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八五章
姚錦紅言罷四下一靜,接着衆百姓便轟然議論起來。
“武英王府?竟是武英王府做下的此等惡事?”
“不能吧,武英王妃素有賢名,武英王更是鐵骨錚錚,立下戰功無數,光明磊落之人,怎會做下這等傷天害理,欺凌婦孺之事!?”
“未必吧,這樣的事兒我看也就王府這般門第才做的出,纔敢做!”
“是啊,若非肯定,這婦人一介婦孺,又怎敢污衊於武英王!”
……
蘇大人聽到百姓們的議論聲大鬆一口氣,眸中喜色微閃,接着才忙做一凌冽之色,衝姚錦紅怒道:“這話可不能渾說啊!”
姚錦紅卻跪了下來,哭着道:“大人,是您說要爲民婦做主,民婦才如此說的,您可不能不管民婦啊。”
蘇大人見她終於上道了,又聞那邊議論聲又大了幾分,這才衝衙役們招手,吩咐道:“此事關係重大,需夫人隨本官回官衙細細審問調查,來人,回衙!”
“大人回衙,閒雜退步!”隨着衙役的開道鳴鑼聲,蘇大人帶着姚錦紅等一衆涉案之人迅速離開。
百姓們見這蘇大人一聽武英王府四字便大驚失色,再不公開審理此事,當下心中愈發認定此事就是武英王府所爲,眼見這好好的小院一夜間變成廢墟,想到那兩具焦黑的孩童屍骨,不免羣情激奮,自然免不了將今日之事四下流傳,不足一日,武英王府仗勢欺人,殘戮人命,爲非作歹,引人髮指的行爲便被傳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天幕漸黯,一晚夕照,霞彩漫天,浮散無憂。御史中丞魏府中,雍郡王負手站於書房前的廊下遠望天際夕陽碎金,愉悅地勾着脣,顯是心情頗佳。
身後魏府管家正眉飛色舞地說着今日被傳的大街小巷都知的流言,道:“王爺您是沒看着,今兒武英王回府時臉都是綠的,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武英王府欺凌屠戮無辜婦孺,害人妻離子亡,這下武英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是,屬下不明,王爺爲何不乾脆讓人在案發現場留下點武英王府的物件之類,如今雖有苦主狀告武英王府行兇,可這總歸沒有真憑實據,也是奈何不了武英王的啊,那王爺豈不白籌謀了一場!”
雍郡王聞言卻冷笑着瞥了管家一眼,道:“你懂什麼,武英王府若要殺人,又怎可能留下罪證?京兆尹什麼都查不到,世人才越會覺着就是武英王府所爲。本就是栽贓,再留下假的罪證,只會弄巧成拙!沒有罪證,什麼都查不到,我那六皇弟纔是滿身嘴說不清!更何況,本王原也沒打算用此事叫武英王府如何,此事只要令太子和武英王大失民心,便不負本王所望!”
只要能毀了完顏宗澤夫妻在百姓心目中純善的形象,令他們失去了民心,他接下來的計劃才能更順利的進行。
雍郡王想着面色不覺又微微沉了下來,管家不敢再打攪,正準備退下,卻明眼瞧見院外一穿紫色官服的人正大步過來,顯是他家老爺御史中丞魏大人回府了,他忙稟道:“王爺,老爺回來了。”
雍郡王聞言瞧過去,見外祖父大步進了院子便忙下了臺階迎了上去,道:“辛苦外公爲本王籌謀奔波,本王實在有愧,只是不知是事情如何了?”
魏大人只撫須一笑,一面由着雍郡王扶着自己往書房走,一面道:“王爺但請放心,明日彈劾武英王的奏章便會如雪飄到龍案上,明日早朝,老臣定聯合諸大臣定了武英王這結黨營私,魚肉百姓之罪!”
雍郡王聽罷大樂,當即便朗聲笑了起來。
太后大喪,依漢人歷朝的規矩,是要朝臣們不能回家,集體侯在衙門齋戒的,而宗室勳爵更是要齊聚宮中,和衆女眷守靈七日,皇帝不朝,諸多國家大事也都暫且擱置。而燕國卻沒有此規矩,爲恐耽誤朝政,皇帝和大臣們照樣要上朝理政,朝後皇帝和諸宗親皇室需馬上到靈堂爲太后守靈。而像錦瑟這樣的宗室女眷每日更是需卯時進宮守靈,至子時方可離宮歸府,相比而言倒是諸大臣們在此時比較輕鬆,只需在家中服喪齋戒便可。
故而翌日早朝,言官們絲毫不減平日風采,依舊精神飽滿,個個卯足了勁兒地抓着前夜銅鑼巷的事兒彈劾起武英王完顏宗澤來。皇帝聽聞此事,自然大怒,盛怒之下將一摞彈劾摺子當庭便執向跪着的武英王,武英王自不會認罪,因京兆尹並無能指證武英王的實證,又因此事已引地滿京百姓議論紛紛,滿城風雨,故皇帝決定金殿之上親自受審此案,當即便令禁衛軍帶命案苦主姚錦紅上殿問話。
小半個時辰後姚錦紅便被帶至了金殿之上,她戰戰兢兢地跪在殿中,感覺到從金殿玉階之上射來的那道銳利視線,雖則早有準備,也知一切都在完顏宗澤和錦瑟的掌控之中,只要她說幾句話便可,但面對這滿朝文武大臣,還有高高在上的天子,她還是不覺汗意溼身,瑟瑟發抖。
她這樣的表現看在雍郡王眼中卻是滿意,當下便道:“皇上勤政愛民,寬厚待民,你有什麼冤屈只管向皇上稟明,皇上會給你做主的,不必害怕!”
姚錦紅聞言磕了個頭,皇帝才沉聲問道:“下面所跪可是宋姚氏?”
“回皇上的話,民婦正是宋姚氏。”
待姚錦紅言罷,皇帝便怒聲道:“大膽宋姚氏,你一雙兒女被惡人所害,原是值得同情的,朕也必定會爲你討還一個公道。可你竟以此爲持口出惡言,紅口白牙當衆污衊武英王。你可知道污衊親王該當何罪?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污衊皇室宗親,如此興風作浪的?你若從實招來朕尚可念着你一介愚昧婦人的份兒上格外開恩,若依舊說不出個說已然來,朕定不輕饒!”
皇帝這話自是要姚錦紅好好思量一番也好將前因後果講清楚了,令完顏宗澤無從辯駁,可他言罷,姚錦紅卻軟倒在地上,一張臉嚇得慘白起來,驚惶地擡頭顧目四望了一圈,待見完顏宗澤正站在一邊盯着她,她便一縮肩膀像是驚懼一般又垂了頭,一言不發。
雍郡王暗恨她上不得檯面,一旁御史中丞魏大人面上掛起溫和的笑意來,寬慰她道:“你不必害怕,天子腳下,不容任何人胡作非爲,目無法紀,你只需將那日所說之話再複述一遍,皇上英明神武,自有決斷。”
他言罷,姚錦紅擡頭瞧了一眼,見魏大人滿臉鼓勵之色,神情溫和而良善,當下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他的官袍衣襬,道:“大人,民婦只要說實話,皇上當真便會爲民婦做主申冤嗎?”
魏大人見姚錦紅抓着自己的衣襬使勁扯着,朝堂之上委實不像話,不覺眉頭微蹙,暗恨京兆尹蘇大人不會辦事,怎這婦人臨到此刻,卻又猶豫不絕,畏首畏尾起來。且不說這般拉着他不好看,說不得有些人還會以爲這婦人和自己有什麼私下交往呢。
他尚未言,上頭伺候在皇帝一旁的太監胡明德便怒喝一聲,“大膽,皇上駕前豈容你如此失儀!”
姚錦紅這才驚地渾身一抖,忙又磕了個頭,驚惶萬分地哭着道:“民婦都說,民婦都說。不是民婦要污衊王爺的,民婦沒這個膽子啊。是京兆尹那個蘇大人,是他指使民婦污衊王爺的,是他威逼民婦這麼說的啊!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姚錦紅不說話也就罷了,這一開口直震的滿朝文武大臣全部呆若木雞,連龍椅上端坐着的皇帝也被她這話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算怎麼一回事,這婦人明明該痛斥武英王,狀告武英王纔對,怎麼開口竟然爲武英王辯白起來?!
看雍郡王和御史中丞魏大人的態度,明明是要用這件事兒狠擊武英王府一次的,怎麼這婦人臨到關鍵時刻反水了呢?
饒是衆大臣們見多識廣,可也沒見過這麼喜劇化的事情啊,一時間金殿之上除了姚錦紅誠惶誠恐的磕頭聲再不聞一絲它響。
半響雍郡王才反應過來,怒目盯向京兆尹蘇光炎,這蘇大人還瞪着姚錦紅在驚愕之中,感受到殿中衆大人們反應過來後都朝自己看來,又接收到雍郡王那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的陰厲目光,直嚇得渾身一抖,才滿色漲紅地怒指着姚錦紅,有些氣急敗壞地道:“你這刁婦,衆目睽睽,明明是你親口告訴本官,說你和武英王妃原是堂姐妹,可卻有些仇怨,你懷疑你家中連連遭害全拜武英王府所賜,這幹本官何事?怎如今攀咬上本官了!”
他說着忙出列,在金殿中跪下,磕頭道:“皇上,微臣怎會威逼她做此等事,當日衆目睽睽,卻乃此婦親口向微臣控告武英王,衙役和圍觀百姓皆可作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