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急急忙忙趕過去御書房,走到門口,守在門口的高公公攔住了她,“世子妃,陛下今日不見任何人,世子妃還是請回吧。”
“本世子妃有急事要見陛下,高公公還請通傳一聲。”謝卿正色說道。
高公公搖了搖頭,道:“世子妃,不是奴才不肯通傳,而是陛下早就下了命令,今日任何人都不見。”
謝卿眉梢微挑,諷刺一笑,道:“誰都不見……”
誰都不見,想必永慶帝心裡很清楚,他今日的所作所爲必會被人置喙,明知道是如此,可是依然要這麼做,他離昏君不遠了。
陛下不見她,但是她今日一定要見到陛下。
謝卿朝雲嬤嬤使了個眼色,雲嬤嬤會意,直接一把將高公公推開,謝卿趁機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中
永慶帝聽到腳步聲,眉頭皺起,“朕不說說了,任何人都不準打擾嘛!”
語氣甚是不悅,然而謝卿並沒有理會他心情好不好,走上前去,朝永慶帝福了福身,“臣婦叩見陛下。”
天知道,她此刻恨極了這種感覺,哪怕明知道她對面前這個坐在高位上的人,鄙夷之至,然而她還是要按照規矩,與他見禮問安。
永慶帝聽到是謝卿的聲音,擡起頭來,看着下方立着的女子,臉色微沉,“朕不是說過,不許任何人進來嗎?謝卿,擅闖御書房,是大罪!”
“是不是大罪,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謝卿淡淡地說道,“陛下是君,可以爲所欲爲,掌握任何人的生死。”
語氣極爲諷刺,永慶帝臉色更沉了幾分,冷聲說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朕說話,謝卿,你好大的膽子!”
謝卿揚脣輕笑道:“謝卿膽子大,陛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她從來都是肆意而爲的,即便是在永慶帝面前,她也依舊如此。
永慶帝臉色一黑,放肆還放肆的這麼理直氣壯!
“謝卿,你立刻出去,朕看在你懷着身孕的份上,暫且不和你計較。”永慶帝的語氣微冷。
謝卿莞爾一笑,道:“那臣婦倒是要多謝陛下寬宥了,不過臣婦既然都大着膽子進來了,若不將話說完,豈不是太不划算了。”
“陛下爲何要偏袒葉嬪?”謝卿神情十分嚴肅,“雲芷絮已經招供了,李相蒙冤,皆是出自葉嬪的算計,於情於理,陛下都應該處置葉嬪。”
永慶帝插過話去,沉聲說道:“朕不用你來教怎麼做事!”
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到太多了,朝堂上,臣子都在叫囂着處置葉嬪,爲臣者憑什麼對君主指手畫腳。
“臣婦的話還沒說完呢。”謝卿直直地看着永慶帝,一字一句地說道,“於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因果循環,葉嬪當有此報;於理,李相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是陛下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陛下爲何不給自己的戰友一個公道。”
“李相忌日,陛下會親往祭拜,難道陛下心裡不曾後悔,曾經一怒之下,斬了李相?”
謝卿的話,讓永慶帝心頭一怔。
沒有人知道,如果拋開其他,單就李穆和他的私交而言,李穆是個很好的朋友,所以李穆死後,他有時候忍不住也會問自己,殺了李穆,這真的值得嗎?
李穆沒有通敵叛國,他背叛的是他這個皇帝。
“謝卿,你可知道,聰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長,尤其是女人!”永慶帝咬牙切齒地說道。
帝王的心思,並不喜歡被人知道。
“臣婦當然知道,所以臣婦一直忍着,陛下是皇帝,一言一行都被百官萬民看着,若是隻論私交,難免有人說陛下處事不公。但是現在已經證據確鑿,陛下卻仍然選擇包庇葉嬪,這是爲何?陛下每每午夜夢迴,見到李相,難道就不覺得歉疚嗎?”
謝卿看得分明,永慶帝是看重李穆的,只是他不想讓人知道,而她偏偏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永慶帝悄悄捂住自己的心口,歉疚嗎?
若非不歉疚,爲何有時想起李穆,會覺得心口隱隱犯疼。
從前,李穆是個合格的戰友,後來他爲帝,李穆亦是個合格的丞相。
“如何處置,朕自有主張,謝卿,你既是臣子,又是女眷,沒資格質問朕!”永慶帝冷冷地看着謝卿。
他心裡如何想的,容不得他人數落。
謝卿揚脣,輕輕一笑,道:“的確,臣婦是沒這個資格,臣婦今日前來,只是想告訴陛下一件事情。”
“陛下可知和指使雲芷絮放出謠言的人是誰?刺殺雲芷絮的人又是誰?”
永慶帝眼睛微眯:“你知道?”
謠言數落的全都是永慶帝的罪過,對他的影響很大,永慶帝也想抓到幕後主使。
謝卿淡淡地說道:“那日王府的侍衛雲飛和刺客交過手,臣婦根據雲飛所說,心中有些猜想,但是還不能確定,所以就叫了人去證實,而證實的結果,果然如臣婦所猜的一樣。那個刺客,不是別人,正是葉家長子葉成軒。”
“什麼!”永慶帝心下一驚,“葉成軒,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饒是永慶帝也被嚇了一大跳,一個已經死了很久的人,現在卻突然出現了?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他的棺木中到底有沒有屍體,當時看守葉成軒的獄卒可還活在人世。”謝卿淡淡地說道。
謝卿敢這麼說,那她必然是已經查過了。
永慶帝臉色陰沉,“刑部的人明明確認他真的死了,他怎麼可能還活着。”
葉成軒是皇帝下旨賜死的,他即便是自盡身亡,屍體也會由刑部的人再三確認。
謝卿淡淡一笑,道:“他是假死,臣婦以爲陛下或許應該不用驚訝,假死這樣的事情,陛下也不是遇到一次。”
當初,謝容桑離宮,也不也是假死嗎?
永慶帝臉色突變,“你什麼意思!”
“陛下,您將謝容桑看得如此重要,她有沒有死,想來陛下也是再三確認過的,然而,她現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嗎?而且她還幫着葉成軒也成功假死了。”謝卿的語氣很輕很淡。
然而字字句句落在永慶帝心中,卻重於千金。
“你方纔說葉成軒是闖入牢中的刺客,他假死是桑兒安排的。”這意味着什麼,永慶帝心裡當然清楚,他的眼裡寫滿了難以置信。
謝卿對上永慶帝的眼眸,點頭說道:“不錯。那個和雲芷絮聯絡的人,就是謝容桑。”
永慶帝只覺胸口一滯,“不可能,桑兒爲什麼要這麼做!”
“臣婦以爲,陛下或許應該思考一下,爲什麼當初謝容桑要假死離宮。”謝卿淡淡地說道。
“朕怎麼知道!朕什麼都可以給她,她爲什麼還要離開朕!”這句話永慶帝幾乎是嘶吼出聲的。
謠言是針對他的,而指使放出謠言的人是謝容桑,謠言所說的到底有幾分是真,永慶帝心裡很清楚。
永慶帝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他賜死李穆,因爲他覺得李穆背叛了他。
而今,謝卿告訴他,他最愛的女人也背叛了他。
他不能接受,“不,這不可能,你騙朕的,桑兒她不可能這麼做!”
永慶帝的目光好像淬了毒一般,射向謝卿。
而謝卿只是淡淡一笑,道:“臣婦並不瞭解謝容桑這個人,陛下才是她最親密的人,臣婦所言,是真是假,陛下心裡最清楚。”
從永慶帝的神情上,謝卿已經看出來了,其實他心裡是明白的。他將所有的真心都給了謝容桑,但是謝容桑卻仍然要離開他,他不是沒有疑惑。
愛恨情仇,因爲有愛才更加容易滋生出恨意來,謝卿雖然不知道謝容桑和永慶帝的過往,但是卻可以猜測一二。
永慶帝能給謝容桑一切,但是謝容桑卻選擇傷害永慶帝,只有一個可能——她恨他。
他心心念唸的女人恨他,永慶帝只覺渾身乏力,萬千思緒涌上心頭,攪作一團,剪不斷理還亂……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朕。”
許久,永慶帝方纔開口,他的語氣很輕,處處透露着無奈與滄桑。
“臣婦所知不多,只知謠言是她指使,但是至於爲什麼她要這麼做,臣婦並未查明,只是……”
謝卿欲言又止,似乎是有難言之隱。
“說下去!”永慶帝垂眸,沉聲說道。
不管謝卿會說出什麼來,他都必須要知道。
謝卿猶疑着說道:“假死藥,臣婦從未見過,只是聽說有,臣婦記得古籍中記載,要做成假死藥,需要一味特別的藥材碧果,而碧果只長在北戎北地極寒之處。”
假死藥,北戎,謝容桑,葉成軒……
碧果,永慶帝當然聽說過,這味藥不僅只生長在北戎北地極寒之地,而且極其稀有,十年方纔結一個碧果。而碧果又是極其珍貴的藥材,因而碧果全部都是上呈於北戎皇室。
謝容桑手裡有假死藥,她的假死藥哪裡來的?只有可能是來自北戎皇室。
“你的意思是,桑兒她和北戎有關?”永慶帝的臉色瞬間煞白。
和北戎有關,這是委婉的說法。其中的意思,他們都明白:謝容桑在幫北戎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