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海就這麼站着，紋絲不動，就這麼受着顧老太太的指點和謾罵。
也不回嘴，沉着臉受着。
顧老太太跳着腳的罵，根本不打算停下來：“你說，是不是你家那個賊婆娘給你出的主意，你這麼對待你弟弟，你的心真狠啊，你這是要我們一家子死啊。
你給我聽着，你今天要不把白麪給老三送走，我就死在這裡，撞死在門上，讓大家都來看看你顧如海多麼不孝順，逼死了親孃。”
這是要挾。
顧如海苦笑。
自己每次不順服的時候，顧老太太都是這麼一套的。
顧如海看着自己的爹，顧老爺子眼珠子轉向了炕上的炕櫃，就是不看到這邊來，似乎那裡開了一朵花。
顧如河看着臉上似乎着急，想要拉扯着勸阻顧老太太，但是嘴角那微微的弧度，分明就是冷笑。
這就是自己一直一心一意對待的家人啊。
冷笑，冷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顧如海放聲狂笑，那聲音大的都嚇人。
在黑乎乎的夜色裡，這聲音帶着滲人的寒意。
和無望的絕望。
顧老太太嚇得住了嘴。
這老大也太嚇人了。
不會是瘋了吧？
顧老爺子也看不太對，自己雖然本質上想要對顧如海好一點，但是每次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的就走回了老路。
顧如河那更是不對付了。
自己的大哥要是在這裡有個好歹，傳出去，還是因爲自己要白麪，這話可是好說不好聽啊，村裡人還不定怎麼揣測這件事，到時候，就是沒什麼事，都變的有事了。
那時候自己和肖雪可丟不起這個人。
顧如河是想着佔便宜，也是這麼多年習慣了，但是不代表顧如河傻，這事情說出去，自己和肖雪落下一個逼迫大哥的名聲，到時候自己的工作上，肖雪的工作上都不好說。
在公家單位工作，更多的就是要好好的名聲，纔有晉升的機會，誰會要一個名聲臭到底的人啊。
那個領導也看不上的，這也是這麼多年，顧如河不怎麼回來的緣故，自己的老孃什麼德行，自己知道，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潑婦，雖然對自己那是真心實意的，但是腦子拎不清。
一但自己因爲老孃再招惹上什麼是非，那不是給自己平白惹麻煩啊。
尤其是肖雪的老爹那可是縣衛生局的局長，本來對於女人嫁給自己這個小地方出來的農民，就是不太願意，自己的這個位子也是老岳父給出面打了個電話解決的。
這要是因爲老孃把自己的前途和肖雪的前途都搭上了，那老岳父恐怕沒什麼好臉色給自己的，搞不好自己還要吃瓜撈的。
所以纔是顧如河這麼多年都對家裡不怎麼回來的最大原因，惹不起躲得起。
顧如海一把抓住顧老太太的手，那力氣真的很大，攥的顧老太太生疼，嚇得顧老太太只想抽手往後退。
“娘，這麼多年了，老三是你兒子，我不是嗎？你爲什麼這麼對我？四五年了，老三頓頓吃着白麪饅頭，老三的一家子都吃着白麪的饅頭，可是我呢，我的三個孩子呢，頓頓是黑麪的饅頭，還吃不飽，還要老丈人家裡年年接濟。
你說老三糧本上的糧食不夠，要我補貼一些，可是這是補貼嗎？是老三買不起嗎？我餓着我的孩子補貼老三。
老三你吃的下去嗎？你這麼多年舒舒服服的吃着白麪饅頭的時候，在那裡叫囂着我家的白麪磨得不夠細的時候，你想過我家裡的小英曉青，小杰都吃的什麼啊？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娘，老三是你兒子，你向着他，我是撿來的嗎？我的孩子都不是人嗎？家裡年年過年，包餃子有我們的份，吃餃子那沒門，我們大人不吃沒什麼，但是孩子呢，他們三個有什麼錯，顧曉成，顧曉峰，顧曉敏都能吃上餃子，都能吃的飽飽的足足的，可是我的孩子們就只能在一邊幹看着，吃着玉米麪的窩窩。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顧曉英，顧曉青，顧曉傑有什麼錯，您什麼時候給過他們好臉，這麼多年，您哪怕一顆糖，您給過他們嗎？這到底是爲什麼？
你不是要死嗎？好，您今天前腳撞死在這裡，後腳我跟上，我陪着您，不就是死嗎？爲了老二你逼我，爲了老三你也逼我，不想我活着，可以。
我的命是您生的，那好今天我們母子兩個一起作伴死。我還給您。行不行？行不行？”
顧如海握着顧老太太的手使勁的抽打着自己的胸膛，那砰砰的聲音，在屋裡劇烈震盪着，那悲哀的慘烈的話語在屋裡迴盪着。
顧老太太嚇得腿肚子都開始哆嗦，一邊用力的掙扎，一邊朝着顧如河求救：“三兒，快救救娘。老頭子，快點來，救命啊。”
這聲音完全沒有了剛纔的那股子狠厲的勁兒，反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的尖叫。
顧如河一看，這鬧得太大了，要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就完了。
一調查，自己在這裡面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啊。
急忙站出來，拉開了顧如海，分開了兩個人，一邊勸說着：“大哥，大哥，你別這麼說，這麼多年，我是領你的情的，我不說不是心裡過意不去啊，看着你家裡的三個孩子，我也是不落忍的，可是不是弟弟沒本事啊。”
顧如海呵呵的笑了，那笑聲嚇人的很。
顧如海看着巧舌如簧的老三，心裡都不知道該是哭還是笑，這就是自家的弟弟啊，親骨肉啊。
這話說的。
“你沒本事？你從小讀書，不幹農活，那是你聰明，我笨，我認了，可是你掙着每個月四十二塊，吃着公家的糧食，說沒本事，要我這個一年只有三十塊收入的農民大哥補貼你，你這是沒本事，你這是本事的很，誰有你的這本事啊？”
這話自己說完，顧如海都想笑，這話，說出去笑死個人啊。
這就是自家的弟弟，自家的老孃，自家的老爹，是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和自己的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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