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言語無狀,望王爺恕罪!”
席間之人皆開口求恕,聲音或高或低,卻異口同聲,好似事先排練好一般,令人心頭充溢着極致的撼動。
“御公子,你未免欺人太甚!”
桑孺見到如此情景,登時便蹙眉開口。但卻被鳳清塵阻攔,示意他莫要開口,而後徑自上前,望着在場跪拜着的一片素色,不禁由喉間透露出絲絲笑意,淡聲說道:
“御公子真是周到有禮,身披孝衣悲痛異常,卻還要以如此跪拜禮數來對待之。如此行徑,真真是讓鳳某刮目相看,亦令王爺心生不忍,怎能怪罪?
老城主如此教授南宮之人禮數,真真是天頌之幸,僅僅因此,王爺這柱香就該親自祭上,我等亦該隨之,以慰這在天之靈!”
說罷,眼中精芒閃爍,一張面容亦閃着耀眼的輝光。姬墨謙轉頭看向於他,眼中流露出一抹讚許,冰冷刺骨的眼神微微有了回暖之意。
數次交鋒且勢均力敵的兩方,若有一方突然間向另一方求饒認錯,不是使詐便是折磨對方的一顆心。
南宮御素來喜歡傷人於無形,既然如今針鋒相對,那麼如此機會必定是不會放過的。
同墨謙相鬥了五年之久,且他們乃至於南宮之間又有着那樣一層揮之不去的關係,他南宮御想要虐一虐他的心,自然是輕而易舉。
然而,他的所作所爲效果甚佳,姬墨謙的確因此而心如刀絞,若無鳳清塵出面回擊,他當真會令自己處於劣勢,雖是暫時,但只要有這個矛頭卻也是不好的。
“鳳公子如此稱讚,令我等皆惶恐不迭。不過,公子擅自妄言,未免會令人心中不鬱,還是多多收斂爲好,以免嘴給自己身子惹禍。”
南宮御擡起頭,嘴角不禁上揚,但眼底的尖銳刺骨卻比剛剛更深刻了些許,怨毒之色一掠而過,卻極其震撼人心。姬墨謙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而後微微弓身靠近他,而後朗聲道:
“這位盡孝辛勞,卻要以如此大禮來迎接本王,本王怎會責怪?大家且起身,繼續自己之行,莫要過慮!”
說罷,便伸出雙手,徑自去扶南宮御和南宮晰,墨色眼眸漾着深邃之光:
“兩位請起吧,且引本王敬上清香,如何?”
“王爺且慢,雖說草民跪拜行禮,但並不代表剛剛所說之言不再作數。”
南宮御率先一步起身,而後橫亙在他的面前,言辭銳利,竟無一絲婉轉。直白突兀地令與他相識之人皆心中一驚,心中竟有些難以置信。
“王爺敬香,家父感激銘刻。但王爺與南宮之間有諸多不悅,而且還有諸多根深蒂固的矛盾無法化解,這些鬱結在家父終了之時亦是他無法擱下的,最終不予瞑目也是如此。
如今,與這些鬱結息息相關的堂堂謙王,竟要前來弔唁,草民怎可答應?家父一聲苦厄重重,草民雖無能,但卻也是懂得孝道的。西方接引,草民不想讓他老人家走的得不安心。所以,還望王爺請回吧。”
說罷,眼中堅定無虞,毫無商榷餘地。令在場氛圍驟然間繃緊至極。
“若是本王執意要去上香呢?”
姬墨謙凝着他的眼睛,而後沉聲問道,面容之間掠過一抹猙獰,雙拳不禁捏緊。
南宮御存心爲難,只爲激怒於他,這一點在他到來之前便已經心中有數。若無如此契機,只怕也無法切換至主題之上,令沉至水底的那些事由浮出水面。
姬墨謙心中流過一抹冰冷,延伸至血脈相通之處,竟覺得格外苦澀。原來,從頭至尾,唯有他一人心思最爲單純,目的最爲單一。想要上香只是因爲對方與自己血脈相系,別無其他。
而眼前之人,甚至他身後之人,皆非如此。
哪怕是至親之人的喪事,亦可以成爲他們成全心中的目的的利用之物。雖然如此情況他已見過數以萬計,但是這一刻,事關於他,他還是覺得骨頭之中都是涼意。
“執意上香?王爺當真要如此嗎?”
南宮御聽完此話,當即便笑了,腳下步子不禁向前一步,渾身到下透露出迫人的冷峻:
“不過,諸事皆講究一個理字。草民並非迂腐之極,只要王爺拿出可以令家父含笑九泉的誠意,只怕就是我存心阻攔,父親也不會讓我如此的。”
“小御……”
南宮晰眉頭微蹙,一直未曾開口言語的脣舌不禁運作開來。但是叫出兩字之後,他便無話可說,徑自將視線收回,而後複雜難言地看了姬墨謙一眼,呼吸之間略微急促。
小御之前,已經對他透露過會有這樣一番言辭碰撞。他起先不以爲意,所以未曾放在心上,如今身臨其中,卻覺得一顆心都在蒙受煎熬,恨不得立即叫停這一切。
父親啊父親,你之魂靈,可否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可否像我一般苦痛異常?如此境地,當真是咱們一族所想要的嗎?爲何我的一顆心已經出現了動搖?
“御公子,本王一心祭奠,你當真要如此爲難嗎?”
姬墨謙自然知曉他所謂的“誠意”究竟是什麼,如墨如夜的雙眸之間不禁夾雜着一抹危險光澤,令他眼中本來若有若無的猙獰之色猝然加深了些許。
“阿墨……”
南宮御低聲叫道,眼中一片擔憂,隨即用餘光看向四周情境,一抹焦灼徑自令心跳迅猛有力起來。
眼下,似乎還不是真正針鋒以對的時候,而阿墨顯然不似從前冷靜睿智,好似隨時都要墜入南宮御編制的詭計之中。
看來他真的有必要出手干預一番了。
想到這,他微微喘息,準備開口言辭一番,但與此同時,南宮御卻突然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而後衝姬墨謙說道,面容之間亦帶着若有若無的誠懇之意:
“王爺莫惱,草民剛剛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既來祭奠,必是誠意十足,草民妄言了,王爺請去便是。”
說罷,便徑自讓開一條路,讓姬墨謙可以前行,且道路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