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之上,鮮血淋漓,牀帳之上皆被血紅所染,觸目驚心。
榻上的南宮晰躺在血泊之中,襯得一張臉慘白不已,但是胸口之上細微的起伏卻表明着他的生命跡象,看來那邁入地府的腳步被生生拽了回來,留在了這陽間塵世。
在牀榻之側,南宮御靜靜蟄伏着,髮帶滑落在地,一頭青絲散在肩膀以及背脊。頭顱低垂,臉上的表情因此而被掩蓋,看不真切。
而在他蟄伏之地,汩汩而出的血紅徑自將那一塊地方浸染得再無原來的模樣。垂在一側的手指滴着點點血紅,露出的手指竟比南宮晰的還要慘白些許。
“唔……唔唔!……”
南宮雨鳶繼續從胸腔裡擠出聲音,而後運氣動功準備衝破被鎖的穴道,但顯然以她目前之力顯然是無能爲力。
“別吵,先乖乖待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徑自刺入她的耳朵,令她驀然瞪大眼眸,而後循着那聲音而去。
只見南宮御緩緩擡起頭顱,無光無熱的眼睛看向南宮雨鳶,隨即從衣袖之中掏出一隻藥瓶,盡數將裡面的藥丸倒進嘴中,慘無血色的面容微微有了一絲生機。
南宮雨鳶看着他還能活動自如,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慶幸,不再想着言語,只是一瞬也不肯錯過地看着這南宮御,心中感慨萬千。
然而如此感嘆只維持了些許,便令她再無心去思忖。她瞪大眼眸,將所有眼神悉數投注在南宮御的頭髮上,驚愕不迭,就連呼吸都幾近忘卻。
只見一抹雪色徑自染在了南宮御髮絲的末尾,僅微微停頓,便以極速之勢將那那那頭烏黑的髮絲盡數染白。
很快,一頭白髮取代了那如墨華髮,過往青黑一去不復返,徒留鶴髮肆意垂落。
“……”
南宮雨鳶眼眶溫熱,眼淚滴落而出,而後越發增多。宛若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碎裂了一地,亦模糊了視線。突然間,一襲重重的力道擲在她的穴道之處,令她的身子猛然跌倒在地。
她滿眼驚愕,一時間竟有些反應過來,但是手腳和嗓子都已經恢復如常。只見她迅速爬起,然後撲到南宮御面前,捧起他的一綹白髮,徑自放聲大哭起來。
“哭什麼,現在這結果,該喜悅纔是。”
南宮御輕聲斥道,但還是拍了拍南宮雨鳶的肩膀,聲音沙啞,極其磨練人的耳力。
“可是二哥你……”
南宮雨鳶上氣不接下氣,想要反駁一番,卻發現那反駁之語若是訴諸於口,先傷心難過的一定是自己,索性也就什麼都不說了,抱住南宮御便肆意大哭起來。
“好好,許你哭許你哭,不過不能時間太長聽到了嗎?接下來還要好多事情要做,若是沒了力氣二哥可是不饒你的。”
南宮御鼻尖有些酸澀,眼底閃現淚光。但他以微微上揚的嘴角阻礙了那眼淚的奪眶而出,令他滿是血污的面容透出一抹劫後餘生的喜悅來。
一身內力搭上一頭青絲,換來了大哥胸口間存續的那口氣,實在是不能再值得的一場交換了。
因爲如此的交換,和後悔之藥的原理是相同的,可以令他在那些無可挽回的後悔之事上得到了一個可以救贖的契機。哪怕這契機甚是渺茫微弱,但只要能有一絲希望,他都願意爲其傾其所有,赴湯蹈火。
想到這,他不由將視線投向牀榻之上的南宮晰,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衣袖,脣齒之間涌起一抹由衷的笑意,雖帶着蒼涼,但卻也有着希冀之色。
大哥,你可還記得,幼時的我總愛扯着你的衣袖,霸道地說無論你去哪裡,都要帶上我,因爲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袖子的。
這一幕雖然久遠,但卻一直在我心中生根發芽,茁壯生長。所以我一定不會放棄,你能做的,也就是認命了,誰讓你攤上我這樣一個弟弟呢。
想到這,他的嘴邊發出絲絲低笑。令南宮雨鳶徑自擡頭,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便恢復如常,徑自投入南宮御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然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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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地下,暗無天日的環境令等待顯得望眼欲穿。
巖壁之上,素珍靜靜佇立,而後望着那與暗道相通的晦暗之處,大腦裡一片空白。
“夫人,午時已過,咱們……還要如此等下去嗎?”
如槿走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素珍的神色,口中話語輕輕而出,還不如那湍急的河流來得響亮。
“估計,估計王爺定是被什麼牽絆住了手腳,所以纔會延誤。不如我上去看看,探聽一番情況之後回來向您稟告。”
“不要去。”
素珍緩緩吐出這三個字,瀾靜無波的眸子被這晦暗所包裹。唯有藏在袖間的拳頭,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不過才過了午時而已,多等一等也是無妨的。你若上去探聽,且回來告訴了我些什麼,反而會令我這心不得安寧。到時候失卻了理智,做了些損壞大局的事情,也就得不償失了。”
“夫人……”
如槿看着素珍,整個人宛若熱火上的螞蟻,想說的話存蓄在喉嚨之間,想吐露卻又有所顧忌,弄得她吞吞吐吐,令她自己都心生厭煩。
“有什麼話你就說,都到如此境地了,藏着掖着毫無意義。”
素珍見她如此,不禁開口道,眼神之中深不見底。
“夫人,且聽如槿一言!”
如槿眼中猛然閃過一抹堅定光束,整個人立即躬身而下,跪在素珍面前,眼中焦急再難掩飾:
“王爺午時未歸,足以證明城主府那邊情況棘手,非一時所能處理完善。而那南宮御素來詭計多端,還不知道有多少計策等着算計和戕害。所以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乘船離開,先行離開這危險之地。
想必王爺知曉您脫離險境,定可以放開手腳,大肆而爲。想必很快就能與您相會。”
“如槿,眼下我們乘船離開,就能脫離險境嗎?”
素珍聽着她的肺腑之言,眼神之中掠過一抹光澤,但是很快趨於沉寂,深入眼底,再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