太過篤定,但兒子就是堅信無虞。
況且如今,似乎也沒有別的法子行得通了不是嗎?當今皇上的處境不用兒子說您也應清楚明白,只怕再讓他在這皇位之上揮斥方遒,天頌固然再無別國威脅,但也會自行凋零,瀕臨衰亡。
爹,這些後話還是交給以後吧。咱們還是先將現下顧好,纔不枉費多日的籌謀和等待。兒子還有要事,先行離開,稍後得空了再來看您老人家。”
話語說罷,鳳清塵起身,向着鳳相行了一禮,而後準備離開。一身紅衣汩汩作響,撩動屋中暗香漂浮的氣息,令人眸間一凜,呼吸一窒。
“阿清,如果,此番謙王所圖的並非看上去那般簡單,甚至大逆不道,你也會跟隨他左右,不離不棄嗎?爲父一生爲了朝堂殫精竭慮,但是斷不會令一個弒君奪位的人的把持朝綱,哪怕血染金鑾殿,亦是在所不惜。
作爲鳳家子孫,到那時,你會選擇與鳳家爲敵嗎?”
鳳相注視着鳳清塵火紅的身影,擱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蜷曲成拳,筋脈暴露。沉沉話語在胸腔之間迴盪開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爹,您放心,不會有那麼一日的。孩兒再次強調,王爺絕非您所想的那般人,他一心爲了天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流的血和汗已經數不勝數,如此質疑,未免對他太不公平。”
鳳清塵回過頭來,而後俯視那挺坐圓桌旁的中年男子。話語之間已經不似剛剛充滿暖意,連同眼眸之間亦是泛起銳利的光。
“萬事皆有變數,一切終有萬一。你且回答老夫,到那時,你會站在哪一邊。”
鳳相依舊緊追不放,狹長的眸子炯炯有神,光芒四射,令人根本招架不來。
“呵呵,看來孩兒是定要說出一個答案,爹纔會放孩兒走了。”
鳳清塵微微一笑,冰冷頓時席捲了他那絕美的面容,連同那雙漆黑的眸子亦是寒光乍現:
“若是真有那麼一日,孩兒會選擇跟隨謙王,與他到最後一刻。”
“逆子!”
鳳相當即大怒,一掌拍在近旁的圓桌之上,登時那圓桌便發出四分五裂的聲音,令氣氛再次陷入凝滯之中。
“爹,這便是孩兒的答案,你且滿意了?所以日後若有那麼一日,您莫要對孩兒手下留情,因爲孩兒也不會對您手下留情。”
鳳清塵說道,而後衝鳳相回眸一笑,腳下步伐不由重新而動。
“你說什麼!放肆!”
鳳相面色鐵青,理智已被無盡的晦暗所遮蓋,手中章風立即朝着鳳清塵的後背揮去。這一次,鳳清塵沒有站立不動,而是徑自躲開了那一掌。只見那掌風立即便來至他不遠處的廊柱,頓時便令廊柱碎裂了一大塊。
“爹,您這力道可是用得不小啊,若是孩兒繼續承受,只怕這一個月是什麼事情都幹不了了。”
鳳清塵站穩腳跟,回身看向眼中一片懊悔卻強撐臉面的鳳相,面容之上不由涌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且深刻地烙印在眼眸之中:
“記得六年前,您亦是用這樣的一道掌風揮向孩兒,但是孩兒當時太傻,以爲受住這些就會令您收回成命,將孩兒的心上人留在這府中。結果孩兒卻府中躺了一月,而她,卻已踏上與匈奴和親的征途。
從那時起,孩兒便明白了。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味的相信和承受是絕對行不通的。孩兒既然想要,就要靠自己的雙手,除此以外,並無他法。”
“塵兒……”
鳳相神色之間泛起一抹苦楚,而後緊緊閉上眼睛。過往煙雲再次遮掩了他的眼眸,令他的心中一派驚悸,指間亦是在微微顫抖。
看來他是老了,過往並未覺得殘忍的處理方式如今竟也覺得過分了起來。現下他甚至都覺得,如若當年他對那個丫頭好上一些,他們父子便不會走到現在這般地步,整個鳳家亦不會到現在還面臨着後繼無人的狀態。
“爹,其實您根本不必擔心謙王會對皇位有覬覦之心。緣由其實很簡單,所謂皇上,三宮六院自是不可推卸,當年信誓旦旦的轅帝自以爲能逃過,但最終還是難逃這般命運。
而王爺他,是絕對不會冒這般風險的,哪怕分毫他都不會。因爲他的心中僅有一人,也僅僅放得下一人。這樣的人如何爲帝?並非每個人都能像轅帝那般,有一個好弟弟從旁保駕護航的。
所以孩兒現在只希望能找到靈藥,救阿珍一命,哪怕令她維持現狀即可。您若有法子,也要不吝於告知孩兒。不然,這山河必定爲她做祭,世間之力,再無法攔阻。”
說罷,鳳清塵再次向鳳相行了一禮,隨即消失在暗處,很快便蹤跡全無。鳳相看着鳳清塵離開的方向,不知爲何,心中竟紊亂如斯。雖然心中對清塵所說略有疑慮,但是直覺告知他,還是相信爲好,不然日後必定會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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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王府內,主院之中,清冷刺骨的氣氛將早春所有的暖意盡數驅趕。
門扉大開,芳嫂等人將已經昏厥過去的淩氏架了出來,哭得眼睛紅腫的樂天跟隨在身後,隨着這一衆人便消失在這主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