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說過?此刻齊成染心裡對這位印象本就不好的郡主更是不好了。
顧長歌見他如此,忙改口道:“好吧,我騙了你,其實是我通過眼線告知的事情分析的。那眼線埋在魏無極家裡,每月都會給我彙報他的情況,就這麼一點一點蒐集整理,五年的時間,我就能確定魏無極喜歡我了。”
不料想顧長歌竟在他家埋了眼線,且埋了五年他都沒察覺,齊成染的雙眸閃了閃,沒等他說話,便見一婢女慌忙衝進屋。
顧長歌聽到聲音,忙下牀,問道:“可是那邊有信?”
婢女點頭,沉重說道:“五皇子舉兵反,二皇子與洛相千金被圍困宮中,一天後,大魏宮中發出勝利捷報,二皇子恐怕……”
顧長歌身形一顫,厲聲道:“爲何不救人?本郡主將你們送至大魏爲的什麼,你們不知道?他死了,你們有何臉面回來見我?”
奴婢倏地一跪,咬牙道:“請郡主責罰!”
好半晌,顧長歌才吐出一口氣,悽笑道:“罷,我知你們盡力了,方纔心急,莫怪罪。”
的齊成染雖閉了眼睛,但心裡,卻甚是複雜。
暮色來臨,錦城郊外白雪皚皚的原野之上,身着白狐裘的顧長歌縱馬馳騁,似要將今日憋在心裡的痛全部出來。
不一會兒,原野上出現一匹黑馬。
齊成染遞給顧長歌一壺酒,淡淡道:“杜康可解憂。”
顧長歌苦笑,“借酒消愁愁更愁,我不想喝,只想哭一場。”
齊成染輕輕頷首,自己大口飲完了壺中酒,繼而大手一揮,將酒壺拋擲一處,不一會兒,便被白雪掩埋。
齊成染頓了頓,沉聲道:“你真這麼愛我……愛他,魏無極?”
顧長歌點頭。
“爲何?我記得,魏無極並未見過你。”
“嗯,他從未見過我,但五年前,我卻見過他。大魏北燕一戰,我曾親耳聽到他對那什麼洛相千金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年我才十三,情竇初開,想起母妃說男人嘴上誓言都當不得真,只有過了一生,才知這男人是不是真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我並不信他,但後來,我親眼見到他爲了那女人而舉身赴死。”
顧長歌自嘲一笑,“你既說他從未見過我,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那些話是我騙你,魏無極連我的臉都沒看過,怎會喜歡我。”
說罷,她低聲道:“對不起,之所以說那些話,我只想你找到幸福。原諒我,我們都被命運捉弄,你的幸福不是我,我的幸福也不是魏無極,而魏無極的幸福是洛相千金。”
她嗎?齊成染心裡冷笑,臉上不顯,只淡淡道:“郊外風大,莫待久了。”
他雖然不喜歡顧長歌,但真心待他的人,他向來禮待。
誰料齊成染剛說完,便聽顧長歌咧嘴一笑:“其實我現在想想,也不是很喜歡魏無極嘛,他就像我的一個夢,少女的夢,現在夢醒了,他去他的地府,我繼續做我的郡主,反正他也不喜歡我,不值得我傷心掛念。”
齊成染瞳孔微深,脫口而出道:“那我……”
“你……”顧長歌側目,“你不是不如以前喜歡我了嗎?”
齊成染沒有說話,顧長歌只當他默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終於想開了,我很欣慰啊!嗯,王家的事情擺在這裡,你若不給個教訓,恐怕其他世家有樣兒學樣兒,會站你頭上拉屎,這樣,把王家的事情處理了,你就回京,好不?”
齊成染沒有反對,他眉頭微鎖,卻不是擔憂王家,而是想到顧長歌的話,心裡有些發堵。
終於解決了齊成染這個大麻煩,顧長歌輕鬆至極,當晚便睡了一個好覺。
次日醒來,便讓王府丫鬟傳信王家當家人過來,她要爲齊成染討公道。
不過話說,魏無極死了,她也就當時狠狠傷心了一下下,後來那股傷心勁兒慢慢散去,到現在竟一點都沒感覺,這……
不應該啊!
奇了怪了。
罷,此事她也沒多想,只將功勞歸到母妃的教導上。
她小時候,端王妃便常說:“神馬三從四德,都是鬼話,你要爲自己活,男人如衣服,錢權纔是正理。”
她萌萌道:“那父王呢?”
端王妃說:“父王是個好衣服,母妃很喜歡,所以就不用換了。”
她道:“那要是長歌找不到好衣服呢?”
端王妃說:“找不到好衣服就不穿,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穿男人那件衣服,我那個世界就有很多人不穿。”
她喔了聲,童言無忌道:“那長歌也要穿母妃穿的衣服。”
端王妃兩眼一瞪,直接掃向在旁悠閒喝茶的端王,沒好氣道:“你來解釋。”
端王死活不解釋,說他的女兒豈容灌輸這些思想,既然端王妃要教,就教到底,他纔不插手,但後來,被端王妃死活纏着,最終無奈對顧長歌道:“長歌,父王這件衣服只能你母妃你穿,你穿不了,穿了就是。”
小長歌喔了聲,想了想道:“可是皇伯伯(先帝,當時還沒死)的衣服就有很多人穿。”
端王暗罵親兄長無下限,笑道:“那是你皇伯伯,總之父王的衣服只容母妃穿,你的丈夫也只能容你穿。”
長歌回過神,想到自己母妃常爆出口的那些離經叛道之詞,不由笑了。
從她出生,便聽外人以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的心態,說父王獨寵母妃並不長久,長此以來必定休妻,但如今十八年過去,母妃還是幸福地躺在父王懷裡。
所以啊,母妃說的是對的。
但於她而言,相信母妃的同時,又覺得母妃說的並非全對,即便將男子視爲衣服,但也要真心相待,若母妃不是真心待父王,父王會真心待她?
換衣服嘛,只限於當男女其中一方對另一方無情時,方可換!
她深吸一口氣,魏無極這件衣服,她是該換了。
在婢女的服侍下,顧長歌已梳妝打扮好,此刻鏡前,儼然是一翩翩俏公子。
她和哥哥是雙胞胎,兩人平分胎中營養,因此生下來時便有九分相似,至於剩下的一分,胭脂水粉能拯救他們隨意互換身份。
齊成染來到端王府正廳時,便見到坐於首位品茶的‘顧長衍’。
這通身的氣派,言行舉止無不說明了尊貴的身份,但齊成染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哪裡怪,他也說不出,總覺得似乎……這顧長衍有些女氣。
‘顧長衍’見他來,倏地一笑,“成染,王家人一會兒便來,你先坐坐。”
這笑,不似男兒間的交往,倒有些像女人。齊成染略一細想,答案便隨之而出,想必這顧長衍便是顧長歌吧!
女扮男裝,她也真做得出!
齊成染笑笑,“長歌,你以世子的名義見外男,當心世子回來收拾你。”
顧長歌吐吐舌頭,“他自己跑去遊山玩水,將錦城的爛攤子留給我,他若收拾我,我便告訴父王母妃他不愛護妹妹,看他如何解釋。”
端王寵妻出名,端王妃寵女出名,端王世子還真不好解釋。
這時,下人傳報,王家來人了。
顧長歌擡眼,就見王家掌權人王大爺得體走來,身後跟着王三爺與其子王英男。見王英男一瘸一拐杵着柺杖,便知這廝已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王英男看着被教訓得極重,但沒按照說法斷手,也沒斷腳。顧長歌眼眸微眯了眯,王家人要保王英男了。
但她顧長歌是誰,齊成染是誰,豈容吃這等虧?
顧長歌不急不慢地飲了口茶,王家幾人恭敬地朝兩人見禮,後賠禮道:“那天的事情,實屬我這侄兒衝動了些,驚嚇了郡主、傷了齊世子是我們王家不對,我已將侄兒教訓了一頓,眼下將侄兒帶入端王府,要打要殺,全憑衍世子與齊世子的意思。”
齊成染淡淡看了王家幾人一眼,並未說話。
顧長歌悠悠地手中小玩意兒,含笑道:“王家主的侄兒,本世子哪敢打殺。不過昨兒聽王家主說要將你侄兒手砍了,嗯,既然王家主這般說了,本世子也不便拂了王家主的意,這便砍吧!”
王大爺臉上的笑容一僵,看來這件事情,端王府是不想化干戈爲玉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