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縣北部,興縣。
238國道。
“走吧,別看了。”陸寬對着圍繞在一具屍體旁邊的幾人說道。
他的眼神中帶着悲涼與迷茫,嘴脣泛白,乾裂。
風漸漸,帶走他的體溫,再一次摧毀了他的心靈。
黃老哥死了,爲了他們,與一頭爬牆喪屍同歸於盡。
他們運氣不好,出來遇到了一頭爬牆喪屍。
即便有着多年生存經驗的他們,面對這一頭爬牆喪屍,終究是不敵。
要不是黃老哥付出生命的代價,死死地抱住那頭爬牆喪屍,給陸寬他們給爬牆喪屍致命一擊。
他們估計也活不下來。
艾山站了起來,他的身形瘦小,看起來像是個初中生。
此刻他哽咽着嗓音說道:
“陸寬大哥,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去哪?”
陸寬看向南方,愣愣地說道:
“老黃一直都想去大樟樹基地,我們就去那裡吧。”
他們很早就聽說過大樟樹基地,但是他們對末世中的勢力總是抱有敵意,總覺得加入這種人多的勢力,沒有自由且不說,而且一旦崩盤,他們置身其中,將會非常危險。
所以,他們雖然遇到過幾次大樟樹基地的人,但都沒有去加入。
這是陸寬個人想法,雖然隊伍中黃老哥幾個都想去大樟樹基地看看。
但陸寬是這個小隊伍的領頭人,而且還是個不錯的領導者。
所以大家都聽他的,一直沒有去大樟樹基地看看。
此刻的他們,是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們嘗試過在城市中居住,甚至在樓頂建造了陽光房種植園。
也嘗試過在農舍中居住,或是在山林中居住。
但都因爲各種原因,他們還是不斷在流浪。
直到最近,由於他們經常取水的那個水庫乾涸,他們不得已再次搬遷地方。
在遷移的路上,遭遇到了一頭爬牆喪屍,黃老哥身死。
隊伍只剩下最後五個人了。
馮茹眼神冒着光,“大樟樹基地,大哥,你終於想要去大樟樹基地啦!聽說那個地方很好。”
她是再也不想過這種流浪的生活了。
要不是因爲陸寬大哥不去,她自己去又有些害怕,她早就去看看了。
陸寬語氣有些複雜地說道:
“去吧,沿着238國道一直往南走,再往東走,應該就在那邊。”
興縣到信縣,並不遠,走過去估計一天就能到。
但。
他到現在其實還是不想去大樟樹基地,因爲他天然對於這種大型勢力有排斥心理。
可現在的確是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只能去了。
“行,咱們走吧。”方順把地上的包裹背在了肩膀上,右手拿着一柄長矛。
他的臉上有一道恐怖的傷疤,曾經末世的他只是個混吃等死的癩子。
末世六年,已經把他磨礪成了一個意志力堅定的硬漢。
一行人收拾行囊,沿着 238國道,往南走去。
路上,他們就像是老鼠一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
一旦發現喪屍,他們便會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末世生存這麼多年,他們也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遇到喪屍的辦法。
因地制宜。
遇到20頭以下的普通喪屍羣,他們直接硬槓上幹掉。
遇到20頭以上的普通喪屍羣,他們則是往山林跑,贛南多山林,普通喪屍身體不靈活,並不會爬山,翻越幾座山就能夠將喪屍甩掉。
如果是在城市中,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
一路往南走了大半天。
六個小時,走了將近40公里。
他們已經習慣了長途跋涉,這點距離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多大問題。
只是,走的久了,沒有水,只有一點點食物的他們,身體越發虛弱。
口渴。
“大家再堅持一會,大樟樹基地應該就在那個方向。”陸寬對着身後的衆人說道。
他們之前遇到過一些大樟樹基地的人,跟他們提過大樟樹基地的位置。
“好渴.”唐星舔了舔乾巴巴的嘴脣。
他手中拄着柺杖,右手拿着一把長矛。
從238國道出來之後,他們進入了省道。
從省道一路往東邊走,就能夠找到大樟樹基地。
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大樟樹基地的人告訴他的。
他們沿着省道走,路上遇到的喪屍比較少。
走了不到十分鐘。
地面一陣震動,緊接着是一陣轟鳴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陸寬等人趕緊扭過頭看去。
是一支運輸車隊,車隊的所有車輛上都安裝了紫外線燈,在陰沉沉的天色下行駛,顯得尤爲突出。
趙彬坐在卡車副駕駛,好奇地看着前面的這一羣倖存者。
這又是從哪來的倖存者?
最近因爲白天出現爬牆喪屍,每日來大樟樹基地的倖存者越來越少了。
他沒遇到不關他事,但他遇到了肯定要詢問一番。
“開過去問問。”趙彬對着駕駛員說道。
話音剛落,只見前面的一個男人就站在了路口,朝着他們用力揮手。
唐星興奮地說道:
“陸寬大哥,這支車隊絕對是大樟樹基地的車隊,贛市附近就只有大樟樹基地這麼一個大勢力。”
陸寬看着車輛前方的一面旗幟,一棵大樹的標誌。
看到這個,他確定這就是大樟樹基地的車隊。
嘎吱——
車輛停了下來。
趙彬看到他們手中只是持有冷兵器後,
按亮頭上的紫外線燈,拎着一把槍,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後面的幾輛車,也跟着走出來十來個人,手中都有槍。
他們是34組3級編外人員,大樟樹基地官方運輸車隊。
專門負責運輸大量的建築材料與鐵礦石等東西。
“你們從哪來的?要去哪?”趙彬一下車後就開口問道。
他身後站着十來個人,個個持槍。
陸寬走到了最前面,對着趙彬說道:
“我們要去大樟樹基地,你們可以帶我們一程嗎?謝謝。”
趙彬挑了挑眉頭,繼續說道:
“你回答了我第二個問題,但是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陸寬擡起頭看了一眼趙彬,“我們從興縣過來的。”
“興縣?”
趙彬笑了,“你特麼在逗我吧,興縣距離這裡這麼近,你們最近才知道大樟樹基地?”
“不是,我們四年前就知道大樟樹基地這個地方了,不過我們一直都沒有打算過來。”陸寬搖了搖頭回答道。
“四年前!”趙彬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陸寬。
這特麼比他都更早知道大樟樹基地。
“爲什麼?”趙彬問道。
他有點想不通,末世之中的人都有一個目標,那便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待着,誰喜歡一直流浪啊。
陸寬想了想後如實說道:
“因爲我不想加入人多的勢力,之前我曾經去過解放城,解放城的領導太昏庸,導致整個基地崩盤,而且我在裡面遇到了太多噁心的事情。這讓我有些牴觸。”
“解放城?”趙彬沒有聽過這個地方,不過不重要。
於是他開口繼續問道:“那爲什麼現在又想去大樟樹基地了?”
“因爲.”
陸寬自然不可能說是因爲黃老哥死了。
“因爲我覺得大樟樹基地能夠存在這麼長的時間,肯定不一樣。”
“哈哈哈哈。”趙彬大笑。
“你說四年前就知道大樟樹基地,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趙彬繼續問道。
陸寬思索片刻後說道:“於磊,我記得應該是這個名字。”
“於磊?”
趙彬眼神有些異樣,這可是大樟樹基地緩衝城甕城負責人啊。
於磊,大樟樹基地的絕對的老人了。
這幫人還認識基地的 2級人員。
什麼來頭。
他更加沒想到的是,當陸寬說出解放城三個字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趙彬是後面才加入的大樟樹基地,並不知道解放城這個地方。
趙彬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寬,想了想後說道:
“行吧,既然你想去大樟樹基地,那我就帶你去。”
“幺雞,二筒,三條,帶他們上車。”
“謝謝,謝謝。”陸寬感激地說道。
他用着自以爲最客套的語氣。
他是走累了,所以才感激。
說實在的,他到現在其實還是不想去大樟樹基地。
厭惡人多的地方,曾經的解放城的那個章主任,讓他噁心至極。
從那之後,他對一些人多的勢力,騷之以鼻。
人多就會滋生腐敗,腐敗就意味着不公平。
自然也會有人濫用權利,特別是在這個沒有權威部門監管的末世中,更是如此。
草包當道,領導着倖存者。
陸寬等人把包裹丟上了車,翻身上去。
趙彬並沒有讓他們進入卡車車頭,而是讓他們上了車斗上。
就坐在沙石材料上面。
車輛啓動。
陸寬他們坐在車斗上,後面卡車的人,時刻盯着他們的動靜。
車斗上。
陸寬等人坐在車斗上,努力地握住車廂上的把手。
“陸寬大哥,你剛說的解放城是什麼地方啊?”艾山問道。
陸寬看向天空,眼神帶着追憶。
“那是末世剛剛爆發大概半年多的時候吧,在贛市有一幫人建立了一個勢力,叫做解放城,而解放城的領導者叫做章太明,末世前是**主任。”
“其實就草包一個,他親手毀了解放城算了不說了,過去很久了,不想說。”
他本以爲自己放下了,但他發現,似乎還是沒能放下。
陸寬提到這個事情,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死在瞭解放城,被章主任這個豬領導間接害死的。
“好的哈。”艾山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旁邊的隊員聽到陸寬這麼說,面面相覷。
聽的雲裡霧裡,還是聽不懂,但看陸寬的表情就知道在解放城中應該發生了不少事情,而且還是讓陸寬痛苦的事情。
解放城。
這個地方如果讓老呂與語彤,乃至於李宇的小姨等人聽到,
估計會非常熟悉。
因爲他們曾經就是在這裡,被李宇找到的地方。
老呂曾經就是解放城的警衛主管。
多年前,那個時候末世纔剛爆發沒多久。
章主任憑藉着自己末世前的身份,奪得解放城的領導權。
但是他的無能治理,加上聖母優柔寡斷,斷送了原本基本盤不錯的解放城。
當時的章主任,雄心壯志,揮斥方遒。
他下令把很多幸存者放進了解放城中,並且提供食物水源救助,
遠遠超出瞭解放城本身的供給能力與警衛力量。
食物總會消耗完,當食物消耗完之後,就需要出去尋找物資。
但人心總是自私的,有些人不想出去冒險搜尋食物,於是偷懶耍滑頭。
慢慢的有些冒着風險去搜尋食物的人,看到那些不出去的人也能夠拿到食物後,便覺得不公平,提出異議。
章主任壓制異議,講了一堆末世前的那種無用廢話。
矛盾沒有解決,後續慢慢導致很大的問題。
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敢打敢拼的倖存者自然不會慣着他,於是出走解放城。
反正自己也能夠跑出去找到食物,也能夠解決喪屍,憑啥我冒着風險找到的食物,還要分給那些沒做事的人?
後續,有能力的人出走後。
剩下那些在章主任鞍前馬後拍馬屁的人,沒有了供給。
紛紛搶奪剩餘的物資,引發了暴亂。
所有人都在瘋狂搶奪物資,打砸搶燒。
人性的自私,在那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解方城,崩了。
陸寬的妻子孩子,就是在那一場暴亂之中死亡。
從那之後,他對於所謂的基地勢力,極爲排斥。
他覺得這種地方,遲早都會崩潰,而且這種地方絕對不公平。
他不屑!
而也那個時候,解放城的崩潰,也給大樟樹基地帶來了好處。
大樟樹基地接受了不少從解放城的人。
比如:老呂、白潔。
至於語彤與李宇的小姨,則是在解放城崩盤之前,早早就被李宇帶走了。
陸寬在喪妻喪子之痛下,對後來陸續崛起的大樟樹基地並不感冒。
一直遊走在信縣北部的興縣與吉市之間的幾個城市。
這些城市都是在信城的西北方向,最近的興縣距離大樟樹基地只有50公里,哪怕最遠的吉市距離大樟樹基地也只有150公里。
這麼多年下來。
即便他不關注,偶爾也能夠看到大樟樹基地的人或者車隊。
但他總是避開,躲藏起來在暗中,遠遠窺視。
他抱有警戒心。
從他僅有的兩三次與大樟樹基地人極其短暫的交流中,他大致知道大樟樹基地大致位置。
不過他從未透露過自己的來歷,也沒和人提起過解放城,那是他的痛。
後來機緣巧合救下來艾山和黃老哥,一步步小隊伍也發展起來,人數最高的時候差不多有 20號人。
後面就基本維持在十幾個人的數量上。
他們的末世生存經驗極其豐富,在這個末世中硬挺到了現在。
陸寬看着有些陌生的道路,這條路他沒怎麼來過。
他只想好好帶着小隊,自由自在,不用受制於人,好好地活在末世之中。
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走了幾年前的老路。
也不知,這一次的決定,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