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看着眼前的宮殿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轉身道:“我不要留在宮中,去告訴皇上,少盛和少泰都大了,我跟他們住就好。”
被派來看管她的劉嬤嬤含笑道:“這也是皇上的孝心,太妃畢竟伺候過先老爺二十多年,朝中百官都看着呢,皇上爲您養老是應當應份的。”
那怎麼一樣?
她授意那些人上折是想當太后,不是要當一個太妃。
現在齊修遠把她的身份定在妾室上,那她對他還有什麼約束力?
留在皇宮不是讓他搓圓捏扁嗎?
吳氏推開劉嬤嬤的手,沉着臉道:“總之我不住在這裡。”
吳氏往外闖去,李菁華就一身盛裝的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雙方很少打交道,但吳氏畢竟做過她婆婆,吳氏並不懼她,擡高了下巴看她,“李氏,你也敢攔我不成?”
李菁華剛聽過齊修遠小時候的故事,對吳氏感官很差,此時自然也不給她留面子,“吳太妃,這宮殿是皇上賜給你的,從今以後你就在此安心榮養便是。”
“李氏!”吳氏怒喝。
“大膽,”文翠上前一步,蹙眉喝道:“吳太妃,皇后的姓氏也是你能直呼的?你不過是個妾室,若不是看你伺候了先老爺二十多年,皇上與皇后憐惜你,就憑你曾謀害榮郡王一條就夠砍十次腦袋的,皇上與皇后仁慈,你不但不感激反而還敢如此直呼皇后!”
吳氏臉色劇變,看向左右,卻見所有人都低頭垂首,竟無一人爲她出頭。
李菁華揮揮手,對她道:“吳太妃若是聽話自然好,若不,自然有比這宮殿更好的去處。”
吳氏臉色蒼白的道:“你們,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是齊修遠的繼母,也是他的母親,他這是不孝!”
李菁華嘴角一挑,道:“妾室扶正需要主母孃家的認同書,而不管是從衙門的文書,還是家族的族譜上來看您都只是公爹的貴妾,何來繼室一說?”
李菁華道:“至於您竊居齊府主母二十年,皇上現如今不打算追究,但如果您硬要鬧騰,皇上未必就不會改了主意。”
“對了,皇上已封二叔三叔爲安樂侯與安平侯,太妃若是想見他們與本宮說一聲,本宮會按規矩讓人進來給您請安的。”
吳氏臉色蒼白,她的兩個兒子都在齊修遠的手裡,她現在才深切感受到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痛苦。
但這於她來說纔是開始。
她和齊豐在一起時,因爲名不正言不順很少出去走動,但並不是不走動。
只要沒有人刻意提起,誰也不會知道她曾是妾室,所以偶爾也會出去赴宴逛街,但進了皇宮,整座宮殿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她身邊伺候的宮女嬤嬤只要不問她們就不會與她說話。
就是問她們問題也回答的乾巴巴的,身邊沒有一個貼心人,她被徹底的孤立了。
加上深處皇宮的恐懼,吳氏才呆了半個月就受不住了,強烈要求要見兩個兒子。
但人不是她想見就能見的,李菁華一直拖到過年才讓她見到兩個兒子的面。
但見了不如不見。
吳氏惶恐,而從小就被齊修遠欺負慣的齊少盛齊少泰更驚恐,齊修遠登基帶來的驚喜早就變成了驚懼。
一開始他們還想着自己成了皇室子弟,不僅可以換個王爺當,還能大展一番宏圖。
但齊修遠先是冷落他們,在朝臣漸漸要求封賞他們後只是給他們一個沒有實權的侯爵。
與擁有兵權的齊浩然相比,他們連進入皇宮都千難萬難,而他們的母親也由繼室變成了妾室,他們更是由嫡子變成了庶子。
以前齊府的那些舊事一一被人翻出來,齊少泰還罷,齊少盛卻是想起了小時候齊修遠兇狠的那個勁兒,還有他目光赤紅的盯着他時說的那句話,他說,“我娘是被你姨娘害死的!”
如果祝宛真是他母親害死的,那麼已經做了皇帝的齊修遠會放過他們嗎?
齊少盛開始責怪起母親來,而這次除夕他就是帶了這種情緒進宮去看吳氏的。
齊少盛和齊少泰雖然被召進宮參加宮宴,但齊修遠並不單獨召見他們,只是讓人傳話給他們,讓他們抽空去看看吳太妃,儘儘孝心,和時刻能陪在皇帝身邊,甚至被留宿的範子衿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道的還以爲範子衿纔是皇上的親弟弟呢。
齊少盛和齊少泰見了心中的怨氣更甚,他們在齊修遠的眼皮子底下不敢表現在面上,去見吳氏時難免帶出了幾分。
而吳氏才進宮不到半年人就老了差不多十歲,她全靠想念兒子活着,此時見了兩個兒子就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但兩個孩子一開口卻是責怪她當年對齊修遠太不好,以至於他們兄弟感情不睦,現在還需要戰戰兢兢的生活。
吳氏滿臉震驚,抖着嘴脣道:“你們怪我?連你們也怪我?可我要是對他不狠,你們能做齊府的嫡子嗎?能被人捧在手心裡長這麼大嗎?”
齊少盛有些煩躁,粗聲道:“太妃,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最關鍵的是如何消掉大哥心中的戾氣,不然兒子們一生也難得安寧了。”
“是啊娘,”齊少泰皺着眉頭道:“我和二哥總不能一直在家呆着吧,總得謀個實職,不然只做個無權的侯爺,誰認得我們?但要當官就必須得過大哥那一關。”
吳氏心寒,隱隱有些明白齊修遠爲何此時讓她見兩個兒子了,她木然的問道:“那你們說怎麼辦?”
齊少盛皺眉道:“大哥心中的癥結無非是他母親的死,母親不如與他解釋清楚,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家又還是同根同脈的一家人。”
吳氏流着淚笑問,“解釋什麼?解釋我是如何殺了他母親嗎?”
兄弟倆臉色大變,齊少盛聲音都變了,“她,她真是你殺的?”
吳氏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抹了一把眼淚冷冷地看着他,道:“她要是不死,你哪來的嫡子身份,齊府誰會知道你這個二少爺?我兒,你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覺得遲了嗎?”
齊少盛臉色黑沉。
齊少泰張大了嘴巴,縮着脖子站在一邊。
吳氏透過窗看向外面的天空,輕輕地道:“他想折磨死我們,從前你們那麼欺負他,你覺得他會放下芥蒂與你們做個好兄弟嗎?別做夢了,他現在忙着處理國事顧不上我們,但顧上的時候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齊少盛兄弟齊齊打了一個寒顫。
吳氏回過頭來,一把握住他們的手道:“所以,趁着他還顧不上我們的時候我們走吧,盛兒,你上折說想回鄉祭祀先祖,我們就呆在老家不回來了,雖然會清貧一些,但總比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強。”
“只要我們不在他跟前他就想不起我們來,你們再好好培養幾個孩子,說不定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