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四個人的燭光晚餐
“接還是不接,”蘇子曾此時的心境就像是那個悲催的哈姆雷特,猶豫掙扎着。
“接啊!”慕姐奇怪着,如果她晚出生個幾年,再如果她沒有遇見雅克,佩羅絕對是不二的選擇。
“他對溫麥雪很不一樣,”蘇子曾蠕了蠕嘴,微不可聞地哼出了一句。室內有股酸醋味,這樣的情形,慕姐這個過來人看着就明白了。
“溫麥雪是他的救命恩人,”慕姐答道,蘇子曾還是不接,“救命恩人就該以身相許?”難不成佩羅醉落魄時,是溫麥雪聘請他到凱利女學,蘇子曾難以想象,佩羅落魄時,會是怎麼樣的情形。
“具體情況問本人,”慕姐眼明手快,搶過了蘇子曾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又立刻塞回了蘇子曾的手裡。
“還想吃泰國菜麼?”溫潤的聲音,就算通過了冰冷冷的手機,依然很是動聽。原來他還記得,蘇子曾不知覺中,笑了起來。
慕姐看着她甜的發膩的笑容,搖了搖頭,走進了廚房。
“慕姐,我先走了,”蘇子曾“蹬踏”着下了樓。其實關於溫麥雪和佩羅的事,慕姐知道的也不多,她只知道,當年溫麥雪被綁架後,和她一起回來的,就是佩羅。對外,溫家一直宣稱,溫麥雪是一個人回來的。
蘇子曾從來不是個寬容大方的人,所以爲了報復佩羅這頓“遲到的抱歉”,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三區的那間法國餐廳。
去了巴黎後,蘇子曾才發現,真正的法國美食,只會隱藏在了密不可聞的蜘蛛巷裡,絕不會存在於第三區的璀璨燈光下。但聊勝於無,而且法國餐廳的氛圍,出奇的好,尤其是在了燈珠搖曳下,佩羅的眼會折射出平日少見的夜藍色。
從佩羅替她拉開座位。坐下來的那一刻起,蘇子曾就沒骨氣地舉械投降了。連投向了佩羅的埋怨的眼神,也變了調。
“中午,你都看到了,”佩羅好笑地看着蘇子曾明明想要鼓起來的腮幫子,又不爭氣地癟了下去。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蘇子曾泄氣地回答着,“我聽說,溫麥雪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的。在關鍵時候,幫了我一次,”佩羅回憶着那一幕。刀鋒劃過時。溫麥雪飛撲了過來,她身上上濺出的血,噴在了他的臉上。那一刻,他並沒有特別的感覺,但終究是他欠了溫麥雪的。那個無時無刻不再追求完美的溫麥雪的左手處。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修補的傷疤。說完這句話後,佩羅投向蘇子曾的眼神,冰冷了些,但很快,又柔和了起來。因爲他看到了入口處,正走過來的那對人。
“z國有句古話。叫做‘天涯何處不相逢’。”佩羅的話音剛落,蘇子曾就聽到了耳後,傳來了一陣,她此時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這不是子曾麼?”常池陰陽怪氣地說着,她一直和杭一邵推薦着這家法國餐廳的菜色,今晚又說要慶祝那天的拍賣會,特定訂了這麼的座位,哪知一過來,卻被蘇子曾搶了先。
蘇子曾落座的席位,原本就是蘇慶長常年預定的座位,可以即來既有。最近蘇慶長不在國內,她和常池都理所當然地以爲無需預定。再加上常池預定座位時,用的是“蘇小姐”的名義,所以不知情的服務生就將常池提前預定的位置,“錯讓”給了蘇子曾。
“真是掃興,”常池見了蘇子曾連菜單都已經下了,只能是拉着杭一邵往其他位置走。今天不是週末,餐廳裡還空了好些位置。
“我習慣坐最好的位置,”常池拖了幾下,杭一邵卻沒有走開,他死盯着對坐着的佩羅和蘇子曾。
“那位置讓給你們好了,我們換張臺子,”蘇子曾剛要起身,手就被杭一邵按住了,他側過臉問着佩羅:“不介意一起吧?”
座位是四方中號桌大小,四個人坐雖然有些怪異,但還算綽綽有餘,佩羅聽罷,站了起來,替常池拉出了座椅,擺了一個“請”的姿勢,“歡迎”。佩羅行得是標準的紳士禮,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派頭十足,和強硬地按住了蘇子曾的杭一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杭一邵就像被人迎面扇了個耳光似的,面紅耳赤着坐了下來。
服務生連忙送上了菜單,佩羅先前選得紅酒已經上來了。“再開一支,”杭一邵看到了酒瓶上的1943年份,挑了挑眉,看來這名凱利女學的老師出手倒還闊綽,既然如此,那就再增些色。
“一瓶已經足夠了,”蘇子曾有些不滿道,喝酒只是助興,連開兩支拉菲酒,這頓飯可是要吃出天價來了。
“我不喜歡和人共用一瓶酒,”杭一邵意有所指地說着。
佩羅聳了聳肩,和慢餐館不同,菜很快就上來了。兩路人馬坐在了一起,沒有絲毫的甜蜜可言。蘇子曾只覺得口中的羊排,越吃越硬,所謂的拉菲中的極品,喝着也是一股酸澀味。?杭一邵還真是滴酒不碰佩羅開得那瓶,自顧自呷着自己開的那瓶,眼神警惕地在蘇子曾和佩羅之間睃着。
“子曾,這裡的菜好像比不上巴黎的那家慢餐館,羊排太老了,”杭一邵重中之重,強調了“老”字。
佩羅的叉子替他盤中的羊排,輕巧地翻了個身,考慮着是否要昭示下此塊“羊排”身手靈敏,和“老”字搭不上邊。
“你們在巴黎遇見了?”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佩羅的神情變化,常池就在插了進來,狐疑地看着蘇子曾。
巴黎那樣的大城市,如果不是事先約好了,碰到的機率無疑等同於地球被小行星砸中相同。
“偶然遇見的,”蘇子曾答了句,真的只是偶然遇見了而已,雖然偶然的連她都要以爲她是和杭一邵約好的。桌子上只聽到了輕微的刀叉聲,也許是太過沉悶了些,杭一邵又找了個話題。
同樣是一個讓人頭疼的話題,“我聽說凱利女學就快被道泉大學合併了,不知道到時候佩羅老師會被分到哪個學院?”據杭一邵瞭解,道泉大學下屬的全部是正規學院,像佩羅這種只會教導“觀賞性科目”的老師最適合去藝術學院打醬油了。
“我可以教導西班牙語或者是德語,”佩羅並沒有提到他的母語法語,而是隨便撿了兩門小語種信手拈來,搪塞着,“再不成心理學也可以,我有愛丁堡大學和倫敦大學的心理學經濟學碩士學位。”
杭一邵的刀叉停了停,額頭上落下了撮散發。他連拂都懶得拂了,盤裡的羊排化身成了佩羅那張得意的臉,讓他產生了拼命戳爛的念頭。
常池驚訝不已,她原本也和杭一邵那樣,以爲佩羅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你還會德語和西班牙語?平時也沒見你吱聲,”蘇子曾也有些奇怪。
原本就有些不滿的杭一邵再聽到了蘇子曾用了副很熟悉的口吻和佩羅說話,當即就將刀叉重重地擱下,險些將餐盤硌出來個口子。
“可惜道泉大學並不以語言和心理學出名,只怕佩羅老師這回要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杭一邵再次發飆道。
蘇子曾往了他的餐盤裡看了看,真以爲他今晚吃得是火藥,滿嘴的硝煙味。
“我並沒有打算留在道泉大學,”佩羅不再正眼看杭一邵,見招拆招,很是利落。
“你要離開凱利?”聽說佩羅要走,蘇子曾有些心慌了,想來也對,佩羅是法國人,如果和凱利的合約滿了,又怎麼會再留在莫城。
爲了掩飾此時自己的慌亂,蘇子曾拿起了酒杯,胡亂喝了一口。她已經不知道酒水是什麼味道了。
1943年的拉菲,真真不怎麼樣。可憐的極品拉菲,在了幾個沒品位的人的口裡,只能是無聲地哭泣着,幸好,還有一個人,是真正懂酒的。
佩羅輕晃着酒杯,他的手指纏綿地繞在了杯身上,映襯得手指更加修長,沒了戒指的手指,卻依然很礙眼。杭一邵暗恨着,肚子上那幾根肋骨又做疼了起來。
“子曾,之前你不是和我說起過以後想住在巴黎麼,等到你畢業了,我們可以一起回法國,”佩羅絕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將一個“回”字用得恰到好處,就好像蘇子曾在莫城,只是回趟孃家,過去那二十年時間,就只是小住一陣,法國纔是她名正言順的家似的。
兩人在通電話時,確實有說起過這個話題。蘇子曾想不到,佩羅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常池也看出了蘇子曾和佩羅之間的不同尋常,難不成,這兩人之間已經...常池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色,但很快,驚色就被狂喜掩蓋了。
“不行,我不同意。”杭一邵當場站了起來,大聲地說了出來,安靜的餐廳裡,客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過來。
杭一邵站着,胸膛因爲激動而劇烈起伏着,他的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滿是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