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冰火兩重天
蘇子曾想不到,佩羅真的會找她喝酒。外頭的雪,下得可不小,車窗上已經凝起了一層冰。
在猶豫了三分鐘後,儘管時針已經指向了七點一刻,蘇子曾還是決定出門了。去看看學校花房裡的玫瑰開了沒有,蘇子曾在腦子裡胡亂謅了一個理由,是的,佩羅約她喝酒的地方是凱利女學的花房。
放假前還是綠蔭環繞的花房,經了寒假的幾場雪後,已經成了徹底的雪堆,連原本長方形的輪廓都沒了,遠遠看去,就跟個堆雪的大稻草垛子一樣。
推開了其中一間花房時,空氣中除了溼土的香味之外,還彌着股微乎其微的酒精味和濃郁的烤肉香味。
漫進了花房的雪被掃了出去,花房的空曠位置,擺了張茶几大小的桌案。香氣是從桌上那口燃燒着的玻璃皿裡冒出來的,四五個瓷色的瓶身,擱在了一起,下面架着盞實驗室用的酒精燈,也就只有佩羅纔會想到用這些工具,在這樣的天氣暖酒喝酒。
佩羅是個懂得享受的人,離茶几不遠處,還擺着個小型的烤架,上頭擺着的肉片正“吱吱”作響,一旁的男子正往上撒着孜然草,紅藍相間的火舌在不停被翻轉着的烤肉間吞吐着。
“怎麼這麼小氣,這麼丁點大的酒杯,”短暫的沉默後,蘇子曾搭了句個開場白,坐在茶几旁,和佩羅在一起時,把玩着那個小瓷杯,她總會有一種很平靜的感覺,平靜的好像那個暴躁的蘇子曾從來沒存在過似的。
“在我們的國家,新年都是要在喝酒中度過,誰最後一個喝乾了酒,好運就是屬於那個人的,”烤架上的肉片已經燒好了,佩羅又取過了兩個盤子,裝上了肉片和幾根烤好的蘆筍,擺在了蘇子曾面前。他沒有正面回答。酒杯是他特意準備的。太大的酒杯,酒很快就會喝光了。酒盡人也就散了。
此後,他就沒再說話,顧自喝起了酒來。?無數的氣泡在玻璃皿裡升起,又破碎了,溫好的清酒。多了股辣味,再加上烤肉上的辣椒末,不一會兒,蘇子曾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火紅。她想喝些酒來解辣。越喝越發現喝酒只會增加辣度。
佩羅盤子裡的下酒菜幾乎沒動,他見蘇子曾盤裡的已經所剩不多,就將自己的盤子推了過去。又似自言自語道:“你果然很適合紅色。”
“慕姐也這麼說,”蘇子曾聽到了這句話,又回想起了那件紅如朝霞的“天使的斷翼”,“說起來,你和慕姐還真有些相似。”她毫不客氣地將筷子探到了佩羅送過來的盤子裡。
“相似?”佩羅笑着。看着越來越黯的酒精燈芯上的火苗,燈芯從火紅往了灰黑色轉變。
“讓人的感覺都很孤獨,像是一匹...雪地裡的狼,”蘇子曾不禁爲自己找準的形容詞喝了聲彩,“就是那種感覺。從其他人身上都感覺不到。”
“因爲她和我都曾失去過最重要的人,那種滋味是別人體會不到的。”佩羅看着漸漸熄滅掉的酒精燈,酒杯中的酒已經冷了,清酒冷了之後,喝進去只會是冷肚冷腸,讓人的胃和心都糾在了一起。
佩羅想起了過去,也是這樣的夜晚,他的母親拋棄了他,離開了,從那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的生活就瀰漫在一股酒水的味道里。
“我知道那種感覺,”坐在了對面,那個本該不諳世事的蘇子曾打斷了佩羅的話,她咬着筷子,脣上還帶着辣椒末,“我曾經也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只不過,我運氣比一般人好,莫名其妙中又找了回來。”
“你確信你的運氣足夠好?”佩羅看着蘇子曾的下巴枕在了手上,說話也開始不利索了,他的手指探了過去,從她的脣上取下了辣椒的碎渣。
指尖碰到她的脣時,除了沾上了烤肉的油膩外,還有股很好的觸感,佩羅的手停了停,並沒有立刻撤開,而是輕輕地摩挲起着蘇子曾的脣。
酒精麻痹了蘇子曾的神經,連帶着她的反應也遲鈍了不少,等到她反應過來時,連人帶凳子,跌坐在了地上。
壓低的,帶着惡作劇意味笑聲,蘇子曾愣住了,看着那個還坐在了原位上的佩羅,發現她無端端被佩羅捉弄了。這個凱利女學生嘴裡的天使老師,今晚展露了他隱藏起來的,惡劣的一面。
“玩笑也開夠了,蘇同學,”佩羅又變回了佩羅老師:“我可是個錙銖必較的主,今晚請你過來可不讓你白吃白喝的,你得幫我整理花房。”
那幾瓶清酒的熱量,還在腹裡打轉,蘇子曾跳了起來,“你居然叫我給你當苦力。”除了這個花房外,其餘的花房全都被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下,蘇子曾心裡叫苦連天着,想着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夜宵。
這邊的清酒酒席已經散場,剷雪大工程纔剛剛開始,積了半個月左右的雪,老雪還沒來得及化去,就被新下的雪蓋住,壓實了之後,就會變得硬邦邦的,任憑蘇子曾怎麼敲打,都還是硬疙瘩。
雪花在明亮的路燈下打着轉,不停地停留在除雪的兩人的眉毛和頭髮上,才過了半小時,原本還冒着熱騰酒氣的蘇子曾和佩羅都成了白眉白髮的“雪人”。
“我不成了,”蘇子曾連地方都懶得挑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裡,剷雪時,她在佩羅的要求下,換上了身防水掃雪服。她過去三十五年加一起都沒幹過這麼多的體力活。
“分配你點輕鬆的活,將這些融雪劑灑到一邊,剩下來的活,交給我就是了,”難得佩羅發了慈悲,蘇子曾喘着白氣,接過了袋融雪劑,嘴裡還不忘嘀咕着:“你可以趁開學時,在校公告牌上貼個公告,保準有一個加強連的女學生爲你任勞任怨。”
蘇子曾不只一次在烘焙課上聽到女生討論佩羅的口味,什麼愛心蛋糕,愛心餅乾,想來她們也不會建議當一次“愛心清潔工”的。
身後沒有迴應,而是一陣悉悉索索地響聲。蘇子曾轉過頭去,原來佩羅並沒有在掃雪,而是在用他和她先前掃出的雪,壘起了雪人來。
那晚的那個雪人,在凱利女學開學時,還立在那裡,包括溫麥雪在內,沒有人知道,這個雪人,是由蘇子曾鏟得雪,佩羅搭的。
那一晚,在蘇子曾和佩羅的凍手凍腳時,商殷要來得享受得多。他今晚僱了幾名模特,專門宴請了兩名“金客”一起出海。
遊艇開出去了一半,遇見了些浮冰,只得停在了水面上,但這些並沒有影響到遊艇上客人的遊興。
“這次真的要謝謝商大哥了,蘇慶長花了高價買到的酒水,商大哥用一句話就搞定了,”費清已經喝得有些高了,眼中晃動得只有商殷商的那副墨鏡和身旁那羣舞動着的女人。
遊艇的艙房裡,杯酒碰撞,刺激的音樂和女人的尖叫聲,無一不挑逗着男人的神經。
蘇比拍賣會上的失利,費父發了好大的一通火,連帶着費清也是過了個縮頭縮尾的年,哪知道大年初一,費父就興高采烈的將商殷請到了家裡。費清上回在“盛世華廈”裡也算是見過商殷,只覺得他是個低調的近乎古怪的人。哪知道,那一晚,商殷不禁妙語連珠,還慷慨地送給了費家十箱拉菲。臨走前,他還要請費清帶上朋友一起參加兩日後的遊艇派對。
自認爲精通玩樂的費清在上了遊艇後才發現,比起商殷來,他的見識少得可憐。在商殷的派對上,他可以捕獲最美麗的女人,也可以喝到美酒,更甚至於...
酒精燈的藍焰在錫紙上一過,那些細白粉末就被商殷吸了進去,吸食之後的商殷看着精神抖數,他將“藥”丟給了費清還有陪同前來的杭一邵,示意道:“好玩意,我是從南邊直接拿來的,包準吃完high翻天。”
杭一邵皺起了眉來,他今晚也是在費清的遊說下,才陪他前來參加派對,對於遊艇上的犬色聲馬,他先還是帶着幾分見了新事物的好奇,但經歷了兩三小時之後,腦子也已經有些昏沉起來了。
見了方纔的一幕後,他覺得有些不妙了。“阿清,過了午夜了,該回去了,”杭一邵深知,好奇也該有些限度,到了泥足深陷的地步就太過了。
“一邵,你怎麼也掃興了起來了,”費清在了酒水的淫浸下,眼一直盯着酒精燈上不停跳躍着的火苗。
“來一點嘛!”費清身旁的幾名女人都藉機磨了起來,費清只覺得口裡越來越幹,眼神不時地在女人豐滿的胴體和白色粉末間飄移着,然後身子不停的斜向了商殷。
“阿清,”杭一邵推開了他身旁的女人,想拉回費清。商殷擋在了他的面前,就算是隔着墨鏡,杭一邵也感覺出了這個有着堡壘般身形的男人帶來的壓迫感。
“商先生,請你讓開,”杭一邵沒有立刻退開,相反他的語氣也帶上了股怒火。
“杭少爺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年輕氣盛,”商殷哼了聲,身後,費清已經發出了聲快意的呻吟。
杭一邵氣得用肩膀往前撞去,商殷的腳步連移都未曾移一下,“夠義氣是好事,但年輕人更要小心,以免太過沖動,不小心得罪了人。”
遊艇還是停在了水面上,水面上的浮冰融了些,冰塊擊打在了遊艇身上,發出了“砰砰”的悶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