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錦瑟因昨夜就折騰到天亮才睡了一會兒,勞累了一日,好容易睡下卻又被完顏宗澤擄出了府,如今被完顏宗澤拎上房頂,聽他說着話,先還精神抖擻地陪他看着星星,說笑兩句,不知不覺便眼皮沉重起來,身子也輕輕依在了完顏宗澤身上。
見她如此,完顏宗澤只笑着唱起歌來,鐵驪人原便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奔放而悠揚的歌聲被他輕輕哼唱,少了兩分豪氣卻多了幾分柔情,似夜的呢喃,絲絲入耳,一縷縷纏繞着心房。
錦瑟迷迷糊糊聽着,依稀想起兒時生病時守在牀邊拉着她的手輕輕哼唱小曲兒的母親,轉瞬母親那柔美的面龐卻又變了姿態,海藍色的眼眸,如潮水般涌動着的情潮,一**拍打着她,叫她想躲欲躲卻又似被束住了手腳……
錦瑟微微蹙起眉來,枕在完顏宗澤肩頭的小腦袋輕輕搖了下,接着便沉沉的墜入了黑暗。察覺到錦瑟睡着,完顏宗澤兀自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輕輕地動了下手臂令錦瑟躺倒在他的雙腿上,細細地瞧着她清麗的面龐。
星光撫在她的面容上,映的那瓊姿花貌,她精美的五官似被鍍上了一曾明光,發出玉潤之色。完顏宗澤忍不住擡手撫過她側面上碎散的青絲,將其輕輕地挑起掛在她小巧的耳後,這才擡手撫上錦瑟微蹙的美,用指腹慢慢的不厭其煩地撫平它。
待她雙眉舒展開來,他的目光才漸漸移向她如花瓣般的粉蓮脣上,因側躺在他的膝頭,側頰抵着他的腿骨,錦瑟的雙脣自然而然地輕輕張着,露出如玉雕琢般細小可愛的貝齒來,在夜空下,她那櫻脣線條柔美,如同藏着秘密般,叫人無可自拔地沉淪。
完顏宗澤不自覺地難耐地動了動身子,他這一動,錦瑟便無意識地挪了挪身子,腦袋在他大腿上蹭了兩下,更加靠近溫暖所在,這才舒服地伸出小粉舌舔了下脣,兩片櫻脣吧唧兩下,再度沒了動靜。
她這小動作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兒,瞧在完顏宗澤眼中卻被無限放大,無限放慢,引得他口乾舌燥再也忍不住低頭觸碰上那柔軟的櫻紅,做了他今夜一直想做卻又因不敢而萬般忍耐的事。
他的脣碰上她的,完顏宗澤身子一震,只覺那柔軟的觸感美妙的叫人窒息,原是想蜻蜓點水解解渴便罷,可此刻錦瑟呼吸間的蘭芷香氣便噴撫在他鼻端,兩人氣息交錯,而他的脣又抵着她的,她那脣冰冰涼涼,絲絲柔柔,美好的叫人想一口吞下去,含在嘴中細細品嚐,叫他禁不住想爆粗口。
滾它的蜻蜓點水!
再顧不得被錦瑟責怪和惱恨,更顧不得偷吻丟臉於否,完顏宗澤脣瓣磨蹭起錦瑟來,接着便探舌描繪着那柔紅,如飲醇酒。
錦瑟睡覺一向是極清淺的,不管是前世還是重生後,可自她擺脫姚家,回到廖府後她的睡眠也得到了極大改善,如今本便兩人未休息好,累的狠了,被完顏宗澤輕薄竟全然不知。偏沉睡的她受到騷擾,不自覺地動了動脣,舌尖探出想趕走那擾人清夢的瘙癢。
她的粉舌一動,和完顏宗澤便觸碰在了一起,完顏宗澤微眯的眼睛碎光一閃,動作一僵,而錦瑟舔了兩下,覺地那討厭的瘙癢不見了,這便滿意地勾起笑來再一次沒了動靜。
舌尖傳來的觸感令完顏宗澤心跳失速,只覺心窩也被撩了一下,他猛然擡起頭來,目光盛亮盯着錦瑟,瞧着她脣畔邊兒如玉的淺笑,他亦勾起笑來,接着便再度俯下頭,探出舌擠進了錦瑟的檀香小口中,他沒有碰到任何阻攔便進到了她溼潤的口中,香甜柔軟的感覺令得神經一陣興奮,第一次親吻姑娘,他從來不知女子的脣齒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滋味,美妙的足以叫他失去冷靜。
而男人在情愛上本便是無師自通的,幾乎立刻他便展開了攻擊,靈活的長舌糾纏着她溼甜的小舌,毫不留情地掠奪着她檀口中的每一寸柔軟,汲取着屬於她的芬芳,也愈發用力地**着她柔軟的脣瓣,
錦瑟原睡的極沉,先覺有股熱氣不停噴灑在她的皮膚上,癢的叫她要躲,接着便感受到有滑膩的東西正含弄吸允着她的脣瓣,只她還迷迷糊糊時那東西已攻城掠地野蠻地擠開她的脣舌探了進去,不過轉瞬間她的雙脣已被吸允的有些發麻,錦瑟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接着她猛然清醒過來,睡夢前的一幕掠過腦海,完顏宗澤的面孔閃現的同時,她已怒火高漲起來。
錦瑟猛然睜開眼睛,擡手便欲去拍打完顏宗澤,可也是在此時,完顏宗澤的手撫在她的腦後,卻不知在什麼地方狠按了一下,錦瑟便腦袋一沉,再度閉上眼睛倒在了完顏宗澤的身上。
察覺到錦瑟剛剛掙扎的身子再度軟倒在腿上,完顏宗澤退出令他留戀的脣齒,沮喪地擡手撫了撫他正劇烈鼓動着的心房,他的心臟正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跳動着,他知曉那一方面是因爲激動和興奮,另一方面卻是因爲緊張和心虛。
蹙眉嘆息,他見錦瑟櫻脣被吸允的微微紅腫,更是一陣的懊惱,知曉自己把事情給搞砸了。
其實自相識以來,錦瑟對他的百般躲避和牴觸疏離,他又怎能感受不到?!他也知道兩人之間隔着的是什麼,她躲他便追,心裡想着,有朝一日他纏地她喜歡上自己,她便會和他一同努力,兩人才能一同爭個未來。
他這次回到北燕也曾試探過母后的態度,心知父皇和母后是萬不會答應賜他漢人王妃,又得知錦瑟在京城退親一事,他這才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再也無法在北燕呆下去。一來,他知曉呆在北燕便是再哀求父皇和母后也是無法,只有立了大功,或是乾脆吞併了大錦,這才能求來他想要的,再來他也恐錦瑟退親後會再度定下親事來。
誰知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來,便聽到錦瑟去蕭府的事,早先皇宮中出的事情,他已知曉,而他也素知蕭蘊其人表面溫潤如玉,卻絕不是個隨便憐香惜玉的人,這個瞭解再加上錦瑟赴邀到蕭蘊住所一事無不叫他緊張挫敗,擔憂吃味,尤其是蕭蘊可大庭廣衆,光明正大的邀請錦瑟到蕭家去,可他每每只能偷偷摸摸地才能接觸到錦瑟,像是見不得光一般,這點更是叫完顏宗澤氣悶氣堵,整個人都要炸開。
一是因爲沮喪煩躁,再來也是嫉妒蕭蘊,更氣惱錦瑟,他本是回來便想去尋錦瑟的,卻鬧得和影七練了一夜的槍。只忍了一日到底還是抵不過透骨相思,入夜潛進廖府把錦瑟擄了出來。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眼瞧着錦瑟毫無防備地依着他沉睡,他心中盪漾起滿滿的知足來,心知錦瑟正一點點靠近他,放鬆對他的警惕,他不介意慢慢攻破她的心房,推倒她心中爲他豎起的高欄。
可如今……只怕錦瑟醒來要惱恨死他了,說不得會避他如蛇蠍,想着這個,完顏宗澤就後悔起來,只念着自己方纔爲何就不能忍忍,這可真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再想着錦瑟甦醒,他本能地將她敲暈的行爲,更是覺着成了膽小鬼,再窩囊不夠了!
他這邊自己生自己的氣,那邊影七抱着劍站在陰暗處,無意間瞧見房頂上他那主子偷吻姚家姑娘,當即就好不鄙視地撇撇嘴,只覺着王爺在大錦生活的久了,真和那些個漢人男子一般婆婆媽媽了起來,親個姑娘竟然也要用偷的,哪裡還像狂放熱情,又浪漫直爽的鐵驪人,當真是丟盡了臉。
他離的遠,自瞧不真切,念着王爺偷香竊玉成功,一準心花怒放,一會子送了姚家姑娘回家,他們便會有幾日的好日子可以過,想着終於不用再陪王爺練武,不用再捱打受累,影七揉着仍舊有些發疼的手臂勾起了脣角。
此刻他尚且不知,他那情竇初開的少年主子已跌進了另一番苦惱中,當真是少年初識情滋味,這心情忽甜忽酸,忽樂忽悲,變得比二月的天都快。
而此刻位於江州郊野的姚家別院,幾輛馬車正緩緩駛出,那打頭馬車上所坐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被送到別院思過的吳氏。此刻她穿着一身半舊的墨綠色儒裳,下穿一條素色羅裙,頭上只挽了個尋常的婦人髻,插着一根光澤已黯淡的金簪,端坐在車中。
隨着車子搖動,車角掛着的燈也晃動起來,微弱的光照在她的面上,將她陰厲的神情更映的一片猙獰,有些嚇人。
這些時日她身在別院,生活自然不能和府裡相比,雖說別院的奴僕念着她兩個嫡子的面兒,並不敢太過苛待她,可這世上最不乏的不是那捧高踩低的勢利之人,吳氏也着實沒少受氣。加之別院物資稀缺,條件艱苦,她又心情鬱結,故而不過數十日便似變了個人般,人不止消瘦了一兩圈,連面容也老了幾歲般。
如今她好不容易出了別院,又要回府,想着出府前發生的一切,她心意難平,恨意翻涌,面上神情又真能賢淑溫婉?
坐在吳氏身旁的婦人身材豐腴,頭上插着金絲八寶攢珠釵,綰着朝雲髻,圓盤面,五官稍顯尋常,可一雙眼睛卻極爲出彩,丹鳳眸閃動間似有銳光,一瞧便是精明之人。
她穿着一件石榴紅色織錦褙子,下套暗紅色如意紋緞面馬面裙,外披刻絲石青面銀鼠大氅,見吳氏神情陰鬱,便抖了一件翠羽面兒的大氅給吳氏披上,勸道:“離府還遠着呢,母親先披上莫着涼。媳婦知道母親爲小姑的死心裡難過,可也要顧念着點您自己個兒的身體纔是。小姑撞死在武安侯府門前,皆是被那武安侯和姚錦瑟逼迫,且不說小姑的仇還要母親來爲她報,便是瞧着夫君和媳婦,還有二叔和您那兩個年幼的孫兒份上,您也要顧念身子啊。”
這勸着吳氏的婦人正是姚家大少爺姚文博的媳婦賈氏,她這次帶着一對兒女回來,卻正是受了在任上的夫君託付,來救婆母的。須知吳氏若然失勢,他們一家也是要跟着倒黴的。
賈氏言罷,吳氏便點頭,拉了她的手,道:“還是你貼心,若是一早你在府中,說不得母親也不會受那兩個賤人所害,玉丫頭也不會遭逢大難,得如今結果!你那二弟妹是個蠢貨,爛泥扶不上牆,一點忙都幫不上!”
姚錦玉的棺槨是日前才被送回江州的,如今已被草草埋葬,而吳氏卻是昨日才得知了消息,她已哭了許久,如今想着她那可憐的女兒,悲從中來再次滾落淚珠兒來。
賈氏見此嘆了一聲,道:“如今一切皆已發生,最重要的是母親能回府去,收拾了那蓮姨娘,奪回主母地位來。”
吳氏點頭,道:“你說的對,那姚錦瑟不在了,蓮姨娘那賤人,我定要將她抽筋剝骨!”
馬車滾滾,待到姚府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來,賈氏令人去叫門,門房聽聞是大少奶奶帶着孫少爺和孫小姐回來了,便忙打開角門,去掉擋板迎人。可又見馬車後頭跟着的下人下了車,裡頭竟有隨着大夫人前往別院伺候的凌緞、凌霄和萬嬤嬤三人,看門的小廝便又是一愣,忙擋了馬車,詢問緣由。
賈氏聞聲卻推開車門,怒聲道:“不要命了?連我和夫人都敢擋?!夫人雖是被老爺送到了別院,可還沒被休呢,如今夫人遭奸人謀害,若因爾等耽誤了治病,瞧我不發落了你們全家!”
小廝們瞧去,但見一人有氣無力地被大少奶奶扶在懷裡,細細一瞧正是大夫人吳氏,見她氣若游絲,哪裡還敢阻攔,忙就放了行。
馬車進入內宅,賈氏剛將吳氏安置好,姚禮赫便聽聞消息趕了過來,尚未來得及譴責賈氏,賈氏便帶着女兒,令乳孃抱着一歲稚齡的小兒子一同上前跪下請罪道:“媳婦未經父親準可便自作主張去探望母親,又私下將母親帶回府來,這都是媳婦的過錯,還請父親您瞧在母親她如今命在旦夕的份兒上先請大夫爲母親治病,容後再發落媳婦!”
她言罷扯了下身旁女兒的衣服,柳姐兒便哭了起來,道:“祖父你快救救祖母吧,祖母快死了,嗚嗚……”
姚禮赫本是一肚子火氣,如今乍然聽聞吳氏快死了當即就是一愣,半響纔回過神來,道:“怎麼回事?!”
賈氏聞言流着淚,滿臉憂色地道:“夫君和媳婦接到父親的家書,知曉祖母她老人家中風一時,當真是擔憂非常,夫君他公務在身不能回來,便遣了媳婦帶着兩個孩子回來盡孝。媳婦因回家路過別院,念着母親,實在擔憂,又不敢悖孝道過而不拜,故而就帶着兩個孩子到別院去給母親請安,豈知……豈知媳婦竟撞上奸人強行給母親灌藥,若然媳婦晚去片刻只怕母親她已……已遭遇不測啊!媳婦是恐將母親留在別院,母親會再遭謀害,更加之,別院就醫不便,這才連夜將母親帶了回來。”
賈氏說着已哭喊了起來,姚禮赫聞言豈能不驚,此刻哪裡還顧得上賈氏僭越帶吳氏回府一事,忙去瞧了吳氏,見吳氏形容枯槁,面色蠟黃無聲無息地躺在牀上,當即便叫人去請大夫,豈知丫鬟剛出院子便見大少奶奶身邊的楊嬤嬤領着一個大夫匆匆而來。丫鬟忙將大夫引進院中,姚禮赫見大夫來的這般快一詫,而賈氏便道:“父親,是媳婦一進城便叫乳孃去請了大夫。”
姚禮赫不疑心有他,令大夫給姚氏診脈,開藥,耳聽大夫說吳氏是中了豚毒,毒發會死的無聲無息,好在並沒吃過多少,又催吐及時,這才保全了性命。
姚禮赫雖因冰蓮落胎等事惱了吳氏,可吳氏是他的髮妻,又爲他生養了三個孩子,他卻沒休掉吳氏的打算,如今聽有人謀害他的妻子,自然是惱恨的,登時他便暴怒起來,道:“那給夫人灌藥的奸人呢?!可曾抓到了?”
賈氏聞言忙道:“媳婦已叫婆子將那奸人拿下,去,將人帶上來!”
楊嬤嬤應聲,片刻兩個婆子便壓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進來,那丫鬟進屋,擡頭瞧向姚禮赫當即便跪下哭喊着道:“老爺,您繞過奴婢吧,奴婢是被蓮姨娘逼的,奴婢沒想害夫人,沒膽子害夫人的,可蓮姨娘說,奴婢若不聽說便要將奴婢買進窯子裡去,奴婢知道錯了,老爺您繞過奴婢吧。”
姚禮赫聞言見那丫鬟正是原先蓮姨娘身旁伺候的婢女湘巧,後來依稀蓮姨娘和他說過,這丫頭因打碎了她的玉鐲被趕了出府,可她怎會又到了莊子上還說是奉命是去謀害吳氏的!
“賤婢,還不老實交代!”
姚禮赫怒喝一聲,湘巧便道:“老爺明鑑,蓮姨娘那孩子本便是留不住的,她因知這點才設計謀害的夫人,夫人被送去別院,姨娘她怕夫人將來回府會不放過她,又怕當日所做之事被揭露,這才起了謀害夫人之心,假意趕走奴婢,還疏通了別院管事娘子將奴婢弄進別院,奴婢真不想害夫人的!”
姚禮赫聞言瞪眼道:“孩子保不住?你此話何意?!”
他言罷,湘巧未回,倒是賈氏回道:“稟父親,當日收到家書,夫君和媳婦便難以相信母親她會做出那等陰毒之事,故而夫君他請人調查,總算找到了當日蓮姨娘在青樓時伺候她的丫鬟青兒,這丫頭當日蓮姨娘被贖身後便沒了下落,卻原來是蓮姨娘欲殺她滅口,掩蓋蓮姨娘的一些辛秘之事,沒想到這丫頭警覺逃了一命,後被夫君找到。”
賈氏言罷見姚禮赫瞪大了眼睛瞧着她,雙手捏緊了扶手,這才道:“經青兒所說,媳婦和夫君才知道,原來蓮姨娘在青樓時便服用一種養肌藥丸子,這種藥丸吃多了雖能駐顏,可卻會使女主失去生育能力,便是有幸得孕,也無法保住孩子。父親,這便是青兒所說蓮姨娘常年服用的丸藥,父親可請大夫驗看此丸藥。”
賈氏說着奉上一盒藥丸,姚禮赫拿着那丸藥便聞一股幽香傳來,那藥丸的香氣和蓮姨娘身上散發的香味是一模一樣的。而他極愛這種香味,曾問過蓮姨娘,蓮姨娘卻說她生來便帶此種體香,使得他信以爲真,還曾因此愈發迷戀於她。
如今心知賈氏不會用此藥丸來騙他,不然他一查便知,藥丸香味又和蓮姨娘身上香氣附和,姚禮赫已然信了賈氏的話。
賈氏衝楊嬤嬤使了個眼色,片刻便有婆子又押着個丫頭進來,這丫頭正是蓮姨娘在青樓時的婢女青兒,姚禮赫卻也是認得的,那青兒進來便也跪求道:“姚老爺爲賤女做主,蓮姑娘她殺人滅口啊!蓮姑娘其實早在進青樓時就被破了身,所以……所以當夜才令賤女在酒中下藥醉倒姚老爺的。”
聽了青兒的話,姚禮赫登時就火冒三丈,想到他和蓮姨娘的初夜果真是醉的迷迷糊糊,他對蓮姨娘最後一點信任也分崩離析了。
加之自吳氏離府,發生了太多事情,最近他官運不通,非但沒能如願升任知府,還平白得罪了上峰,姜大人如今鎮日裡就尋他錯處,一日都不叫他安寧,同僚們也皆知道他得罪了上峰,全都疏遠他撇清自己,如今眼見他仕途被擋死,說不得就要被上峰拿捏住什麼沒了官職,他豈能不心煩意亂?
蓮姨娘近來曲意逢迎,小心伺候,使得他對蓮姨娘的寵愛和依賴與日俱增,便是因此聽到真相他才殺掉蓮姨娘的心都有了,握了握拳頭還是猙獰着面色,怒聲道:“去,將那賤人給我拖來!”
賈氏聞言輕勾脣角,卻想,那蓮姨娘這會子只怕早就聽到信兒跑掉了。
蓮姨娘會聞信兒卻是她親自安排的,只因這些事兒中,除了藥丸一事是真以外,其它皆是她串通收買青兒和湘巧污衊蓮姨娘的。
若然蓮姨娘真被帶來,這些處處是破綻的假話便會被揭穿,可她料定,只要叫蓮姨娘得知尋到了青兒,蓮姨娘便不敢再呆在姚府,一準要逃命。
因青兒只要說出藥丸一事,蓮姨娘謀害大夫人這一項罪名便要叫她被活活打死,她又怎能不怕,不跑?
她跑了,自己污衊她非處子身和派湘巧前往謀害吳氏一事便罪名坐實了,並且姚禮赫也會因愧疚,不再追究她帶吳氏回府一事。
至於那蓮姨娘,她就算是跑出姚府,也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賈氏打的好算盤,這一切也都是吳氏早先通信兒交待她的。果真不出她所料,那領命而去的婆子回來稟告,說蓮姨娘不在院中,丫鬟們也不知其去了哪裡。
一陣鬧騰,待日上三竿,才確定蓮姨娘是真捲了家當帶着嬤嬤自後牆翻牆而出,逃了!
姚禮赫聞言氣恨難言,賈氏便勸道:“父親,這蓮姨娘一定是聽說兒媳帶母親回府,知曉母親未被害死,怕東窗事發,這才偷走府中財物逃走了。父親爲這種人氣壞身體不值當,當務之急是母親的病情……”她說着又跪下,道,“當日母親遭奸人陷害,爲怕父親氣壞身子,這才承認害蓮姨娘之事,如今真相大白,母親她又遭磨難,加之小姑之死也令她心力交瘁。若然父親還不原諒母親,母親定然會萬念俱灰,再無生念,萬望父親瞧在母親多年來操持中饋,相夫教子,孝敬長輩,瞧在您兩個孫兒,和失去小姑的份兒上就原諒母親這回吧。”
賈氏言罷,姚禮赫想着這麼些年的夫妻生活,又見吳氏憔悴不堪,哪裡能不心軟,嘆了一聲,便道:“你好好照顧你母親,族老們那裡爲父爲去打招呼的。叫你母親安心養病,莫再憂思。”
他言罷又吩咐管家拿他名帖到官府去尋找蓮姨娘,可見管家應聲而去卻又忙叫住他,生怕姜知府再因蓮姨娘這等醜事拿捏他,便又收回命令,匆匆去了,打定注意叫管家快派人暗中尋找蓮姨娘,一經尋到便先管制起來,待事淡了再行滅口。
姚禮赫一走,賈氏便進了屋,吳氏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哪裡有半點中毒將死之態?!
這夜天微黑,姚禮赫才得報,說吳氏剛清醒了過來,姚禮赫匆匆到祥瑞院去瞧她,但見吳氏正靠着大引枕被賈氏喂藥,見他進來賈氏請安後便自退了出去,姚禮赫往牀邊兒一坐,親自捧着藥碗,還未說話吳氏已無聲地掉起眼淚來,顫着聲音道:“老爺,我們的玉丫頭……”
她哭起來,映着那消瘦的面頰好不可憐,姚禮赫想到死去又草草掩埋的姚錦玉一時間也心如刀絞,忙拍撫着吳氏的手,道:“你要想開些,玉丫頭死了比活着白受罪的強,她也算是保全了我姚氏的名聲。”
吳氏聞言哭着點頭,半響才又道:“老爺可是還怪我當日……”
她話還沒說完,姚禮赫便道:“爺都知道,你莫再說了,好好養病……來,一會子藥便涼了。”
他說着便親自給吳氏喂起藥來,吳氏感動地別開頭哭泣,接着才抹了眼淚,道:“老爺也累一日了,妾身賤軀不敢再勞老爺親自照顧,何況妾身如今陋顏,也不願面對老爺,還請老爺爲妾身留些顏面,便叫小丫鬟喂妾身吃藥吧。”
她說着猶自不好意思地擡袖遮了遮臉,姚禮赫見她如此倒是一愣,笑着撫了撫吳氏的手,才起了身將藥碗遞給丫鬟,吳氏便道:“夜色深了,外頭想必寒的緊,妾身知老爺要來,便叫下頭準備了幾樣小菜並一壺溫酒。老爺不若到廂房吃兩杯酒暖暖身子再走吧。”
她言罷也不待姚禮赫推辭便衝外頭道:“嬈曼,伺候老爺到廂房歇息。”
“是,夫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姚禮赫回頭正見一個穿翠綠比甲,碧色裙子的丫鬟站在門邊兒盈盈的衝吳氏福禮,似察覺到他的目光,那丫鬟擡眸一瞥便受驚般低了頭,扭捏着揉着衣袖,好不嬌怯。
雖只一眼他已瞧清,這丫鬟長的端的是妖妖嬈嬈,那身段更是曼曼妙妙,當真如她的名字,瞧着丫鬟低頭露出的一截水蔥脖頸,姚禮赫當嘴邊的推辭當即便吞了回去,笑着道:“如此也好,夫人好生休息。”
見姚禮赫和那嬈曼一起消失在屋中,吳氏才冷了面色,閉着眼睛躺了下去。片刻,萬嬤嬤進來稟道:“夫人,嬈曼已伺候老爺歇息了,院子里老奴也都打點好了。”
吳氏聞言睜開眼睛,雙手握了握,這才起身令萬嬤嬤給她收拾起來。夜半,吳氏穿着一身僕婦衣裳和萬嬤嬤一起摸出院子,兩人一路鬼鬼祟祟地往西走,到了一處院落,吳氏令萬嬤嬤守着院子,自己便匆匆進了院。這院子卻是荒廢的院落,吳氏摸進廂房還沒關上門人已被自身後抱住,耳邊一個男聲道:“爺的心肝肉,可心疼死爺了。”
吳氏聞言眼眶一紅,回身便捶打着那黑影,道:“你若當真心疼,便不會眼瞧着我被族老們責罰,你明明知曉,我肚子裡的肉兒是你的,是你的!你當真心狠!當日竟一句話也不替我求,我落胎你也不聞不問,被趕出姚府送往別院你更一點不心急心疼,這些便罷了,玉兒死了,你竟也無動於衷,你的心怎能這般硬……”
那男子任由吳氏捶打着,待她哭罷,纔好言好語地勸道:“你瞧你,我若不心疼又怎會爲你去尋青兒,又怎會收服那湘巧替洗冤,快莫哭了。你也知曉,我們的事若然真被人所察,便是害了你。何況當日你我謀害姚錦瑟姐弟不成,那姚錦瑟不想竟是個厲害的,我總覺着她身旁有隱藏的人手。我費盡心思將禍水東移,令她疑心旁人,若再無顧及和你若往常一般在此幽會,只怕要被人抓住。當日,我也是爲避嫌,不敢也不能多言。後來一切事情都脫離掌控,府中沒你在,我便更無法施展,玉兒的死我也難過,便是傷心難過都怕被人瞧出端倪來,我又能怎樣呢……”
吳氏聞言這才抽泣着道:“我若非知曉你行事一向謹慎,又知你所說道理,便真會當你是鐵石心腸玩弄於我了!”
男子聽罷好一陣表白,哄勸吳氏才平靜下來,兩人在屋中相擁着坐下,吳氏便道:“你定然也已知道如今那姚錦瑟和姚文青已被接進了廖府之中,當年我們謀算廖家大老爺,這些年好不容易纔斷了這對姐弟和廖府的聯繫,如今卻前功盡棄了。我們非但沒能得到那份家產,如今更重要的是,當年之事隨時都有可能被翻出來,你快想想法子吧!”
男子一嘆,復又厲聲道:“當年之事,已過去三年有餘,我又做的極隱蔽謹慎,事後也做了處理,九雲山的匪賊也已被朝廷流放,便是查應當是也查不出什麼……只是那姚錦瑟着實是可恨,你不是說已將她掌控在了手中嗎?!”
吳氏聞言心中略鬆,卻道:“我也不知,早先她明明很是信任於我,若說她只是裝假,那也裝的太真了些,到底是我疏於防範了。如今已然這般,真是悔恨當初,早知會如此,便該當年那一對姐弟入府我們就動手,也好過畏首畏尾,如今到了嘴邊的鴨子竟飛了。財物沒便沒了,可恨的是我們的玉兒,我們的玉兒可是被姚錦瑟那賤丫頭和武安侯府給害死的,你要爲她報仇啊!”
吳氏說着緊抓了男子的衣襟,淚水再次流出,那男子聞言便拍撫着她的肩頭,道:“你放心,爲防當年之事暴露,我已做了一些安排。這兩日我便上京去,爲防舊事被翻出,定要先發制人才行,如今我上京前能瞧見你平安回府,我也算放心了。”
吳氏聞言只覺聽到了希望,當即便抓住男人的手,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燒起憤恨的亮光來,道:“我一定要那姚錦瑟和武安侯世子爲我玉兒償命!你有法子的對不對,你一定有法子的!”
卻說這日錦瑟再度醒來人已回到夕華院,躺在了她的拔步牀上,睜開眼睛但見薄薄的晨光透過天青色的帳幔灑落進來,屋外一片寧靜。她適應了下光線,當即便想起了昏睡前發生的事情,登時氣得她豁然坐起身來,擡手便狠擦了兩下紅脣,怒聲道:“完顏宗澤,你這混蛋!”
她這一罵,便驚動了外頭,聽到明間有聲響傳來,接着就有腳步聲靠近,錦瑟低頭見身上穿着的還是那套藍碧色的衣裳,她忙躺下又拉起被子將身子蓋上,接着飛快地扯開發髻。
外頭白芷已笑着挑起了帷幔,道:“昨兒奴婢幾個不知怎都睡沉了,也是剛剛睜開眼,好在姑娘也醒的晚。姑娘昨兒可睡的好,奴婢叫冬雪打水進來,先給姑娘抹藥吧。”
錦瑟聞言卻笑道:“我想躺着想會兒事,你先去擺飯吧,一會子先去給老太君請安,回來再抹藥不遲。”
白芷見錦瑟只露出個腦袋來,詫地瞧了錦瑟一眼,這才應了回去,而錦瑟忙起身將身上收拾好,把那套衣裳疊起放在櫃子中。想着在自己屋中,卻如小偷一般,她又把完顏宗澤一陣好罵。
錦瑟一早起來便沉着臉不說話,倒將白芷幾個驚了。王嬤嬤見錦瑟鼻頭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嘴巴也比平日嫣紅一些,面龐更是緋着紅暈,便因爲錦瑟生了病,撫了撫她的額頭卻並未發燒,倒引得錦瑟一陣懊惱,只說睡覺不老實趴在牀上壓壞了臉。
言罷又怕王嬤嬤深究,匆匆用了一碗粥便往松鶴院去,她請安回來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本是想修那字畫的,可只覺心煩意亂,腦子裡總想起昨夜的事情來,根本就無心做事。
好在沒多久白芷便來稟,說是繪春樓的繡娘來了要錦瑟去量寸尺,選衣裳花樣,被此事一岔錦瑟纔算慢慢平復了心情。
而質子府中,完顏宗澤自偷香竊玉被錦瑟發覺,便知錦瑟定會惱了他。他念着過兩日待錦瑟消了氣再將她哄回來,便只將錦瑟送回去就自回了質子府。
卻說他一個上午時而對着手腕上兩排牙印傻笑,時而撫着嘴巴愣神,倒瞧的影七不知翻了多少個白眼。好容易等到完顏宗澤正常些,影七剛鬆一口氣,卻不知這位主子又煩起何事來,竟又拎他進了練武房,一場陣仗下來,影七雙腿發抖,完顏宗澤倒累的回去倒頭睡了,他卻愁的眉頭打結,只念着這樣的時日何時纔有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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