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分明看到謝卿的眼神在說,你虛弱成這樣,一個人也太危險了。
作爲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雲錦忍不住抿脣說道:“我又不是虛弱的連自理能力都沒有了。走吧,我送你去找你的丫鬟。”
謝卿答道:“不用了,我的丫鬟一會兒就過來了,世子的好意謝卿心領了。”
她的語氣有些疏離,雲錦嘴脣輕輕抿着。不得不說,他非常不喜歡她的疏離。他從來沒有不會有那個閒心,去關心別人,即便是雲芷絮這個親妹妹,他也甚少關心,他從小性格就孤僻,唯獨對謝卿,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她疏離客氣的語氣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實際上,此刻謝卿的心裡也甚是煩躁。只因她恍然間發現,她與雲錦的交往過密了,而且她越來越習慣雲錦出現在她身旁。更讓她心煩意亂的事,因爲雲錦的出現,線索全斷了,方纔那個小偷爲什麼要偷她的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被雲錦這麼一打岔,人跑了,她什麼消息也追查不到,可是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只因面對的那個人是雲錦。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謝卿很討厭她對雲錦的這份信任。若是換做其他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她鐵定會懷疑方纔的小偷正是他的傑作,但是這個人是雲錦,她一點也不懷疑。
這份無緣無故的信任與安心,讓謝卿心煩意亂。
雲錦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眉目低垂,看不清她的神色。若是換做是另外的女子,他肯定聽了這話,就立刻揚長而去,從此後再不管她,但是偏偏這個人是謝卿,他好像做不到。
“謝姑娘,我方纔就在旁邊的水雲樓上,你和我過去在那兒等吧,一會兒你的丫鬟過來了,你一眼就能看見。”雲錦指了指巷子旁邊的茶樓,上面剛好有個窗戶,能看到這裡。
謝卿擡眸,就對上雲錦清澈的眼眸,他的眼眸清亮,似乎世間萬物的污穢都入不得他的眼,心不由得漏了半刻。
難得見謝卿這樣呆愣的神色,雲錦方纔心頭的那股悶氣瞬間煙消雲散。她時時刻刻帶着面具,但是在自己面前還是破功了。
“怎麼?你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雲錦輕笑道。
你不跟我過去,不就是害怕了嘛。這樣有着挑釁意味的話語落在謝卿耳中。
“誰吃誰啊!”謝卿難得地賭氣說道,然後擡步向水雲樓走去。
迎君閣是京城有名的酒樓,而水雲樓則是有名的茶樓,頗受文人雅客的喜愛,謝卿從前只覺得水雲樓過於清雅了,因而更喜歡去迎君閣,倒是不常來水雲樓。
雲錦訂的是雅間,更加安靜了,謝卿今日覺得這份靜謐的美好也不錯。
謝卿執起茶杯,朝雲錦舉杯說道:“這杯茶我敬你,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雲錦淡笑道:“你不用謝我,你或許從來都不需要我救。”她方纔撒過來的藥粉,饒是他反應極快,捂住了口鼻,還是中招了,瞬間就沒了意識,這樣烈性的迷藥在手,一般人還真的拿她沒法。
“你的心意我領了,不知道爲何,我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總能遇見你。”謝卿不禁啞然失笑。
“可能是緣分吧。”雲錦眉梢微挑。
從雲錦口中居然說出緣分這個兩個字了,謝卿微微有些詫異,看眼前的這人,白衣翩然,冷心冷情,該是那不染塵埃的世外仙人。緣分?怎麼聽着這麼奇怪呢。
謝卿看向雲錦,只見他神色不改,脣間噙着一抹淡笑,更添幾分溫潤之姿。
“相識即是有緣,既然世子也說了是緣分,那就請世子答應我幫你治病吧。”謝卿說的隱晦,全然沒有說是爲他解毒,這麼多年了,雲錦對外說的也是他體弱,從來不說是中毒,那麼他中毒必然是有秘辛,謝卿不願與雲錦多糾纏,因而這秘辛是什麼,只要和她無關,她就不會去追問。
只要她幫他解了毒,那麼她就永遠不用擔心她會欠他了。
雲錦眼眸微凝,顯然他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謝卿。謝卿只覺心裡莫名地有些發虛。
“好,那就辛苦謝姑娘了。”
雲錦答應了!謝卿反而詫異了,這麼容易就妥協了?
“我爲你把把脈。”謝卿說道。這樣也好,他日若成爲敵對,就不會有糾結了。
雲錦依言,將手伸了過去。看着少女認真的眼眸,他嘴角輕揚,她要爲他治病,那以後兩人接觸的機會就更多了。他中毒已久,這麼多年就連神醫都沒有辦法,謝卿即便是醫術高超的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治好他。
謝卿眉頭微皺:“碧落果然是上古的毒藥,要想解毒,絕非易事。”
雲錦沉默不語,同樣的話,神醫也說過。
“你也別難過,既然是毒藥就肯定會有解藥,只是暫時還沒找到罷了,你放心,我一定想盡辦法治好你的。”謝卿安慰道。
越是難解的毒藥,她越是想把解藥找出來,這是謝卿骨子裡的執着。
雲錦點了點頭:“我等着你的解藥。”
謝卿莞爾一笑,道:“你有信心就好,很多人生病而死,大多都是因爲成天活在擔憂中,整日擔憂我會不會明天就死了,然後果然第二天就死了。”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好好活着。”雲錦淺笑道,生死何其輕。
謝卿拿過紙筆,寫下藥方,實際上這個方子她早就想好了,她自從上一次爲雲錦診脈之後,她就在琢磨要怎麼喂他解毒。
“這個方子你可以先試試,即便是不能解毒,也絕不會加重你的病情。”
正說着,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世子,謝小姐的丫鬟已經到了。”門外,陳淵敲門說道。
謝卿連忙起身開門,果然小彎和靈芝都站在外面,滿臉愧疚:“小姐,我們錯了。”她們差點把小姐弄丟了。
兩個丫鬟這齊齊低頭認錯的模樣,讓謝卿忍俊不禁,“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然後轉身朝雲錦說道:“雲世子,我就不打擾你。”
雲錦挑眉說道:“你就忍心將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這語氣怎麼聽着像是在撒嬌啊,謝卿忍不住嘴角一抽:“不是還有陳淵嘛。”
陳淵摸了摸鼻子,在雲錦深邃的目光下,擠出一句:“謝小姐可以把我忽略了。”
謝卿眉頭微皺,這對主僕怎麼這麼奇怪呢?
“還請世子諒解,我堂姐還在奇珍閣等我,我急着去找她,不便久留。”
雲錦勾脣輕笑道:“我和你開玩笑的,謝姑娘,路上小心,以後別在一個人去追小偷了,不安全。”
謝卿點頭應下,方纔離開。
陳淵不解:“世子,您明明就是聽到消息,所以才特意來見謝小姐的,爲什麼不把她留下呢?”
陳淵是雲錦的貼身侍衛,如何不知道自家主子對謝卿是何種心思,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他關心着她的一舉一動,即便不是兒女之情,那至少也是有情意的。
“你覺得我該用什麼理由將她留下?現在還不到火候。”雲錦淡淡地說道,“不急,如果是我的,那麼肯定跑不掉。”
陳淵張大了嘴巴:“世子,你真的喜歡謝姑娘?”
擡眼淡淡地看了一眼陳淵那近乎誇張的驚訝,雲錦眉梢微挑:“爲什麼不可以?”
陳淵答道:“屬下只是有些驚訝,世子你就這樣直言承認了,我從前一直以爲世子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呢。”
“心不知道動沒動?只是舍不下忘不掉她的一顰一笑……”雲錦眼前又浮現了謝卿的身影,“只可惜我的身體是個累贅。”
從前也沒見雲錦這般在意他的身體,陳淵連忙勸道:“世子您就放心吧,有神醫在,他一定能治好您的,您一定能和謝小姐長長久久的。”
雲錦淡淡一笑,道:“是啊,要長長久久,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又如何忍心留她一人在世上。”
如果牽起對方的手,卻又不能陪她到白頭,那麼還不如從未在一起過。活着的人永遠是最痛苦的,他又怎麼忍心自己心愛之人活在痛苦中呢。
轉念又想起,謝卿的態度,她似乎急於與自己撇清關心,她不想欠他的。雲錦眼眸微凝,似乎想得太遠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又想起今日遇到謝卿的情景,雲錦淡淡地說道:“那個小偷處理了嗎?”
陳淵正色答道:“人已經抓住了,世子可要審問?”
“不用審了,直接送他上路。”雲錦眼眸微冷,“你再去告訴小姐,她這些日子就不用出門了,臉上有傷,也不用見客,包括趙天麟。”
陳淵跟在雲錦身邊多年,瞬間就明白了雲錦的意思,心下一驚:“世子,您是說是小姐派人做的?”
雲錦分明是要將雲芷絮禁足,還不讓她見任何人,可見雲錦是有多生氣了……
謝卿帶着小彎和靈芝正往奇珍閣走,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子,可不就是雲芷絮嘛。不過這次身邊可沒有趙天麟了。
雲芷絮見謝卿安然無恙,神色微驚,手中的繡帕緊緊地扭着。
“謝卿,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