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人羣突然暴動起來。
“說好的答出謎底多的爲勝,老子連答五個謎底,這小子只答出一個,你卻將最頂上的燈籠送他討好女人,怎麼,楊老闆,感情你嫌棄我是個粗人,心存偏私啊!”
漢子的聲音本就粗獷,此刻又因存心找茬刻意大了聲音,驚得周圍的小姑娘白了臉色,慌忙離去。誰都看得出這漢子存心找茬,圍觀的壯年男子們反應極快,不約而同地退了後去,恐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開個燈火,討得城中衆女子歡心的同時,賺幾個錢養家餬口,本不是壞事,卻不想來了個砸場子的。楊老闆暗暗叫苦,只能硬着頭皮道:“這位大爺連答五謎題,按照規矩應該將相應的五個燈籠都送給你,至於最頂上的,那是這位公子答上壓軸謎題的報酬。”
漢子冷哼,“你若將壓軸的謎題早早拿出,大爺我也能答上。”
“楊某當時話還沒說出,是你聽說有題需銀錢後,先說了自己只答免費的啊!”楊老闆苦聲道,見這漢子的臉越來越沉,生怕遭頓打一樣,聲音越來越小。
人羣裡不乏正義之人,聽完楊老闆的話,漸漸已有轟聲。
“分明怨你自己捨不得錢,怎還怨人家老闆不提前告訴你?”
“就是,就是,自己的錯還像別人欠了他似得,不要臉!”
“你們也別說了,我看這人是存心來找茬的,見這對俊公子和小姐得了好燈籠,心裡不平了啊!”
……
有了開始,這些普通老百姓便不很顧忌,漸漸對眼見的欺壓道出自己的看法。
這些善良的街坊四鄰們……楊老闆臉上感激,獲得這麼多的支持,腰也直了許多,對漢子拱手道:“這位大爺,燈火明晚仍有,你若真喜歡最頂上的燈籠,明晚再來便可。”
漢子陰沉着臉道:“明晚本大爺若不來,你當如何?”
“來與不來,大爺高興便好。”
楊老闆低頭說完,臉上驟然一痛,身子不穩地滾在地上,沒等爬起來,腰上又是一痛,隨之,是一陣沒完沒了的噩夢。
人羣驚呼,卻無人幫忙。人本善良,但很多時候,良心會漸漸屈服於現實的淫威之下。更何況,他們口上已經幫了楊老闆,不敢與漢子動手也是怕日後報復,並不算沒了良心。
楊老闆痛得直呼饒命,漢子卻打得越來越來勁兒。壯實利索的兩腳直往楊老闆腰背肚子上招呼,大有將人不打死也打殘的架勢。
那得了最頂上燈籠的俊公子,冷眼看着這場挑釁,始終一言不發。俊公子身邊黃衫女子咬了咬牙,權衡利弊之下,終究沒開口說出救人的話。
顧長歌看着這一幕,緊了緊雙手,沉聲道:“惡霸存心找茬,欺凌無辜良民,這就是你二叔治理滄州的成果。”
“發生此事,大概二叔也所料不及,只要將燈籠老闆傷出個好歹來,或許我們可以下點功夫,將他一軍。”
齊成染平靜的眸子不帶一絲波瀾,見多了這種事情,如今已經麻木。在衆多的人驚駭恐懼或是氣憤之時,他敏銳的找出對他有利的事情,這番修煉,非短時間能成。可惜憤怒的顧長歌顯然沒注意到這點。
說完,他頓了下,看着顧長歌對百姓的憐憫,正色道:“不必顧及我,若想救人,我也不反對,左右這件事情也只能不痛不癢的打擊二叔,並無顛覆性作用。”
顧長歌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朝人羣走去,幾下掀開圍觀的男女,大喊一聲,“住手!”
俊公子瞧見顧長歌的面容,不由一愣,隨即沉聲道:“住手,當街行兇,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來人,送去見官。”
俊公子說完,遠處客棧窗前,觀望已久的男子面露幽光,半晌,藏青色的衣袖揮了揮,沉聲一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罷,改變計劃。能讓齊成玉改變主意,青衣,查查這女子是誰?”
“是!”
憤怒積於胸,男子飲完一杯茶,重重放在木桌上,帶着衆侍衛離開。
不錯,這位爲女子猜燈謎,卻見死不救的男子,正是齊成玉。
見是齊成玉,顧長歌愣了一愣,隨即面上掩飾不住憤怒。丫的爛人,齊二爺好歹算是滄州父母官,身爲父母官的兒子,老百姓行事的表率,竟人模狗樣地做出這種事情。
她怒臉瞧去,齊成玉尷尬輕咳一聲,人羣中的便衣護衛得令,直接衝上前來將這壯漢綁了。惹圍觀衆人大聲叫好。
身旁的黃衣女子見此鬆了口氣,見這名突然衝出的女子,齊成染似乎很在乎她的感受,不由升起幾分醋意。
齊成染走到顧長歌身邊,皺了皺眉,屈尊降貴的扶起楊老闆,淡淡道:“出門在外,楊老闆還是多帶些人手防砸場子吧!”
楊老闆忍着一身痛連連點頭,道了謝,又轉向齊成玉彎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出感謝之詞。
齊成玉笑說:“這漢子兇惡,成玉貿然出手恐給楊老闆結仇,故只靜候兩位交涉,哪知這漢子卻動起手來。楊老闆不必言謝,成玉既瞧見了,哪有不管之理。”話說得,竟一點最初的見死不救的羞愧都沒有。
楊老闆心裡苦笑,面上卻又是一番謝。
齊成玉嘆了聲,對顧長歌道:“其實郡主出手之際,成玉正要說話。郡主憂民之心,成玉謝之。”
冠名堂皇,顧長歌心下翻個白眼,也虛與委蛇道:“齊大公子客氣。”
齊成染看向齊成玉身旁,一身黃衫的女子手提一把白燈籠,做工精緻的燈籠細看之下,隱隱浮現鴛鴦模樣。女子微微低着頭,粉面帶了幾分羞澀。
這女子,和齊成玉什麼關係?
與齊成玉別後不到半個時辰,顧長歌揮退信使,淡淡道:“王清音,王家三房嫡出,這位王小姐本與滄州大族姚風定了秦晉之好,今晚卻和齊成玉在一塊。也是碰巧了,王英男是她胞兄長,成染,你不是想收服王家嗎,該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
齊成染點頭,淡淡一笑,“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不過,或許我要借用端王府的人。”
錦城的五年裡,與顧長歌的小打小鬧中,齊成染倒也集成了一些勢力,但眼下只對付齊二爺,還是保存實力要好些。
“父王留給我的人馬,暫且全部借給你。”顧長歌頷首一笑。
齊成染道了謝,接着臉上多了幾分正色,根據暗探得來的王姚兩家的消息,在屋中的棋盤旁坐了會兒,深思了會兒,隨即,呼了一口氣。
夜晚星辰密佈,棋盤前的男子素手執起一顆棋子,緩緩放在一處,繼而有條不紊去沐浴。
同一時刻的姚府,向父母請安別後的姚風聽了下人稟報,久久沒發一言。
親隨諂媚道:“她雖是端王郡主,但齊成玉見死不救在先,被她瞧見,想必已惹了不喜,後面之事,不必我們出手,郡主定會替我們教訓齊成玉。”
“會嗎?”姚風輕輕擺手,“憑着齊成染與顧長歌的關係,她會動齊成玉?怕是幫着掩蓋吧!”
“那這次的計劃……”
男子淡淡一笑,“不必擔心,情理之下自是幫忙,但齊成染與齊成玉的態度可就有趣了。計劃繼續,兩虎相鬥,或許齊成染會感謝我。”
親隨不解,卻並沒多問,只按照吩咐行事。
公子從小被選爲姚家繼承人,爲老太爺親自教養,家族地位除老太爺老爺之外無人能及,多年的磨練與籌劃,如今公子已是姚家實權人。而經公子所出的命令,從未有過失誤,這一次,理所當然地不會失誤。
這天晚上,有人熟睡,有人卻一夜未眠。
顧長歌的睡眠質量一向都很好,與之相反的便是今晚燈火的另一女主角,王清音。
精緻舒心的閨房裡,微薄的燈光照上趴在梳妝檯前的女子的面容上,過分的寧靜安和顯得有些壓抑,細看之下,女子的臉上竟顯了幾滴淚痕。
今晚回府,王清音便屏退了下人,梳妝檯前獨自失眠。
外面街上的報時聲響了不知多少次,王清音輕輕一嘆,帶着哭腔的嗓門,聲音沙啞地道了一句,“我給你惹麻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