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然揮手讓士兵們呈防守陣勢進村,村子並不大,只有六十多戶人家,但無一生還。
上至七十歲老者,下至兩歲嬰孩,甚至是孕婦都沒能逃脫毒手。
案發時應當是晚上,因爲大部分的百姓都是死在自家的屋裡或牀上,村子裡的路上發現的死者很少。
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兩天前,若是白天,村子裡的人不可能在家這麼齊,肯定有下地或出門的,但他們在附近的田地裡勘察過,沒有發現屍體和殺人的痕跡。
而若村子裡的人沒被殺盡,沒道理兩天都過了也無人來處理,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全村老幼無一倖免,全都被殺了,這麼齊全,只能是在晚上,更準確的說,當時應該是深夜。
而對方可能是因爲擔心被發現,所以沒用火清理掉現場,而是將倒在村口不遠處的幾具屍體擡回來扔到了屋裡,其他人的一律未動。
士兵們沉默着將所有的屍體都集中到了村口,一具連着一具排過去,顯然是一家人的放在一起,倒在村子裡的路上,未確定家庭的單獨先放在一邊,一直到晚上掌燈,大家才搜索完整個村莊,他們連地窖都找過了,的確是沒有一個生還者。
一個小兵將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子從地窖裡抱出來,忍不住哭出聲來,這個孩子是被一刀插進腹部斃命的,小兵在他的左邊發現了好幾筐倒地的蔬菜,應該是他的家人將他藏在地窖裡,誰知卻還是被人檢查出來……
這個孩子的祖父母,父母及三個叔叔都倒在大門處和大廳裡,通往地窖的門卻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血跡,顯然他的家人是沒有往後院跑,就是爲了不讓兇手注意到後院的地窖,但這個被全家保護的孩子還是沒能活下來。
大家將火把點起,全都沉默的站在村口的大坪上。
就連鍾副將這等欺負慣老百姓的都不由紅了眼圈,罵道:“這些王八蛋,簡直毫無人性,難怪朝廷要派出大軍鎮壓。”
衆人聞聽此言眼中皆有些恨意,“鍾副將,我們回去殺土匪吧,爲老百姓們報仇。”
齊浩然蹲在地上檢查屍體,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對鍾副將道:“誰說這是土匪所爲?”
“不是土匪還有誰?難道還能是我們朝廷的大軍不成?”鍾副將見齊浩然的質問口氣不滿,不服的大喊道。
“村子裡兩百多號人,這樣大規模的屠殺,對方人肯定也不少,我朝少有如此喪心病狂的兇殺案發生,這種大案也不可能是幾人或幾十人就能做下的,而除了朝廷的軍隊,也就只有土匪了,而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不是土匪幹的,難不成還真是我們同僚乾的不成?”一個營千總嚷嚷道。
士兵們聞言也是義憤填膺,有幾個人甚至高呼道:“將軍,帶我們回去打土匪吧,我們一定能將此等亂黨賊子一網打盡,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齊浩然冷笑一聲,“你們要想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要打的不止是土匪,還有外敵。”
齊浩然將地上一具屍體的胸襟扯開,露出那猙獰的刀傷,道:“你們真以爲這人是土匪殺的?別忘了,我們之前經過的幾個村莊可都好好的,那裡離土匪窩要近得多。”
“將軍是什麼意思?”鍾副將低頭看那傷口,聯想到齊浩然剛說的話,臉色一變,道:“這,這是胡人乾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戒備的看着地上那具屍體胸前的刀傷,好似那裡是洪水猛獸一般。
齊浩然嘆氣道:“土匪打家劫舍固然可恨,但不可否認,他們之前都是我大周的子民,大部分人就算落草爲寇,但親友還留在山下爲良民的比比皆是,這樣的人會屠村,連老幼都不放過嗎?”
齊浩然見大家都低頭沉思,又道:“你們當中,有早幾年就在衡州當兵的,與當地的土匪應當不陌生,可見他們如此這般狠辣狂絕?”
“那些土匪雖然搶劫過路客商,打劫官員,甚至是衝擊府衙,但很少搶掠老百姓,更別說殺人了。”
“對,連最糟百姓的恨的崎山寨最多也就下山搶老百姓家裡的糧食和養的家禽,每次搶掠都不會把糧食都搶走,難道越往外這土匪越狠,竟然直接屠村了。”
“所以,這真的不是土匪幹的,是胡人乾的?”一個士兵臉色發白的道:“可,可我們不是在荊湖南路嗎?爲什麼這兒會有胡人?關口離這兒不僅啊,我們荊湖是大周的中部吧?”
士兵有些不確定的看向齊浩然,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因爲這些都是他和他們說的,以前他們連荊湖南路有多少府衙都不知道,但齊參將來以後就教他們認地圖,還要認全大周的地圖,這些剛參軍不久的小傢伙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所在的荊湖南路是大周朝的中部,很是繁華。
難道齊浩然其實教錯了,他們荊湖南路其實離邊關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遠,胡人一進來就能屠他們的村莊?
齊浩然面沉入水,他當然知道這兒離邊關有多遠,就是因爲這兒,他的臉色才越發的難看。
鍾副將也手抖腳抖的抓住一個營千總的胳膊,半個身子的力量倚靠在他身上,這纔沒摔倒在地。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普通士兵能聽的了,齊浩然再一次明確的告訴大家,荊湖南路是大周的中部,與邊關並不近,至於胡人爲何能到荊湖來屠村,及爲何會屠村,這個還有待調查,但我大周地大物博,大路小路無數,說不定那些胡人就是從小路來的,因此齊浩然讓大家今晚休息的時候順便想想各自的家鄉是否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小路可通往交通要道什麼的。
給大家佈置了任務,將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後,齊浩然才帶着一羣軍中的中上層領導班子進了一棟房子。
飛白讓人守在外面,去廚房拎了一壺水回去給大家添白開水,齊浩然正說到:“……此事務必要儘快通知朝廷及各路軍隊,讓大家小心防範胡人,邊關那裡也要增派人手了。”
鍾副將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問道:“將軍,您肯定這是胡人所爲?說不定是仇殺什麼的,要知道這兒離邊關那麼遠,而朝廷有二十萬大軍在荊湖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