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沒有答案的答案
第二天,蘇子曾撕開了臉上的那道創口貼,嘴角處還留着一處細微的傷口,看着不大明顯,淺淺紅紅的,鏡子裡的自己,皮膚細膩,沒有留下熬夜的痕跡,除了那道意外的傷口。
杭一邵的性子就是如此。蘇子曾將那張軟趴趴的創口貼丟在了一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眉心皺出了兩道褶子。無論是她和佩羅,還是跟杭一邵,現在的關係都是又麻又亂,她心裡的天平不時地傾斜着。
從生理上,她還是無法抗拒杭一邵的,昨晚那樣的情況下,換做了其他人,她鐵定是叫對方吃不了兜着走,但在了杭一邵的霸道下,她卻只能是力不從心了。
從心理上,她已經開始感覺到了佩羅在她心中不同尋常的地位,和佩羅在一起時,她總是能享受一種被人溺愛的舒愜感,可每每想到那是佩羅慣常的對人方式後,她又會覺得失望。
門外傳來陣敲門聲,靜悄悄的走廊裡,這陣和緩的敲門聲,幾乎整條走廊都能聽到。
“子曾?”清晰的屬於佩羅的聲音。蘇子曾忙是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再看看身上的睡袍,昨晚她睡得並不安穩,一早就醒了過來,這會兒纔是早上七點,佩羅這麼早上門,還真是有些稀罕。
她抹了抹眼,打開了門,佩羅站在了門外,手裡還拿着兩份早餐,是蘇子曾最喜歡的素三明治和鮮榨橙汁,以及一杯咖啡,她心裡暖了暖,佩羅總是會讓她有種被呵在了手心裡的感覺。
她側開了身,讓他進了門,在意識到宿舍裡有些雜亂時,蘇子曾的臉頰飛起了抹紅色。
“嘴邊怎麼了,”佩羅的手指有些涼,停在了蘇子曾的脣邊。那一道細微的傷口,他居然也留意到了。杭一邵留下的那道傷痕上。帶上了另一個男人的氣味,蘇子曾慌亂着將他的手拍開。支吾着說:“不小心被蚊子蜇了。”
室溫驟然又冷了幾度,佩羅加了句:“冬天的蚊子可毒着呢,還是小心點好。”
“嗯,”蘇子曾鑽進了衛生間,裡頭是一陣洗漱的聲音。佩羅將早餐放在了桌上。他的身高,光是站着,就讓這間兩人宿舍顯得狹小了不少。
奶白色的大衣無力地掛在了椅背上,前襟的鈕釦已經被扯開了。同色的絨線翹在空氣裡,看着很是礙眼。佩羅伸出了手來,猛地扯落了那幾根線。他的眼睛因爲一夜未睡。有些血絲。
吃早餐時,蘇子曾吃着素三明治時,發現佩羅只喝着咖啡,她咕噥着:“你就喝咖啡?這樣對胃不好。”
佩羅無所謂着應道,“已經習慣了。”他早餐歷來只和黑咖啡,偶爾會加點威士忌。手中已經多了半份三明治,蘇子曾將剩下的半份全啃光了之後,再說道:“雞蛋被我吃光了,留了些生菜和西紅柿。你就湊活着吃吧。”
手中的三明治被撕得四分五裂,佩羅微愣住。看着手中的三明治,低聲說道:“沒事,恰好我不喜歡吃雞蛋。”
“看不出來,你這人毛病還挺多的,”蘇子曾打開了衣櫃,外套被扯壞了,只能是再選一件了。更何況,在了佩羅的注視下,她覺得很不自在。
鬆垮的睡衣後,多了一副生硬的臂膀,蘇子的手還架在了衣架子上。耳背處,是呼哧着的熱氣,她猶豫着,身體先還是不自在着,隨後鬆弛了下來。
“我後悔昨晚放你跟着那小子走了,”佩羅的聲音聽着很是惱火,他很少會如此失態,甚至用上了既不斯文的“那小子”來稱呼杭一邵。
“我整晚都在想,他會對你說什麼,還有他會對你做什麼?”他的手指在了蘇子曾的體溫裡,暖了回來,“告訴我”。
“我討厭別人用了命令的口氣和我說話,”蘇子曾想不到佩羅也會有這麼無理取鬧的一天,她心中暗想着,其實也沒說什麼話。
“告訴我,”佩羅繼續無賴着,他發硬的下巴低了下來,在了蘇子曾柔軟的臉頰上磨蹭着,手停留在了她的腰側,“照着協定,我們應該保持坦誠。”
隔着一層單薄的睡衣的坦誠,蘇子曾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佩羅胸膛前肌肉的輪廓了,她的耳根越來越紅,像是滴血的瑪瑙。
昨晚發生的事被詳細地說了出來後,佩羅才鬆了手,又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坐了回去,“原來杭一邵是你的未婚夫,這點我倒是不知道。”
“是家長以前開玩笑時,定下來的,”蘇子曾也不知爲什麼要解釋,她端詳着佩羅的神色,他這時又恢復了平日的狀態,看不出方纔的那副無賴樣了。
“你對杭一邵瞭解的還不夠,”佩羅惋惜道:“他此時是被你半釣在了空中,心癢難耐着,但昨晚你的表現,無疑又讓他沾沾自喜了起來。”
蘇子曾甩上了衣櫃,佩羅用了副老師的語調教導着她,讓她覺得更不是滋味,“佩羅,你有沒有點喜歡我?”沒頭沒腦的一句,典型的蘇子曾的辦事風格。
“我可是等着你出生的,”佩羅輕笑着,比劃着手勢,“你忘記了,在我還只有五六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幻想那個遠在了東方了的小姑娘了。”
“我說的是喜歡,不是那種虛無縹緲的幻想,是有血有肉的喜歡,”蘇子曾的不滿更明顯了,她的眼眶都跟着發紅了。兩雙紅紅的眼,相互注視着。
“你想我怎麼回答,”佩羅用得卻是一種更虛無縹緲的語氣。
“那就換一個問題,你喜歡溫麥雪麼?”蘇子曾小心地吐出了這個名字。
“你們兩人不一樣,”佩羅被問得有些窘迫,不過這正是蘇子曾要的效果。
“行了,”蘇子曾擺了擺手,她已經不想聽到答案了,或許她是在害怕回答,“過年前,我要去趟邊京城。”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佩羅無奈地笑了,又是典型的蘇子曾的辦事風格。
“等到我和她一樣了,你再回答我這個問題,”蘇子曾知道,現在和溫麥雪較勁,簡直是以卵擊石。
此時的莫城,對於蘇子曾來說,就是個風雪欲來的混亂地,或許出去走一走,反倒可以冷靜些。
“是爲了蘇比拍賣行?”佩羅也大概猜到了蘇子曾的去意。
“我打算到琉璃街一帶走走,”邊京城的琉璃街,是條經歷了幾朝風雨的歷史名街,在了舉國上下,甚至是海內外,都是小有名氣的。
“琉璃街裡龍蛇混雜,你去不大合適,”佩羅替她分析着。更何況現在的琉璃街已經是不是當年的琉璃街了,政府改建,開店的也是生人多於熟手,以次充好之類的現象更是屢見不鮮。
“連你這麼個老外都知道,真是丟臉丟到國際上去了,”蘇子曾嘲諷着。佩羅其實看起來還是像z國人的,他長得和葉緹娜有些相像,不過鼻眼輪廓都比一般的z國人深刻很多。就是那雙眼,在了太陽光下時,會泛出層湖水藍色,在了背陰處,則更似一水黑潭。
“我有個朋友前陣子花了大價錢買了套黃花梨太師椅,後來才發現是上了別人的套,”佩羅的那位“倒黴朋友”說的就是不識貨的商殷。商殷這人,興趣很雜,除了酒水和女人外,最近他不知又起了什麼性子,說是要去收集黃花梨木,又聽說收集這些古玩意,最保險的就是傢俱擺設,說是真的買到了假的,也可以湊合用着。
於是商殷就千里迢迢地趕到了邊京城,再是千叮囑萬囑咐找了個所謂的行家,然後又從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店裡,找到了一套所謂用整料雕琢的一套桌椅。兩張太師椅,一張圓形桌,共用了他五百多萬。他再費了幾十萬,差不多用了運送中央銀行金庫的規模,將那套桌椅“請”回了莫城。
連溫老太爺都被驚動了,溫家老太爺早些年也搗鼓過一陣時間的古董,商殷那套正品桌椅被他前敲敲,後瞧瞧後,確認爲是假的。不光不是用整料製作的,連材料都被人偷樑換柱了,居然是用次等的酸棗木拼接而成的。
商殷再請了市博物館的館長確認了一次,這件事可是把他氣得夠嗆,當場就將那套桌椅砸了個稀巴爛。事實證明,收集傢俱做古董,也是很不合適的。你想確認了是假貨後,天天堂而皇之地擺在眼前,坐在身下,那種滋味,絕對是如坐鍼氈。
“總該是去看看的,沒準灰塵裡也能扒出點真金來,”蘇子曾此番過去,並不僅僅是爲了尋貨源地,更重要的,是打聽清楚除了常玫的進貨渠道外,她還能蒐集到哪些渠道。
蘇子曾原本是想邀請佩羅跟她同行的,但經了剛纔的事之後,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收拾完行李離開宿舍的途中,她再看到了年初種下的那幾株桃花木,冬寒漸濃,幾棵桃木頂風而立,也不知經了一個寒冬後,是不是真的能抽枝發芽,花開滿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