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吟兒受她引誘命喪齊國公府,雖是花無心的命令,然而那個大膽求愛的女子的死與她還是有很多關係的,若當初接到花無心命令時勸說一二,勸花無心收回成命,那麼張吟兒便不會死,至少那個時候不會死,張吟兒不死,張家夫婦便不會像今天這樣飽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
愛女之死,讓張家夫婦短短時間內老了幾十歲。
這是條臨近長安西街的街道,眼前是互相扶持的張家夫婦,聽說張父當時不接受張吟兒自殺的事實,曾去齊家鬧過,齊府管家將那日之時說來,並憐憫地給了一些銀兩安葬張吟兒,張父不信活潑可愛的女兒會輕生,大罵齊家謀殺他女兒,齊家不是聖賢,起初看在張吟兒死的份上還容忍一二,後聽張父越說越過分,直接略施小計,一系列打壓下去。
這樣事情鬧得京城沸騰,張家本開了一家酒樓,生意上的夥伴得知張家惹了齊家不喜,紛紛避着張家,酒樓生意也一落千丈,很快,張家酒樓關門,張家迅速敗落。
聽說,現在的張家夫婦,靠賣吃食維持生活。
三月初的北燕京都還是很寒冷,張家夫婦在街頭的角落裡凍得瑟瑟發抖,卻爲了生計,嘴上吆喝得熱乎。
這對夫婦的酸楚沉痛,離不開她的推波助瀾。
白芷的鼻子酸酸的,低聲對身側的春兒道:“去把那對老夫妻賣的東西全買了。不只今日,以後每天,只要他們賣,咱們都買。”
春兒支支吾吾。
“有問題?”
春兒說道:“小姐與奴婢去張家酒樓吃過飯,恐怕這對夫妻記得咱們呢。”
是她疏忽了,張家夫婦記得她與春兒的容貌,已把她倆視爲仇人,仇人之恩誰能接受,白芷道:“僱人去買。”
春兒應聲而去。
盡她所能幫,只希望這樣心裡能好受點。白芷一嘆,她嘆完,不想卻聽到耳邊又是一嘆。
側目,卻是他。
他又扮回花無心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漬漬幾聲,很不以爲意的樣子。
白芷有些說不出的惱怒,微微不悅地說道:“張家家破人亡,你逃不了干係,不說讓你懺悔接濟什麼的,便連內疚都沒有?”
顧長衍挑眉,“我爲什麼要內疚?”齊慫包是她妹妹的人,那女人對她妹妹的東西有非分之想,他爲妹妹除害,爲什麼要內疚。
“不是你,她不會死,她不死,張家不會落得現在這個境地。”白芷冷冷道。
“呵,倒教訓起我來了。”顧長衍笑着看着她:“沒有我她確實不會死,可是她不死,你想過然後嗎?”
白芷微愣,聽出他話裡對張吟兒的輕蔑,更是憤憤,正要說話。
他卻先一步道:“她不死,會繼續念着齊世子,日思夜想,越來越念,念齊世子之時,會愈發嫉妒長歌,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了。”
“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他不管他,繼續道:“沒有機會之時,她只是心裡想,可一旦有機會,便會不擇手段地與長歌搶人,以愛的名義傷害無辜之人。上次你的接近,何嘗不是她的機會,爲了她所謂的追求愛情去逼齊世子納她,可是自私?雖然是我們引導,可便不是我們,換個人來,她也會如此,本性而已,怪不得我們。她若不惦念齊世子,沒起非分之想,能有那等下場?”
愛沒有先後,可關鍵的是,張吟兒只是一廂情願。
“她……她不是沒成功呢。”白芷有點底氣不足。
“若非齊世子厲害,換了常人,還怕不能得逞。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也就是你這初出江湖的小姑娘纔會同情。”顧長衍淡淡道:“你同情她,而我卻慶幸早早地將這顆毒刺拔了,否則將來,長歌指不定遭她禍害呢。”
白芷愣愣地沉默了,沒有說話。
顧長衍挑眉:“覺得我惡毒?”
白芷搖頭,事實上,聽他說來,倒覺得有些道理。只是張吟兒雖然不值得同情,張家夫婦卻是無辜,白芷想了想道:“張家夫婦不似張吟兒,老無所依,還是有些可憐的。”
“就你爛好心!”顧長衍哼道,卻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給她,“拿着,給你慢慢做好事。”
張家夫婦可憐?老來喪女,是可憐,然而這對夫婦只一個女兒,待女兒外嫁,不也靠不住,屆時需要族中的子侄養老,瞧他人臉色過活?況且他家女兒的德行他不知道嗎,瞧中便生起佔有的自私,一意孤行地爲愛犧牲有什麼意外,然而他夫妻卻說齊家謀殺,這其中或許有氣昏了頭腦的憤怒之言,然而未必沒有賴上之意。大概是齊家對顧長歌的容忍而無可奈何,讓這夫婦倆高估了齊家的軟糯,齊家一怒,遠不是他們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
不過饒是如此,顧長衍還範不着與這些人計較,白芷發善心,爲不心寒盟友,他不介意散財!
白芷一看數目,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本還擔心沒錢接濟張家夫婦,沒想到他大方贈銀,頓時一臉笑開了花,說道:“多謝啦。”
顧長衍瞥了她一眼,輕輕一哼。
白芷抿脣笑:“其實你人很好,很善良,也很爲別人着想,嗯,眼光長遠,出手大方,嗯,總之,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你喜歡上我了?”其實她忘了說,他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白芷默默地將銀票揣入袖中,不再說話了。
白芷住的那處宅子,顧長衍偶爾也會來住,只是時間不長,往來又無規律可言,總是神神秘秘的感覺。那邊春兒已將張氏夫婦的吃食買來,白芷問他:“回去嗎?張氏夫婦做的東西不錯,可要嚐嚐?”
顧長衍嫌棄道:“街邊攤上的東西,乾淨嗎?”
“人家好歹是做過酒樓生意的,還髒了不成,就你講究。”
顧長衍還是很嫌棄,說他有事,今天就與白芷回去。
說有事,其實也沒事,不過幾個世家子弟邀他嫖妓,再有長歌拉了齊慫包來。
身經百戰的顧長衍早就對嫖妓沒了感覺,只是一向流連煙花的他不好拒絕,況且長歌也去,他就當保護妹妹,隨便礙礙齊慫包的眼。
恰巧這天晚上,白芷吃完東西出去消食,遇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搶劫,於是見義勇爲,那搶劫犯也不是吃素的,輕功了得,被白芷追了整整幾條街都沒追到,直到追到煙花巷,然後……消失了。
白芷這才發現不是一般的打劫,目的不過引她來此,否則,武功明明比她高,卻爲何還被她追着跑。
誰想引她來這裡?來這裡幹什麼呢?
不管如何,先離開再說。
白芷馬上撤,卻已經來不及了。
看着橫在她身前的榆林,她下意識想起被範成輝抓住後經歷的折磨,身子止不住的輕輕顫抖。榆林面前,她逃不掉。餘光撇到徐徐而來的幾人,那幾人中似乎還有她認識的。
範成輝,齊成染,顧長歌及幾個不認識的世家子,還有……花無心。
榆林定受範成輝的命而來,逃不掉,可打死她也不想再被範成輝抓去。想到這裡,她直接大呼:“花無心救我。”
花無心……誰是花無心?
隨行的世家子聽到這句,不約而同的驚詫起來。
顧長歌聞聲望去,見到被榆林攔住的白芷,心道壞了,端王世子是採花賊的事情今晚瞞不住了。我靠,該不會是範成輝無聊得想拿這事兒消遣,暴露這件事情,看她家笑話?雙眸移向範成輝,就見範賤人朝她擠了擠眼睛,彷彿是說:猜的沒錯,就是我故意的。
顧長歌有些憤怒,齊成染握着她的手,無聲地安撫。
顧長衍的臉色有些難看,範成輝查不到他與山海宮的聯繫,卻想用他花無心的身份抹黑端王府,可雖然知道他的打算,他卻沒辦法應對。
範成輝的意思很明顯,除非他想白芷再次被他抓去,否則只有承認他是花無心。
受制於人的感覺,真特麼的不爽!
沒覺察顧長衍臉色的梁鴻宇疑問道:“誰是花無心?”
“花無心?好像是聞名江湖的採花賊吧。”範成輝看着顧長衍笑,“衍世子,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