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霓已經下了臺階,站在路邊,看他們慢吞吞的,蹙起眉頭說,“幾點了?”
還沒到中午,早晨的時段,婦幼醫院到處是孕婦和小寶寶,林赫覺得,這地方美的一瞬間獨一無二,葉霓的訓斥聲,也是自己一輩子聽到最美妙的。
他走過去,已經不記得過程。
就見葉霓皺眉問蔡庭,“開不開車門?”
蔡庭笑着去給她開,林赫搭上手說,“我來。”
蔡庭轉身看到林赫,他覺得林赫現在一定不知道,自己笑的有點太過了。他拉開駕駛位的門,繼續當司機去了。
林赫跟着葉霓上了車,都沒有繞到另一邊。
葉霓用紙巾擋着鼻子,不情願地往另一邊挪,“你怎麼這樣上車,不會從另一邊嗎?”沒禮貌。
林赫關上車門說,“我要繞行的時候,你一關門,讓你們蔡副總把車開走了怎麼辦?”
葉霓:“……”
蔡庭直接噴笑。
林赫也不尷尬,對蔡庭說,“我剛下樓來的急,沒有帶錢,剛剛的出租車費還是你們公司那個同事給付的,對了……”他看向葉霓,“回頭……”
葉霓以爲他會說,回頭把賬單寄給我們公司。
林赫卻說,“回頭……下次你別走那麼快了,讓我差點追不上。”
葉霓:“……”
蔡庭從倒後鏡看他們,對上葉霓鬱悶的表情,林赫的一臉笑容,他也止不住就想笑。就聽林赫又扯了扯葉霓的衣服,“你還燒嗎?多少度?”
葉霓看着窗外,不理他。
“你那電子體溫計呢?拿出來量一量。”
葉霓動也不動。
林赫再接再厲,“那我拿出來,自己看看。”他去拿葉霓的包。
葉霓順手把包塞進了自己和座位之間,不給他看。
林赫一點不覺得掃了他面子,說道,“我聽你們蔡副總說,你這有可能是傷風了,那個……那你們家的沙發,睡着舒服嗎?”
葉霓覺得他今天好反常,好像出門沒有帶智商,看向他,神色狐疑。
林赫也知道自己反常,但是腦子好像就不聽使喚了,他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舒服,我找人給你換個舒服的。”
葉霓:“……”
林赫連忙修正,“不是那意思,你那房子,租的時候帶傢俱吧,我讓常一百給你換。”
葉霓說,“我這要去的是醫院,要不順便給你也看看。”
林赫頓時被說停,愣了幾秒,他若無其事地說,“……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剛剛該我說話的時候我沒有說,其實是這樣……”他一本正經,“我們公司最近出了點新問題。我剛剛分心了,咱們這事情,已經是鐵板釘釘子的結果,你說是吧。我自然應該騰出精力,去想別的應該煩惱的事情。”
葉霓頭暈腦脹,難受的不行,他這樣說,好像還有點道理。
“真的?”
“當然。”林赫語氣肯定,“今天的會議就是個過場你也知道,其實你不出席,應該給金葉的那份誰也不能短了,不能讓同行笑我們以大欺小,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功勞,我們什麼力氣都沒出,最後還狡兔死走狗烹,那不是讓人詬病嗎?”
葉霓看着他,神色又不悅。
林赫快速說,“抱歉,是鳥盡弓藏。”
葉霓繼續看着他。
林赫想了兩秒,“哎呀,又說錯了,是打完齋不要和尚。”
葉霓把臉轉去一邊,“算了,你今天不正常,我算是發現了。”
林赫大喜,計謀過關,他覺得自己真是個人才,只當上市公司主席太屈就。他看向窗外,覺得今天天氣怎麼那麼好,那麼舒服,轉頭又對葉霓說,“你這是不生氣,原諒我了?”
葉霓說,“怎麼可能不生氣?”她生病還加班兩天,就是今天的結果。
林赫說,“我不是已經解釋了,真是公司裡有事,我剛剛分神了。”
葉霓不想和他爭執,心裡卻一清二楚,早上見面的時候,他就冷冷淡淡,何況那晚,她本來還在和他生氣呢。結果那件事還沒完,又有了今天的事。
她心裡煩亂,連一個可以相信的朋友也沒有。她曾經以爲林赫是她的朋友,可是這人少爺脾氣太重,動不動就扯自己後退,而且疑心也重,特別難相信一個人,對自己,三番四次的試探。
也許是因爲生病,葉霓忽然覺得很累。和生意圈裡的朋友交往很累,她覺得也許是自己想的太簡單,畢竟以前住在城堡一樣的世界裡,不需要真的這樣去和人鬥智鬥力。
做生意的人,已經習慣了那種思路。試探來試探去,就算通過了一次,也許隔斷時間還是試探,這日子,感覺沒有頭。
不能和這圈子裡的人做朋友!大家以後就應該純粹做生意!
她說,“其實那項目,我現在真的沒有興趣了,雖然是我提出,但是我現在不想做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這件事從長遠來說,是件好事,可是受益者,並不直接是我們。我們現在只有臨時資質,還沒有自己蓋的任何一個樓盤。”她看着窗外,這城市那麼多高樓大廈,每一棟大廈背後,都是無數設計師,無數開發商,無數工人的默默奉獻。
她說,“其實做好樓宇銷售,以後只吃這碗飯,對我們來說已經足夠。”
林赫頓時緊張,從她的語氣中聽出意興闌珊,她不是不高興,而是失望了,他心中的愉悅歡樂一下褪了個乾淨,忙說道,“我說了真的是誤會,你爲什麼不相信我。”
葉霓扭頭看着他說,“因爲我和你一樣。我也不相信你,你一次次試探我,我也不信你。”
“我沒有試探你。”林赫說,一想又不對,修正道,“也許以前有過,但這次不是!”
葉霓冷笑出聲,“是不是都好,反正都和我無關了。”
林赫心裡委屈,他現在思路分外清晰,之前他不開心,他糾結,他想不通,是因爲,那一晚,他知道向遠留在葉霓那裡過夜,以前他覺得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可是那一晚,他以爲他們原來是。
那麼他就必須面臨另一個問題,如果葉霓有男朋友,那麼他怎麼辦?
繼續喜歡不道德,太近了也不道德。要分開,忘掉,他又做不到也捨不得,所以他覺得自己矛盾痛苦的不行,也無法自虐地拷問自己的道德觀。
當然,這樣覺得人家總有一天會分手,一樣的不道德……
所以這一瞬,他又不知該怎麼辦了,他不能和葉霓說這個,如果說了,他知道他就成了另一個莊殊。
如果能分手,葉霓一定早分了。她不分手,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林赫伸手猛然去拉葉霓,“你就相信我一次行嗎?”視線一下聚焦在葉霓臉上,“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葉霓伸手去推他,卻軟綿綿的。
林赫伸手壓上她的額頭,一摸竟然燒手,“怎麼這麼熱。”
“走開。”葉霓伸手去打他的手,卻因爲力氣太小,沒打掉。
林赫不管不顧把她壓懷裡,伸手去拿她的包,“體溫計呢?”
葉霓擡手,卻被抱的更緊,她又氣又惱,卻渾身半點力氣也沒,她說,“我討厭你,你離我遠點。”
“又說孩子氣的話,咱們倆的關係,我能去多遠。”林赫說,面上一喜,“找到了。”
林赫按了按那體溫計,“怎麼是華氏,這要怎麼調?”他左手晃着懷裡的葉霓。
葉霓不理他,渾身沒力氣,靠着的衣料質感熟悉,她擡頭想說話,又看到年輕男人的喉結,她心煩意亂,乾脆閉上眼。
林赫鼓搗了半天,竟然發現他不會,“這到底要怎麼調,蔡庭你知道嗎?”
“不知道。”蔡庭目不斜視。
林赫繼續按着那個大按鍵,裡面閃出之前的記錄,“38度7、39度、這是前面的記錄,你們真是胡鬧,燒成這樣還去開什麼會……”他怒聲訓斥,一低頭,卻猛然呆住,葉霓離他太近,就那樣被抱在了懷裡,他再低一點點,都能親到她……
咦,這個工作怎麼完成的?簡直太玄幻了。
林赫仔細回憶這個高難度。
簡直再來一次,他也做不到。卻發現葉霓依舊閉了眼睛,就那樣靠着。
她的樣子,安靜,柔順,輕柔的依偎,林赫的心跳急速,氧氣都要不夠。卻只覺得,人生的節奏,這一刻都靜止了下來,他望着葉霓,明知道她還在生病,卻恨不能時光,就此停留在這一刻。
直到天長地久……
——原來是這種感覺。
但這想法也只敢是一瞬間,隨即他拿着溫度計,顫巍巍給葉霓放進耳朵裡,卻按了半天,還是沒有反映。
“咦?”他反覆看着那東西,茫然不已。
葉霓睜開眼,看他傻乎乎地拿着那電子溫度計,卻沒有裝前面的一次性塑料保護套,沒有那個,溫度儀無法正常使用。
她伸到包裡摸了摸,掏出個小長條盒來,遞給林赫。
林赫一看,都是指甲蓋那麼大的小蓋子,排列整齊,他這下想起來了,大喜道,“對了還要裝這個保險套,瞧我都忘了。”
“噗——”蔡副總這次真的沒忍住。
美人在懷的林先生還不知道自己口誤,“你笑什麼?”
葉霓渾身燒的騰雲駕霧,實在和他折騰不起了,輕飄飄地說,“保護套,不是保險套……你說順口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