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笑,確實是心中歡喜。夫子宦海沉浮半生,爲天頌周遊列國縱橫遊說,只怕胸腔之中的真性情掩藏極深。就算小女子真心挖掘,也未必能探取半毫。
但小婦人無疑又是幸運的,與夫子初次相見便得夫子真心相待,同時接下爲樂天啓蒙授業的重責。每每想起,小婦人皆是感激。此次拜會夫子,小婦人卻是認爲夫子再不會由衷而待,然而事實卻出乎意料,小婦人焉能不欣喜?”
素珍笑眯眯地說道,眸光之間光亮奪目,徑自投射向崔夫子陰晴不定的臉,笑容更盛。
“娘子未免多想了,老夫並不如你所想這般,娘子還是進屋吃茶吧。”
須臾之間,崔夫子再次拋下一聲冷哼,徑自轉身朝裡走去。但步履卻有些匆忙,以至於有些踉蹌。素珍再次淺笑,腳下步伐也輕盈而動,緩緩跟上。
可就在邁上門檻之時,前方的滄桑背影猛然調轉,令她神色一凝,隨即退後了幾步。
“崔夫子,您這是……”
素珍蹙眉詢問,心中則他由裡到外咒罵了千萬遍。而崔夫子神色陰鬱地看着素珍,與她僵持了片刻,纔開口說話,語調陰陽怪氣:
“真不知你那孩兒承襲了你哪裡,爲何你這副聰明靈慧的思緒,他就沒有承襲分毫呢?真是天意弄人啊。”
“噗!”
素珍萬萬沒想到這崔雪嵐竟會說出這般話語,嘴角頓時抽個不停。而崔夫子則再次搖了搖頭,隨即轉身推門而入,徒留她一人在風中凌亂。
這個老匹夫,簡直就是教育界的敗類!仗着自己有幾分本事,就敢如此妄言而論,未免有失分寸!
素珍如此想着,而後狠狠推開面前那扇門扉,故意將它關闔得極響,以發泄自己心頭的一腔怒火。
不過憤怒歸憤怒,她卻不得質疑這臭老頭話語之中的真切,簡直可以說是一語中的。說起來,當初給樂天找了這麼一個牛氣衝的老師實在是欠缺考慮,以他的資質,只怕很難成爲夫子想要調教的樣子。
但如今卻是騎虎難下,更改之事有些艱難。樂天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聰明不夠,以至於挑燈夜讀爭一時之氣,顯然並不想就此罷休。而她此刻若是貿然更改只怕會挫傷他的積極性,令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因此,在和如槿商量催眠之術時,她果斷選擇了較爲繁複的方式,費了好大一番周折。只爲了這種方式對腦中干擾最小,不至於損傷他現有的聰明才智,令日後更加艱難。
“若是不進來,便將門扉關上,省得將這屋中的暖意散失!”
就在這時,崔雪嵐的聲音穿破了她的耳膜,令她如夢初醒,立即朝屋中而去,將凜冽寒風隔絕於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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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暖意融融,紛紛的茶香繚繞半空,經久不衰。
梨木桌上,一隻三層的食盒靜靜陳列。素珍進屋之時,正好看到崔雪嵐正伸手去開那食盒,眼中閃着灼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