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遞上去,廣陵侯卻沒有見他,實在出乎意料,蔣榮百思不得其解。蔣清荷這件事情已經表現出廣陵侯的狠辣,蔣榮實在不敢有任何僥倖心理,特地尋了顧長衍,希望能得一二句指點。
顧長衍琢磨了下,問他,“先不談此事,你家裡的事情本世子聽了,冒昧一句,你打算永遠禁足令妹?”
蔣榮乍一聽,有些不明白顧長衍的意思,疑惑地說道:“舍妹行事不着調,能約束便只能約束了,所幸是個姑娘家,將來嫁了人就好!”
顧長衍似笑非笑,“嫁了人,去禍害人家?那到時你可別叫本世子幫你說媒,本世子沒這臉。”
蔣榮面色一僵,莫約已經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到底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即便如今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蔣榮仍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聽錯了,“當初世子爲下官的婚事奔波,舍妹之事,不敢再勞煩世子……舍妹婚事,家母正做安排。”
“是嗎,本世子所聞,令妹眼高於頂,是看不上小門小戶的,當初死活要跟本世子,不正是看上了本世子的身份地位?你母親的交際能說什麼高門於她?她也願意?聽說你管教她,將她禁足,她就已經恨上你了!你若不給她弄個高門夫婿,豈不恨你一輩子?這還算是好的,她那性子消停不了,閨中折騰,入了婆家仍會折騰,屆時惹出大禍,得罪的可不止是她婆家啊!蔣榮啊,你也別怪我多嘴,這是爲你好!”
被外人當面貶低親妹妹,蔣榮非但沒有不快,反而心懷感激,正是習慣了與顧長衍的相處方式,他知道如果不是真心爲他着想,顧長衍也不會多嘴。
只是到底是親妹妹啊,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沒有便能抹去,蔣榮下不了決心,活生生的一個人,他也不敢下決心。
顧長衍看他這模樣,真心覺得寒門書生缺乏果斷,若要獨擋一面,少說也得歷練了幾年。
顧長衍知道他的想法,繼續勸道:“你當她是妹妹,她當你什麼?你寒窗苦讀之時,恐怕她還嫌你不陪她玩兒,不逗她開心。你爲仕途奔波,累倒回家,她卻一直不省心,拖你後腿。你千方百計復起蔣家,她千方百計敗壞蔣家的名聲……不知輕重,自視甚高,自私自利,不會關心任何人,卯足勁折騰,這樣的女人放在哪裡都是禍害!蔣榮,本世子言盡於此,你若仍視她爲親妹,便當本世子今日什麼都沒說。你家的事情,本世子聽着煩!”
顧長衍的話難聽,卻是現實,蔣榮沉默許久,默認了!
顧長衍勾起脣角,淡淡的道:“本世子得到消息,從對付日日健康開始,她便有攀高枝兒的打算了,否則這一次,廣陵侯對付她不會這麼容易,而這次廣陵侯之所以拒絕見你,怕是覺得你心非所願,會再拒絕,他總要讓你知道他的厲害!所以……犧牲誰,保全誰,你可明白?”
蔣榮微微頷首,藏於袖中的雙手緊了拳頭。
只是,相處十幾年的親人,豈是幾句話便能捨棄?蔣榮真的會聽取顧長衍的建議嗎?
蔣家的防衛稍微鬆懈,蔣清荷就又跑出府了。她不知道蔣家正面臨威脅,那天蔣榮與她交談,問了巷子裡發生的具體事情,將她狠狠地訓斥一頓,蔣清荷氣憤極了,她不就出府了,蔣家是家不是牢籠,她怎麼就出去不得?不就丟了個丫鬟,賣身契都在她這兒,別說丟了,就是死了,她也沒責任!蔣榮卻偏偏訓斥她,說她沒心沒肺,簡直借題發揮,不可理喻!
不過還好,她又出來了,她就說蔣榮關不了她一輩子,這次沒用母親幫忙她也逃出來了。
她摸了摸衣襟裡面的銀票,找了個地方將衣服換了,又來吊如意郎君了!
世家公子多來茶館聽書打發時間,她歡歡喜喜地入了茶館聽書,卻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有些人的盤中菜。
顧長衍嘲諷地收回視線,這種又醜又蠢的貨色,竟然曾經還惦記他,一哭二鬧三上吊,死活要做他姨娘,顧長衍深深地覺得有損自己英名,比那些向自己撈錢的女人都有不如,想想實在惡寒!
他的身旁,蔣榮似乎不忍的別過臉,顧長衍拍拍他的肩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此不着調的妹妹,能調教自然是好,可冥頑不寧,那就怪不得你了!”
“多謝世子提點!”
“別老說感謝,都生疏了!好了,本世子還有事,便先走了,你便留在這裡,適當的時候給他一擊,只要他手上留有證據,來他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再有本世子全力助你,他便再不敢對付蔣家。”說吧,顧長衍起身,緩緩離開。
蔣榮神色複雜的看着他的背影,藏青色的衣襟漸漸消失在視野,直到完全看不見,蔣榮閉了閉眼睛,隨後猛地起身,狂奔蔣清荷離開的地方。
巷子裡幾個地痞瞧見已奔亂了頭髮的蔣榮,對視一眼,一臉嘲意,言語也不掩其輕蔑,“狀元郎好大的架子,等候你多時了!”
“舍妹……”蔣榮急切的問,急於求證,連對方是何臉色都完全忽略。
對方一地痞冷笑,“狀元郎果然重情重義,也幸好有狀元郎的重情重義,那女人絲毫未傷,當真造化了!”
蔣榮鬆了一口氣,知道接下來,便是與廣陵侯談話了。仍是套了麻袋,由地痞引路,不多時,蔣榮便被帶到廣陵侯面前。
光明重現,蔣榮瞧見廣陵侯,什麼都沒說,直接跪在廣陵侯面前,堅決而鎮定地說道:“下官願爲侯爺效犬馬之勞,以前是下官不識擡舉,只望侯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廣陵侯眸中閃過一絲精光,“狀元郎終於想通了,好說,好說,只是先前本侯誠意找你,你可是執意拒了的,如今爽快相應,讓本侯如此信你?終究是何原因,讓你改變決定?”
蔣榮面上漸漸浮現出恨意,“下官自出仕以來,一直跟着顧長衍鞍前馬後,因着被歸到端王,朝中受了不少排擠,下官雖無功勞,卻有苦勞。他顧長衍倒好,護不了下官,竟還出主意讓下官獻出親生妹妹,讓下官看着自己的親生妹妹被糟蹋,不是他顧長衍的妹妹,他倒是能鐵石心腸。再者,他囑咐下官拿住侯爺的把柄,以讓侯爺再不敢來犯蔣家,卻不出手相助,只下官一人,如何能對抗得了侯爺?他出此主意,恐怕已是不想留下官的命了。下官初入仕,宏圖未展,豈能就此身死?侯爺信下官也好,不信也罷,下官唯今都只能依靠侯爺!”
廣陵侯眸中閃過一絲瞭然,原來顧長衍是真的想幫蔣榮,他讓蔣榮抓自己把柄,說來行得通,卻誰知蔣榮不相信他,因爲此事與他離心,倒讓自己白白撿了一顆好棋子,不過誰讓他以爲蔣榮這個新科狀元足夠有能力對抗自己,不讓端王府出手相助呢!端王世子果然是廢物,簡直污了端王爺的一世英名。
廣陵侯的眸光閃了閃,恍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本侯原也只是想給你警告,想着你是個識時務的,否則一怒之下,必讓人欺辱舍妹,若你真聽了顧長衍所言,舍妹失了清白,必定算在本侯頭上,屆時,本侯與狀元郎,怕是要不死不休!這顧長衍好深的算計,萬幸狀元郎精明,沒被他迷惑雙眼。”
蔣榮嚴肅的臉上恨意更深。
“顧長衍如此對你,你今後有何打算?”廣陵侯淡淡地問。
蔣榮鏗鏘有力地回道:“願爲侯爺效犬馬之力。”
“甚好,如此,正省了本侯浪費口舌勸你對付齊國公府了。狀元郎放心,只要你聽本侯的話,那嬌滴滴的國公府千金,跑不了你的。”齊芫會嫁給誰他不知道,但他會先口上賣好,隨後再盡力幫他,蔣榮是個人才,他不想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