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陽長公主府是前朝某侍郎府,佔地一般,符合皇家公主的配設,加上剛修繕,看着極致繁華貴氣,這是景帝做的面子。府中花草極少,因是才種下,到明年纔會盛開罷。
果如霍瑤所說,此次宴會有數人婉拒,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慧陽長公主的名聲徹底臭了,彷彿與之說句話都會污了旁人,連先前關係不錯的霍瑤都在這個當口去庵裡爲祖母祈福,齊芫更是被慧敏長公主拘在家裡,不許外出。
是以今日來參加宴會的大都是二三品不上不下的人家,當然四五六品的小門小戶削尖了腦袋舔冷屁股,奈何格調跟不上長公主的圈子。也有有頭有臉的世家不得不來,誰讓往日有情分,如今刻意拒了,得罪不起黃家人。
顧長歌是來看笑話的,帶着紅袖,本來還會帶白芷來着,只是顧長衍捨不得,說宴會不過攀比,加之吃飽了撐着的勾心鬥角,這方面的事情白芷看得太少,被人算計了去倒不好。
抱着看笑話的心態,還沒進公主府就看了場笑話。
巍峨的公主府門口,男子憤憤面容之下帶着明顯的忐忑,低聲說着什麼,繼而憤怒,又強忍着什麼,頗有軟硬兼施的樣子,他面前的女官一直淡笑着,偶有爲難,卻始終把持住分寸,不失了禮數,也不讓眼前的男人如意。
鄭譽竟然連公主府的門都進不了。
瞧着很是可憐。
身側某貴婦低聲道:“這位小姐還不知道吧,這位便是長公主的駙馬鄭家公子,也是倒黴,雖尚了公主,可瞧着如今……弄出這些事情,真是……”
顧長歌低聲笑道:“夫人恐怕不知慧陽長公主爲何嫁鄭家少爺吧?”
那夫人驚了一下,八卦的心裡實在強大,忙追問:“喔?此事還有內幕?”
顧長歌笑了笑,說道:“咱們進去再說。”
這夫人連連應聲,緊跟着顧長歌入了公主府,果真是熱衷八卦,連新修的公主府都不多看兩眼,寫在臉上的急切看在顧長歌眼裡,不由覺得有些可愛。
二人入座,那夫人便想直接問了,卻似乎覺得無禮,就自報家門說她乃陳恩將軍府的嫡孫媳王氏如燕,又問顧長歌是哪家小姐。
“家父姓顧,喚我小顧便可。”顧長歌突然想逗逗這個沒有單純的少婦了。
王如燕連連擺手,“這怎麼成,顧小姐可別說笑了。”
顧長歌笑說:“別客氣,本小姐從不與人客氣。名字不過稱呼,再要客氣,還要不要聽內幕了?”
王如燕閉了嘴。
“外人眼中鄭家少爺可憐,殊不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不是他獻殷勤,慧陽長公主會嫁給他?他可憐,人家公主還看不上他呢,當然,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湊在一起絕配。”
王如燕驚道:“獻殷勤?還有這事兒?”
“當然,可不是還有這事兒。”顧長歌陳述道:“先前不是慧陽長公主與章家少爺青梅竹馬嗎,章家渣渣先入爲主,人家又是堂堂公主,瞧得上鄭譽纔怪了。”
王如燕輕嘆道:“可惜了青梅竹馬有緣無分,竹馬另娶,青梅另嫁,竟活生生的拆散了……”
顧長歌一聽不對勁,側目道:“等等……,你這話不對勁兒啊。怎麼還同情上了?”
“人情真情……”
“等等……”還有感嘆世間真情的意思,顧長歌直接打斷道:“如燕寶寶,你重點搞錯了。”
王如燕聽她的稱呼,不由有些臉紅。
顧長歌琢磨着那所謂的皇家辛秘衆人皆知,如今已不再是辛秘了,因此談談也無大礙,便耐心地與這個貌似唯愛主義的少婦說道:“你惋惜慧陽長公主與章家少爺的愛情,所以覺得可惜?”
王如燕點點頭。
“那你想過章大少夫人周氏嗎?她爲章德昌的嫡妻,可是丈夫卻與別的女人有私情,管不得,甚至連孩子都保不住,小三囂張如此,嫡妻就是活該?”
王如燕低聲嘟囔:“若非她嫁給章家公子,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顧長歌鄙視道:“那是賜婚,人家敢不嫁嗎?”
陷入糾結的王如燕讓顧長歌很懷疑這女子的三觀,愛情至上,難道擋了這段愛情的人都該死嗎?這段糾葛中,周凌蘭何其無辜,雖說當初若不是窺視顧易青,便不會有景帝賜婚的機會,沒有賜婚,便不會如此下場,只是太后看中,有成爲炙手可熱的親王正妃的機會,誰能不動心呢?無奈也好,活該也罷,不管怎麼說,對這個曾賭敗了一生的女子,顧長歌心有憐憫。
王如燕糾結了半天,見顧長歌已不再理她,小聲說道:“其實……其實我也不是說周氏不好,就是覺得惋惜罷了。顧……小顧,你不要生氣嘛!”
顧長歌輕哼了聲。
“其實我明白,這件事情裡誰都可憐,慧陽長公主如此,章得昌如此,周氏更是如此,幾個家族也有連累,我還聽說鄭家尚公主後,鄭大夫人的日子越發難過了,婆婆刁難,丈夫不喜,兒子如今也難成氣候了。說到底還是命運作祟,看不得人和和美美罷!”
話很真誠,敢情這女子是真的同情所有人!
顧長歌心頭的那點點不快消失了,說道:“好了,我不生氣。”
王如燕笑了,兩頰上露出對稱的兩個小酒窩,還顯出淡淡的雙下巴,看着很是可愛,顧長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調笑道:“你丈夫娶你有福了。”
王如燕羞羞地不好意思,碰了下她的手臂,低聲道:“方纔聽你話語中對慧陽長公主多有不滿,你若不嫌我多話,我便提醒你一句,到底是公主,得罪不得,有什麼不滿埋在心裡便是。”
今日她本不願來,奈何人家是長公主,婆家開罪不得,再有婆婆近日身體不好,長嫂有孕,便使了她來應付。今日一番話,覺得與這顧家小姐甚爲投機,平日外人明裡談笑,暗裡卻在笑話她無心機,顧家小姐沒有,因此便生了幾分親近,提醒一番,不枉二人一場緣分。
顧長歌道:“我不怕她。”
王如燕再勸,“皇家人不好惹,你別任性了。”
顧長歌笑:“我真的不怕,反而她要對付我需多斟酌,我嫡出她庶出,我嫡親祖母是她嫡母,我家爹爹一個眼神都能將她嚇住,如今我嫡親堂兄是我家家主,更何況我未來夫家是頂級大族,你說,我需怕她?”
王如燕一臉不可置信,顧長歌看着她的眼睛笑,“對了,我叫顧長歌,不過你可以繼續喚我小顧。”
“你……”王如燕登時拘謹起來,忙起身行禮,告罪有眼無珠云云。
顧長歌親自扶起她,道:“你這樣,倒讓我心裡自責了。”
王如燕低眉垂眼道:“方纔不知郡主身份,有冒犯之處,還請郡主莫怪,是臣婦的錯。”
顧長歌心裡登時大叫,這特麼就是高處不勝寒?可特麼她也不夠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