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無妨,估計是有些疲乏纔會如此。有勞皇上掛心了。”
姬墨謙別開視線,徑自退後一步,態度恭敬,竟看不到分毫的破綻。注視着他的轅帝亦是感受到了他恭謹之下的疏離,心中涌起一抹不悅之色,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得任憑眸光的溫度沉降不休。
“此番戰役,必須要成。畢竟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臣弟定會令天頌以及黎民百姓墜落深淵。所以在此立下軍令狀,若輸了,亦帶着人頭前來見您。”
姬墨謙高聲說道,語氣抑揚頓挫,聲色鏗鏘有力。還沒等轅帝反應過來便在他的手掌之上連拍三下。掌心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令人心頭一驚,而後便涌起無盡的難受。
“擊掌三聲,以示誠意。自此不悔,不然定遭天譴!”
姬墨謙說道,而後便再次向轅帝行禮,視線則投向轅帝左手的黑羽兵符,雖未說話,但是討要之意已經甚是明顯。
“看來你真是鐵了心了,既然如此,朕也就不爲難於你了。”
轅帝將隱隱作痛的手掌收了回來,徑自在明黃的衣袖之中伸展收縮,以確定自己的手掌不至於出什麼問題。其實他的擔憂並不成立,若是墨謙真真使了全力,只怕他這隻手也就廢了。何談痛楚,何談不適,只怕早就喪失知覺了。
“來,這個就交予你了。阿墨,切莫讓皇兄失望,這天下也就靠着你了。”
轅帝將手中黑羽兵符遞到墨謙面前,姬墨謙接過,而後向轅帝行禮,便大步朝前而去,很快便如一道疾風一般消失得毫無蹤跡,令人眼中不由生出恍然之色。
“呵呵,就這麼走了?不愧是朕的好弟弟,朕說什麼便信什麼。只怕朕若是對他說了這天下也交由他來執掌,只怕他亦是責無旁貸,據爲己有吧。”
轅帝注視着那緊閉的門扉,不由喃喃自語道,而後便發出低低的笑聲。待話語截止,空曠的殿內亦是陷入沉寂,他面容之上的笑意盡數消失,徒留濃濃的猙獰在面容之間盪漾不休。
“朕纔是這一國之主,朕纔是真真正正的真命天子,這大好河山都是朕的,與你有何干系!如此不知分寸,難明進退,若是再不給你些教訓,只怕你永遠不懂得君臣之禮究竟該如何行使!”
歇斯底里的宣泄幾乎耗盡了轅帝的力氣,只見他搖搖晃晃地坐到了鋪着暗紅毯子的臺階上,神色之間怔忡不已,但是一抹靈光卻自他的眼眸處劃過,令他重新又展現出笑意。
“阿墨,莫要怪朕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實在是你太不將朕這個皇帝當回事了。如此僭越犯上,屢屢挑戰朕的極限,若是朕再對你姑息,就真的過於軟弱了。
對於你的一切,朕實在是太過了解了。也正是因爲這份瞭解,纔可以令朕想盡法子,令你痛不欲生。”
話語結束,無休無止的狂笑徑自在殿中迴盪。回聲萬千,匯合在一處卻形成刺耳而扭曲的聲色,震耳欲聾,令人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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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王府中,王爺行苑的偏廳之內,苦澀的藥香氣息在空中蔓延。圓桌之上,擺着數十種名貴草藥,素珍與桑禪對立而坐,眼睛注視着那些藥草,手中動作不敢有分毫耽誤。
在他們身後的暗處,桑孺和如槿一個煎藥一個搗藥,忙得不亦樂乎。
“師父,這是您那新方子煮出來的湯藥,您且看看是否合你心意?”
桑孺將砂鍋自爐子上端了下來,而後將其中的藥湯瀝進了藥碗裡。隨即便捧到桑禪的面前,讓他來查看一番。
“嗯,老朽看看。”
桑禪放下手中忙碌,而後接過桑孺遞過來的湯藥。只見他將其放到脣邊聞了聞,而後便則用湯匙舀了一勺放於脣邊,以舌頭來分辨。結果才沾染了些許,他便嘶聲大叫仿若性命丟卻,藥碗狠狠落在桌面上,滾燙的藥汁濺出了不少。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這藥的性質不過真正解藥的十分之一,不會要人性命,爲何您卻是如此激動?若是不行還是吐了吧,以免傷及性命……”
桑孺面露擔憂,而後便快速掏出方巾,促使桑禪將其吐出來。結果就在這時,一隻纖纖素手徑自攔住他的動作,緊接着另外一隻手便拿着一顆蜜餞向那桑禪的嘴邊而去。而後,素珍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言語之中亦帶着十足的戲謔:
“不必吐出來,阿桑你未免多慮了。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這藥湯乃是稀釋而成,藥不死人的性命,那麼師父便是沒有大礙。他這般不過是沒想到這藥苦澀難言罷了,一顆蜜餞足以解決所有問題。”
“真不愧是爲師的愛徒,頭腦便是這般靈活,不用老朽明言便可明晰透徹,舉一反三,簡直讓老朽心情飛上了天。
可再看你,看看你阿桑,你從小便是爲師一手帶大的,且得蒙爲師多年的教導,怎麼就這麼不瞭解老朽的心呢,真是令老朽太過失望了!阿槿,對於你未來的日子,老朽身表同情啊!”
“有什麼好同情的,我覺得阿桑挺好的,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一貫以誠待人,這樣的好品質可不像是您能教授出來的。”
如槿一邊搗藥一邊說道,額前滲出晶瑩而細密的汗珠。桑禪素來知道如槿不知虧的性子,而後又看了一眼面前不置可否的素珍,給如槿在背後撐腰的靠山,索性見好就收,簡單指導了桑孺一番便繼續埋頭苦幹了。
“師父,這個法子真的萬無一失嗎?”
素珍繼續手頭的忙碌,但是疑惑卻令她的動作跟着慢了許多。桑禪擡起頭,而後看到素珍滿懷愁緒的樣子,一雙白眉不由擰緊,話語之間亦是帶着一抹玩笑之意:
“怎麼,難道你還不相信爲師不成?阿珍,你素來聰穎,應該知道老朽的脾性,萬無一失這一類的詞語,乃是老朽最爲厭棄的四字成語。”
“我自是瞭解,卻也不願如此。但是以此浸針,將其變成藥針來爲阿墨治毒,聞所未聞,難免令人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