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息結束,士兵們在各部長官的帶領下,排成狹長的行軍隊列,繼續抓緊時間趕路。
部隊的行軍速度逐步加快,距離目的地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下午三時零九分,當部隊行進至一個距離巴拉圭村落不遠的外圍平地時,幾個裝扮爲巴拉圭平民的士兵騎着馬跑了回來,並且帶回了他們偵查的情報:“村莊裡面被殺死的巴拉圭民兵和百姓數量很多。他們的屍體沒有人整理,就那麼放在地上,很多人的屍體已經出現腐爛、發臭跡象,估計是兩三天前,巴西軍隊到達了這裡,主導了對村莊裡面的巴拉圭民兵以及普通百姓的屠殺。”
“還有活着的人嗎?”
“我們在村莊裡發現了七八個活着的孩童,他們的年齡都不大,最小的三四歲,大一點的不過八九歲,我們猜測,在大屠殺發生時,那些孩子可能正在村莊外面玩耍,所以躲過了災難。”
負責偵查任務的一名青年軍官彙報道:“不過,那些倖存孩子的狀況很不好,他們應該好幾天都沒有吃飯,當我們趕到村莊裡面的時候,看到他們正趴在水溝旁,喝水溝裡面被屍體和血液污染過的髒水。”
“突遭大難,親戚父母全被殺戮,幾個倖存的孩童,不過是憑藉着本能,在努力尋求生存的活路罷了。”
漢國軍人雖然對待敵人冷血無情,但是他們畢竟不是隻知殺戮的獸性動物,因此,聽到巴拉圭孩童遭遇的慘劇,站在蔡九身後,正經軍事院校畢業的張石山心中難免泛起一絲同情的情緒:“團長,要不要派人收容那些可憐的巴拉圭孩童,他們的父母親人都被殺害,把他們留在村莊裡,沒有人照顧,也很難撐到戰爭結束。”
“帝國軍隊是正義之師,我軍奉陛下昭命出國征戰,本來就有着解救巴拉圭百姓於水火的使命,收容被巴西軍隊殘害的巴拉圭孩童,也是應有之義。”
和部隊中那些越來越多接受過正規軍事院校教育的青年軍官相比,蔡九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但是,青年時代在秘魯種植園場中體驗過的種種苦難以及參加華工部隊後參加的數十次戰鬥,卻也磨練了他的心性,使得他具有了相比前者,更加冷靜的戰場判斷力。
前面不遠處的村莊內,普通巴拉圭百姓的遭遇或許會令他產生些許的同情,但是卻不會干擾他的正常判斷,混編突擊部隊的任務是及早趕到目的地,儘快拿下埃利薩鎮,收容挽救巴拉圭孩童也是漢國軍隊的政治任務之一,但是卻不是排在首要位置的任務。
蔡九心中早早就有了決斷,因此,面對手下軍官稍帶感性的建議,他明確表態道:“不過,我軍的首要任務是佔領埃利薩鎮,任何與佔領埃利薩鎮任務無關的事情,都要延後處理。
張營長,請你向戰線指揮部拍發一項電報,把我們途中看到的情況彙報給戰線指揮部,請求戰線指揮部派遣專門的後勤收容部隊,收容接手那些無家可歸的巴拉圭孩童,同時對村莊裡外散落的屍體進行掩埋、處理,提前阻斷因屍體腐爛,可能導致的病菌瘟疫傳播。”
“是,團長。”…………
前面村莊內死屍遍地,爲了避免軍隊沾染上疾病,蔡九命令混編突擊部隊饒過村莊,從村莊東面附近的一條小河邊向北穿行。
未知名巴拉圭村莊東面附近的小河寬不過四五米,平緩的水流夾雜着黃色的污穢物沿着河道流淌,應該是聽到部隊行軍的動靜,幾個衣着破舊、髒亂的巴拉圭孩童從村莊中走出來,表情麻木的看着涉水過河的士兵。
小河兩側岸邊是被破壞的稻田,一片片被踩踏的青苗耷拉着身子,匍匐在水面上,
稻田附近是幾十具零散蹲伏在地上的屍體,一些腐爛發臭的巴拉圭民兵屍體,或許是在水中浸泡的時間過久,就像喝是了一肚子酒的醉漢,靜靜的躺在那裡不動。
幾隻遊蕩在河岸附近的野狗,像餓鬼一般,貪婪的吞噬着那些尚未腐爛的屍體,
零散分佈的屍體、麻木的巴拉圭孩童,污濁噁心的河水,眼前的景象,沒有一樣讓人感到舒服。
士兵們默默穿過河流向前行進,當幾個年歲尚青的士兵,忍不住好奇心,向後面張望時,浮現在他們腦海中的畫面是一雙雙泛着綠光的貪婪眼睛,以及野狗貪婪目光所及之處,那些頂着蓬亂頭髮,目光呆滯的巴拉圭孩童。
“昊天上帝保佑,保佑他們能夠平安活下來。”…………
一望無際的樹木和被破壞的農田不停得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然後又緩緩向後方移去。
灰塵在酷熱中瘋狂地跳躍。巴拉那的支流出現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現,就這樣,混編突擊部隊從早上走到中午,又從中午走到了下午,
傍晚五點三十分,太陽緩緩向西方落下,炎熱的天氣也因爲傍晚的到來,漸漸降低了它的威力。
行軍的部隊依舊保持着它應有的紀律與警惕,騎兵、步兵、炮兵依次排開前進,當時間緩緩撥至五點四十九分時,一條相對較寬的河流出現在了蔡九的眼前。
“戰場到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蔡九的猜測,就在部隊停下來的幾分鐘後,河對岸不遠處的樹林中,傳出了幾聲稀疏的槍聲。
“全軍戒備!炮兵、騎兵尋找有利掩護!”
聽到槍聲的第一時間,蔡九果斷得下達了作戰命令。
“團長,是不是巴西軍隊發現了我們?”
“不太可能,偵查營二連的兄弟早我們一步抵達了河對岸,如果巴西軍隊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偵查營二連的人會提前給告知我們。”
蔡九半蹲在一片樹林後面,繼續道:“而且根據槍聲密集程度分析,對面開槍的只有二十餘人,如果巴西軍隊發現了我們,或者是與偵查營二連的兄弟們交上了火,他們派出來的部隊,也不可能只有這麼多人。”
蔡九摘下掛在身前的單筒望遠鏡,一邊注視着對岸的動靜,一邊命令道:“告訴兄弟們都不要輕舉妄動,先暫時摸清對岸的情況再決定後續作戰計劃,沒有我的命令,一槍也不能放!”…………
河對岸,埃利薩小鎮,被蔡九等人寄予厚望的偵查營二連的數十名士兵們,正像一個個靜止的雕像般,隱藏在靠近小鎮的各個方位。
埃利薩小鎮內,被巴西軍隊殘酷手段激怒的巴拉圭守軍以及青壯民兵們,在堅守了四天後,最終被佔據優勢的巴西軍隊攻破了防線。
大部分的巴拉圭正規軍、民兵死在了四天前的交戰中,少部分僥倖保留性命的巴拉圭民兵們,躲在村莊內負隅頑抗。
巴西方面亞松森戰線指揮部,從亞松森抽調了約6000名士兵,加入對亞松森周邊地區的圍剿,其中,有約2000人投入了埃利薩小鎮的圍攻戰之中。
就像披着甲殼的烏龜一樣,對外防禦的厚厚的土牆和牢固的沒有縫隙的房門被炮火摧毀,
一個又一個躲藏在民房內的巴拉圭民兵被發現、擊斃,
沒有了本方軍隊的保護,埃利薩小鎮內的巴拉圭百姓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混亂的小鎮內,向外逃竄的巴拉圭百姓,不斷得被擊斃在街道上,而那些僥倖未死,被巴西軍隊抓住的巴拉圭百姓,命運也沒有比死去的親朋們好上多少。
四十多個估計已過五十歲的巴拉圭老頭被巴西士兵們帶到了鎮子西面的空地上。
翻譯訊問了許多問題,有人對他們又是打又是踢。他們怕得要死,癱倒在地上,似乎被殺之前就已經失去了一半知覺。巴西士兵們笑着望着這些可憐的老人,就像頑皮的孩童逗弄着卑賤的昆蟲一樣。
他們在恐懼的深淵中顫抖着。他們遭此突然且最大最壞的不幸,嚇破了膽,茫然不知所措。一個巴西士兵插上了刺刀,直挺挺得刺了出去!
其他的巴拉圭老人看到同伴可憐的下場,全部都渾身顫抖着伏在地上。與其說伏在地上,不如說趴在地上。他們兩隻手扒着地面,內心的恐懼程度可想而知。
巴拉圭老人們絕望了,刺刀的穿插聲和槍聲不斷響起,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鄰居、好友倒在了刺刀、子彈之下。
殺戮還在繼續,從小鎮裡面到外面,除了適齡的巴拉圭女性,所有的巴拉圭百姓都成了巴西軍隊殺戮的目標。
試圖逃出小鎮的巴拉圭百姓越來越多,在槍聲和刺刀的殺戮之下,除了倒下的人數越來越多,僥倖穿過巴西軍隊包圍,向河岸對面逃跑的巴拉圭百姓的數量也在緩緩增加。
槍聲和呼叫聲混雜在一起,十多名扔掉武器的巴拉圭民兵奮力跳進河水中,而他們身後,是二十餘名緊追不捨的巴西士兵。
“砰砰砰,”追到河岸旁的巴西士兵不斷得扣動扳機,將殺戮的子彈射進水中。
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水域,被子彈擊中的巴拉圭民兵人數越來越多,依舊浮在水面上的人卻越來越少。
或許是體味到殺戮的快意,站在岸邊的巴西士兵們彷彿並不着急全部射殺自己的獵物,他們耐心得分配着自己的目標,然後射出一顆又一顆子彈。
子彈在身後響起,落入水中的子彈激起一片又一片水花,此時,絕大部分的巴拉圭民兵們已經被子彈擊中,僅剩下的四五名巴拉圭人,則在死亡的威脅,拚命朝對岸遊,
他們一會兒潛入水裡一會兒又浮出水面。無數的子彈追逐着他們,
但是命中率卻隨着距離拉遠,快速降低着。
傍晚六時四十一分,太陽落下山頭,水面上泛起白霧,水面附近的槍聲漸漸稀落下來,兩個僥倖逃過追殺的巴拉圭民兵精疲力盡得躺在岸邊的泥濘地中,而對岸的巴西軍隊在宣泄完心中的殺戮唳氣後,也結束了水上射擊的遊戲,挎上手中的步槍,開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