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多活一分鐘
蘇子曾還是失望了。她沒有機會看到佩羅,在天剛剛亮的時候,那夥人就分成了兩路,一路前去和佩羅作交換,另一路人將她獨自帶了出去。
這一次,沒有人矇住她的眼睛,這些仇恨着她和佩羅的人,只是綁住了她的手,將她帶到了河谷的低窪處。
前頭是一個深達兩米的深坑,蘇子曾被推着站到了沙坑的邊緣上,從了邊緣往下看去,她知道,當年到底是什麼讓蘇慶長放棄了救出葉緹娜的念頭的。沙坑因爲乾旱,四壁光滑,人要是進了裡面,就會不停地往沙子裡陷落。沙坑的邊緣處,還能看到一些白色的手臂骨。
那些被活埋在了河谷沙坑裡的活人,這麼多年,都孤獨地躺在了這裡。
“女士,”巴查走到了蘇子曾的身旁,替她的腳捆上了繩子,然後再替她的面部蒙上了布袋。
“謝謝你,巴查,你是個好人,”蘇子曾最後說了一句話,她的眼裡,沒有丁點的仇恨。巴查顫抖了下,她敦厚的身子上,像是大山般寬厚的肩膀鬆垮了下來,她對着身後的男人說:“讓我送她進去。”
蘇子曾被迫蹲坐了下來,她的膝蓋彎曲了起來,巴查在她身後反捆着的手上推了一把,她整個人就跌進了沙坑裡。
眼前的布袋可以接觸到沙土的碰撞,蘇子曾閉上了眼,感覺着身體不停地向下跌落。
男人們喊着古怪的土著語,不停地往沙坑裡傾倒着沙土,巴查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足足十餘分鐘後,就當那夥人要離開時,遠處響起了陣陣槍聲,無數量軍用皮卡奔馳而來,那羣綁匪全都四散而逃,巴查看了沙坑一眼,想起了蘇子曾那抹友好的笑容。她蹲下了身來,叢身上拿出了一樣東西擺在了先前蘇子曾被掩埋的位置。然後也跟着那羣人逃跑了。
佩羅從卡車上跳了下來,他的雙眼通紅着,手裡拿着那六件“姆森的祝福”。他沒有看到子曾,四處全都是亂世和沙土。
他走了進步,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那羣畜生,對他的子曾做了些什麼?他們怎麼可以將她...從綁匪的頭目中問出了一切的佩羅,發了瘋似的。找到了這裡。可是還是太遲了。
“子曾,”佩羅大叫着,幾十名軍人已經在原地排查了起來。可是這樣連綿無邊的一片河谷,怎麼尋找一個被掩埋在了沙土下面的人。
“天哪,”佩羅抱着頭,跪在了地上,爲什麼當年所有的錯。要報應到了她的身上。
陽光照在了他絕望的臉上,一絲光亮刺痛了佩羅的眼。他爬滾着,緊抓住了那枚小巧的鑽石原礦。
“在這裡!”他呼叫着,讓所有人在附近挖掘了起來。
土被堆了起來,看着不斷往下挖的鏟子。佩羅一把將人推開了,再這樣挖下去。就要來不及了。
鏟子碰觸到了什麼,佩羅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沙坑裡,顯出了一抹紫色。
一個紫色的圓形手環,鑽石的手鐲,套在了一截手骨上。
“紫之戀,”佩羅低語着,他慌忙拿起了手鐲,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紫之戀,那是葉緹娜佩戴着的手鐲。
“媽媽,”佩羅握緊了手鐲,看着還有一米多厚的沙土,“如果,您能夠聽到的話,請保佑子曾。爲了讓她活下來,我寧可一無所有。”
世人眼裡價值連城,染了無數的人的鮮血和**的“姆森的祝福”,被隨意拋到了地上。
那隊軍人站在了一旁,看着佩羅在那裡低語着:“爲了她,我可以不計一切,只求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紅、橙、黃、綠、青、藍、紫七件首飾再一次放在了一起。璀璨的鑽石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河谷。
若干年後,佩羅再來到這條河谷邊上時,原本乾涸的河谷已經有了些生機。原本的礦地,也被改造成了一個收容當地孤兒和孕婦的臨時收容場所。
從那件事情以後,姆森珠寶就退出了鑽石採掘業,全力致力於研究人工鑽石來替代原本的鑽石原礦。“姆森的祝福”也被捐獻給了盧浮宮博物館,作爲館藏之用。
夕陽下,佩羅的身影拖出了條突兀的黑影,他極目遠眺着,身後多了一雙手,女人輕柔地嗓音響起:“佩羅,你又打算在這裡新修一座收容所嗎?”
他笑着回過了頭來,讓蘇子曾只能看見他右半邊的臉。蘇子曾努了努嘴,都已經說過了,她不介意看到他另外的半邊臉,可是佩羅還是介意着。
“你真的打算陪我留在這裡?”蘇子曾踮起了腳,將佩羅抱住,在他的左臉上親了親。
“陪着你過完這輩子,是我的榮幸,”佩羅將她調皮的脣含在了嘴裡,她的這輩子,是自己搶過來的,也是葉緹娜和喬初這兩位偉大的女人送給他們的最好的禮物。
晚風配合着佩羅的手,撩起了蘇子曾白色的裙來,身後是幾個黑人小孩的嬉笑聲,她臉上一紅,拍掉了佩羅的手,“是時候該回去了。”
佩羅的眉毛皺了起來,今天是一號。每個月的一號,蘇子曾都會像接待客人一樣,接到幾通來自北半球的,來自莫城的電話。其中有一通,是那個該死的,敢用槍指着他的頭的男人打來的。
“不準這麼小氣,”蘇子曾撫平了佩羅的眉頭,要知道,杭一邵可是她的前夫。
“快點去,少說幾句就是了,”佩羅嘀咕着,真不知一個男人哪來的這麼多話要說,蘇慶長、慕姐她們所有的電話加在一起都不如杭一邵一個人佔用的通話時間長。
“知道了,長官。”蘇子曾雙腳併攏,怪模怪樣的行了個軍禮,就往了收容站的那個方向跑去了。
看着她翩翩而去的身影,佩羅笑了起來。直到現在,他也以爲,這一切都還是夢,失而復得的幸福讓他決定,如果這真的是個夢,那麼他寧可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子曾,我還瞞着你一件事情?我和媽媽之間還有一個約定,”佩羅自言自語着:“我是個自私的人,這一世,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比你多活一分鐘,這樣我就能握着你的手,在生命的每一天裡,都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