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衛姨娘
一行人回了甘蘭院,衛氏才與衆人重新見禮,請鄭明珠坐了上首,衛氏便給鄭明珠跪下敬茶,孝敬針線。
鄭明珠見她跪着磕頭,口口聲聲自稱妾,不由就想起來昨晚陳頤安那孤拐脾氣發作,想到有人要塞個姨娘來就滿心不舒服,倒跟鄭明珠說:“人送來了,且安排在後頭花園子裡住着罷了,也不用封什麼姨娘,不如以後再說,橫豎上諭裡也並沒有說明。”
鄭明珠好笑,這人這孤拐脾氣,真是做不得他的主,連皇上做主他也不情願,想着法子也要鑽空子。
鄭明珠只得勸道:“不過一個名分罷了,有什麼要緊?也就幾個丫頭,一個院子,每個月幾兩銀子的分例罷了。且住哪裡有什麼相干,大爺不喜歡,就當那裡是個空屋子也就罷了,也礙不着什麼。到底是御賜的,別說一個美人兒,便是一尊美人瓶兒,聖上要給她做你的侍妾,你還不是要封她姨娘嗎?且如今聖上就是因着大爺做的這事兒傷了體面才賜的人,大爺倒越發要擰着了?且大爺也說了,聖上這是給臉面,纔沒說明白的,如今咱們若是不識趣,惹惱了聖上,再發個旨意來,又怎麼着呢?依我說,不過是一個姨娘,體體面面的在後院供着,也就罷了。”
陳頤安聽了,這纔不大情願的應了。
此時鄭明珠這還是第一回喝姨娘茶,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吩咐了幾句要盡心伺候大爺之類就找不着話說了了,只備了一對赤金海棠花的鐲子做表禮,一邊又吩咐請了方姨娘,楊姨娘來見禮。
楊姨娘越發蒼白沉默了,更像一塊石頭一般,進門就低着頭站着。
尤其是在這正房,似乎只要擡一下頭,就會看見滿屋子明晃晃的譏諷的笑,不屑的目光,她原以爲有了太夫人這名正言順的祖母做主,大爺和少夫人怎麼也得給自己幾分面子,誰家能不講孝道,誰家又敢不講孝道呢?
忤逆長輩,竟是連想都不該想的!
可是如今……
楊姨娘覺得茫然,做姑娘的時候母親教導的話猶在耳邊:什麼也大不過孝字,父母有命,必然要尊從的,更別說祖母,沒有血緣反倒要更尊重些纔是,不然可如何在外頭立足?你是侯夫人孃家的人,又是侯夫人親自要了你去給她的孫兒,侯夫人自然看顧你,便是正頭夫人也得讓你三分,更別論其他的姨娘了,一樣錦衣玉食,待生下一兒半女,你這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是以她一直指望着生兒子,生兒子……
可如今,她到底是怎麼樣落到這樣絕望的境地了的呢?楊姨娘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太夫人給她做主了,少夫人卻並沒有讓她三分,大爺更是再也沒有踏足過後院,她要怎麼辦?怎麼生兒子?怎麼安安穩穩,錦衣玉食的過下半輩子?
如今,又來了一位美人,聽說這是朝廷旨意賜下的,身份貴重,今兒一看,人又年輕嬌嫩,今後這屋裡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方姨娘卻似乎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一臉春風,這半年的休養倒是養了些回來,瞧着依然如一朵花兒般豔麗,待衛氏拜見了,忙跟着還了一禮,又拉着衛氏的手笑道:“姐姐真是好整齊的摸樣兒,瞧這通身的氣派,我竟是第一回見,真真是宮裡賜下的貴人才有的。”
嘴裡雖然恭敬的叫着姐姐,方姨娘卻是待衛氏先行禮了她才還的禮。
到底還是存了要壓她一頭的心理。
方姨娘到底不是個安分的主兒,當初因着懷孕被陳夫人狠狠的打壓了一次,也就安分了半年罷了。
衛氏聽說,就不好意思的笑道:“妹妹謬讚了,這怎麼敢當。我哪裡是什麼貴人,只是聖上念着少夫人有了身孕,才命我來幫着伺候大爺,論起來,我與妹妹們是一樣的。且如今進了門,咱們就是姐妹了。”
鄭明珠閒閒的喝着茶瞧着,只是抿着嘴暗笑,看這幾位姨娘見面就互相別着瞄頭,要佔着先手壓人一頭。
這衛氏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因她是有旨意賜的,身份不同,方姨娘只得用了敬語,叫她姐姐,她就毫不客氣,一口一個妹妹們,顯是比她們強,第一句話就搬出聖諭來,先就把原本的陳頤安的兩個妾壓在身後,話鋒還對準了鄭明珠。
豈止不省油,實在夠張揚。
想到那對雙胞胎,鄭明珠不由猜測,這衛家人都是這樣的麼?
方姨娘臉色雖沒什麼變化,依然笑嘻嘻的一臉春風,眼中神色卻是不同了,而楊姨娘卻不由的露出了怨恨的神色來。
鄭明珠冷眼看着,如今交過第一輪手,這衛氏一來就表現強勢,並不想要平和的相處的樣子,且一點兒也不像初來乍到的樣子,按說周圍都是陌生人,通常都要怯生生的適應環境,摸清周圍人的脾性,才知道對什麼人能出手,什麼人不能出手。
這樣毫不在乎,大約是自持有御賜這個金字招牌,不管誰都能碾壓過去了吧。
此時倒是壓住了方姨娘和楊姨娘。
此時,鄭明珠才吩咐道:“咱們府裡的規矩,每位姨娘是兩個丫鬟在屋裡服侍,院子裡兩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因衛姨娘是宮裡來的,規矩大概不一樣些,怕委屈了你,我姨母平寧長公主從宮裡帶出來兩位懂規矩會伺候的嬤嬤,昨兒打發了過來,預備伺候衛姨娘,如今我看着,衛姨娘已經帶了四個丫鬟來了,原是夠數兒了,你院子裡我就不撥丫鬟了,只撥兩個婆子就是,另有兩位嬤嬤,雖說比方姨娘和楊姨娘那邊多些兒,畢竟是宮裡賜的貴人,原該尊貴些,倒也無礙。”
鄭明珠這樣一說,衛姨娘愕然了,公主府來的嬤嬤且不說,只這丫鬟的事兒,可如何是好?兩個屋裡伺候,兩個院子裡伺候,自己帶的四個丫鬟,兩個是家裡帶來的,兩個是宮裡賞的,論理,要分大小,自然是宮裡的兩個丫鬟尊貴些,應在屋裡伺候,可如此一來,就要把家裡帶來的從小兒伺候自己的丫鬟降等到院子裡做雜事了。
從家裡跟出來的,自然和別的丫頭不同,論親疏,論臂膀,衛姨娘怎麼也不願意把自己從小兒家裡伺候的丫鬟降成粗使丫鬟。
方姨娘比楊姨娘伶俐許多,一聽就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不由的就抿嘴暗笑起來。少夫人嘴裡說尊貴些,實際上卻是給的一個下馬威。
衛姨娘就跪下道:“賤妾雖是朝廷賜的,但與兩位妹妹一樣,都是伺候大爺的人,其實原該是一樣的,只是因是少夫人賜的,賤妾不敢推辭,謝少夫人賜嬤嬤。只是賤妾帶來的丫鬟們,有兩位姐姐是宮裡伺候的,還有兩個卻是家裡嫡母賜的,因原都是鋪牀疊被,房裡伺候的,也並不會做院子裡的事兒,又不懂規矩,只怕是不成的,還求少夫人撥兩個粗使小丫頭纔是。”
她笑一笑又說:“我雖剛來,已經知道少夫人最是寬厚仁慈的了,竟然特爲我請了公主府的嬤嬤來教導,既如此,賤妾求一求少夫人,既然已經破例多指了嬤嬤給我,好歹再撥兩個小丫頭來,那也是爲着朝廷的顏面的意思,若不是爲了朝廷的體面,賤妾也不敢受賜兩位嬤嬤了,還請少夫人明鑑。”
真有膽色。
鄭明珠詫異了一下,上下打量她,沒料到這姑娘倒是這樣有膽色,居然敢說,你既然破例賜了嬤嬤,那就要破例再賜兩個丫頭,不給小丫頭,那嬤嬤也不要。
其實,這也算是有理有據的說法了,可惜偏偏碰到鄭明珠這樣一貫橫衝直撞的。
鄭明珠便道:“你孃家一直都在四川的吧,你什麼時候到京的?”
衛姨娘見她突然轉移話題,有點不明白,不過還是照實回答:“賤妾是一年前進京的。孃家原是在四川。”
鄭明珠道:“你進門之前,家中沒有教導你,咱們家都有些什麼人嗎?”
衛姨娘依然很茫然。這到底有什麼關係?
鄭明珠道:“侯爺有一位花姨奶奶,如今有朝廷封賞的三品誥命,也不過比別的姨奶奶多了兩個媽媽伺候,衛姨娘雖是朝廷賜的,到底沒有隨旨賜下品級封號,只怕也越不過花姨娘去吧?我也是念着朝廷的體面,纔回了夫人,照着花姨娘的例,給你多派了兩個嬤嬤來。如今看來,倒幸而姨母給我送了兩個嬤嬤來,這規矩上還真要她們好生教導你纔是。”
衛姨娘明白了過來,一張臉登時紫漲了起來,跪在地上哪裡還笑得出。
她沒想到,有朝廷聖諭在前,這位少夫人居然還如此不給臉面。
鄭明珠不緊不慢的說:“我也乏了,你回你屋裡歇着去吧,待晚間大爺回來了,再與他磕頭,這屋裡的規矩,嬤嬤們自會教導你。你屋裡缺了什麼,打發人來回張媽媽就是了。”
衛姨娘咬着牙磕了個頭,才從地上起來。
方姨娘看了一場好戲,美目中異彩漣漣,見鄭明珠發了話,就笑着道:“少夫人原該早些歇着,又勞了一日神,賤妾也告退了。”
楊姨娘這才從發呆愣神中醒過來,跟着告退。
鄭明珠聽着走廊上方姨娘的嬌笑:“我如今橫豎閒着,衛家姐姐若是不嫌棄,我去幫着姐姐收拾屋子吧,到底我來的早些,規矩倒是清楚些兒。”
鄭明珠聽的好笑,便歪在炕上歇着。
翡翠進來看一眼,便說:“少夫人乏了,不如到牀上歇一會兒,這樣歪着,小心脖子疼。”
石榴如今幾乎算是貼身丫鬟,寸步不離,方纔這些姨娘們在的時候,她也站在角落裡並沒有出去,此時笑道:“我看少夫人這真是閒出來的毛病兒,今兒這有人打擂臺,從早上到這會子,少夫人就沒吐過一次,精神又好,連氣色都比昨兒個好。”
丫鬟們都抿嘴笑。
鄭明珠眨眨眼,聽她這樣一說,突然覺得,咦,這是真的耶,應該說,從昨兒談起這事兒開始,她就突然精神了起來,也不吐了,也不覺得脹氣難受了,一門心思想着要怎麼辦。
原來姨娘醫百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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