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娘,輕一點啊——”
天擦黑了,村子裡安安靜靜的,家家戶戶掌燈吃飯。
而洛大鐵的家裡,卻不斷傳出來女兒洛美雲的叫聲。
洛美雲趴在牀上,孫氏用熱毛巾給她敷在背上和胳膊上。
洛大鐵則不爽地坐在門檻上,不耐煩的嚷嚷:“好了好了,這不是慢慢好了麼,還叫那麼大聲,你傳出去不丟人吶。”
“就是,丟人。”洛大鐵家的兒子洛樹根也不耐煩的白眼。
洛大鐵這麼一嚷,洛美雲哇的一聲就哭了,“嗚嗚,爹,不是我的錯啊。嗚嗚,是青青,她扭我的胳膊。”
“我都不信。”洛樹根看她一眼,“洛青青那個丫頭,弱得風一吹就倒,能把你扭傷。我一個手指頭就能把她按在地上。”
“真的真的!”洛美雲擦着自己滿臉眼淚鼻涕,“我沒有騙人,就在莫家的門口。我看見她抱人家衛公子,我就教訓教訓她,結果她一摟我的胳膊,給我按在後背,不知道按了我哪裡,我就上半身都疼得不能動了,在地上趴了大半個時辰,才慢慢爬起來的。”
孫氏聽聞這話,分外不爽,三角眼裡的眼珠骨碌骨碌轉,“樹根,你別說話。他爹,我看咱們美雲沒有扯謊。”
“咋地?要不我叫樹根去揍她一頓!”洛大鐵斜她一眼,也很不忿。他生平最要面子,想到自己丫頭這個德行就覺得丟人現眼。
“別介呀。”孫娟子說道:“他爹,你記得不?前些日子,就洛青青風寒那回,我和大嫂去了她家,硬是讓那洛青青用凳子給砸出來了,可給我嚇得不輕。”
“你的意思是——”
“哼。”孫娟子一抱胳膊,“我覺着吧,這洛青青現在是比以前厲害了。”
“可不,她穿着一身新衣裳,可好看哩。”洛美雲在一邊插話,“要不,連衛公子都勾搭呢!”
“那你說怎麼辦?!”
“唉,他爹,你想想啊,當初是那洛青青是咋落水的?”
“被退親了受不了,就尋短見了麼!”
“對的嘛,所以你說,這洛青青最怕啥?”
“怕啥?”
“怕刺激唄。我聽說,人家方家丫頭這就快成親了,你說,要是方家丫頭去刺激刺激,那洛青青不得,嘿嘿嘿——”
洛大鐵也笑了,“你個傻婆姨,這回腦子還挺靈光。”
“可不的嘛,這村裡要是沒了洛青青,那徐菊也待不下去。他們那三間小屋咱們一推,蓋了新房就給咱們樹根娶媳婦哩。”
“哈哈,好,好,就這麼辦。死婆姨,這件事你去辦!”
洛青青一向是個百折不撓的人,所以即使在衛揚那碰了釘子,她也沒有打算放棄,仍舊每天賣草藥回來,跟那衛揚打個招呼。
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然衛揚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但是最起碼這兩次洛青青再去打招呼,衛揚會點點頭,或是回一個嗯字。
洛青青信心大增,她相信早晚有一天衛揚要落到她的手裡接受她的醫治。
這一天,她從河提上下來,背後的揹簍空蕩蕩的。
顯然,又賺了銀子回來。
她心情不錯,信步走在小路上。
衛揚又在垂柳下,微昂着頭靠在椅背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洛青青扯了一個笑臉出來,“衛公子。”
聞聲,衛揚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洛青青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嘻嘻。”洛青青走過去,從揹簍裡拿出一包點心,“衛公子,我剛從鎮上回來,帶了福記的白糖糕,你要不要嚐嚐看。”
衛揚微微搖頭,俊逸的臉上沒有表情,“我不喜歡。”
“唔,那好吧。”-洛輕輕顛了顛揹簍,“那洛少爺喜歡什麼,下次我幫你帶回來。”
衛揚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微往前面一擡。
洛青青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抹再熟悉不過的影子進了她的眼簾。
是方如花,提着一個籃子,正一臉喜色地往這邊走過來。
洛青青不禁皺眉。
“晦氣!”
她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居然看見了方如花這個女人。
方如花從來口蜜腹,話說得好聽,事情卻做得從來都不地道。和李二明在一起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她推進河裡,然後裝好人全村的喊人說她自盡了。
真是想起來就是一陣惡寒。
洛青青提了口氣,“衛少爺,我回去了。”
說着,轉身就往別處走去。
可方如花就是不放過她似的,大聲的吆喝起來,“青青,青青!”
洛青青頓住步子,方如花小跑着就來到她跟前,笑吟吟的,“青青,你這是幹嘛去?我們倆可有些日子沒有見面兒了。”
“嗯,是。”
“青青,青青。”方如花握住了洛青青的雙手,一臉溫柔地望着她,“你現在已經沒事了吧?我和二明在一起,你一定受到了刺激了吧?”
“呵呵。”洛青青覺得好笑。
“唉,真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青青,二明說他更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他,所以,對不起了,青青。”
洛青青真是要被氣笑了,她見過不要臉的,可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呢,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
“對了,青青,你知道嗎?我和二明明天就要成親了,他明天就會來娶我了。你是我從小長大的好姐妹。我想,邀請你也去觀禮呢。你也去,好不好?好不好啦?”
方如花嬌滴滴的樣子跟以前真是一模一樣。擱以前,洛青青被怕這一套了,每次都會聽方如花的話。
可現在越聽越噁心。
“青青,你去不去?”方如花撒着嬌,很期待地看着洛青青。
彷彿等着她像上次一樣崩潰呢。
但是沒有。
洛青青笑了,“好呢,如花,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去觀禮,誠摯的祝願你和二明天長地久。”
方如花愣了一下,“呃,呵呵,真是太好了呢。那我先去拿喜餅了,你要說話算話呀。”
“我肯定說話算話!”
方如花提着籃子走遠了,洛青青的笑容也斂去了。
這時候,幽幽的話語響在耳邊,是衛揚的聲音,“我以爲你也會扭傷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