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帶着顫抖,灼熱的溼意落在她的脖子上,滾燙得嚇人。
崔錦心裡一哆嗦,薛少揚他,竟然哭了?
認識他這麼久,平時只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陰霾和狠戾,挑起的眉,緊繃的下顎,還有那雙銳利如刀的眸子。
即便不靠近他,他渾身的戾氣也會散發着強勢冰峰的氣場,讓人不敢上前。
在崔錦的意識裡,她是害怕薛少揚的,這樣一個男人,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
他狠,他殘酷,他冷漠,無一不在說明他對自己的漠視和鄙夷,也許潛意識裡,他根本就瞧不起她。
每次被他傷害,她總是躲在棉被裡哭,不曾在他面前落淚,就怕又惹得他心煩暴躁,最後遭殃的總是她自己。
而如今,他竟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落淚,是不是她感覺出了差錯?
崔錦恍恍惚惚的,神情顯得有點呆滯,不知是不是被他嚇到了,身子異常的僵硬,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只能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薛少揚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將溫熱的眼淚蹭去,過了好久才擡起頭來,眼底早已沒了淚光,只有紅腫的眼睛出賣了他的情緒。
“醫藥箱在哪兒?”他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於溫和,也或者是剛纔他的眼淚灼痛了她,心臟頓時柔軟了下來。
她搖搖頭,“沒有備用的醫藥箱。”
薛少揚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抓着她的右手就往外走。
“去哪兒?我不想出門,你回去吧。”
這回薛少揚不聽她的,讓她將包包帶上,徑直抱起她就往門外去,順便將門甩上。
“你放我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麼?”崔錦氣紅了眼,憑什麼不顧她的意願隨意將她帶走?
薛少揚的嘴脣抿得緊緊的,很快就將她塞入車,再幫她繫好安全帶,自己坐了上去,插入鑰匙,發動了引擎,動作一氣呵成。
帶她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院,怕她又逃跑,一路上都是用抱的,就連掛號都沒有放開她。
“醫生,她的手擦傷了,你幫她看看,順便打個破傷風針,以免感染了。”
崔錦呼吸微微一滯,怔怔的看着醫生挑眉,然後拿了消毒的藥水擦拭她的傷口。
刺痛疼得她緊緊皺眉,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她的神色薛少揚看在眼裡,摟着她的手臂微微加重了力度,將她往自己的懷裡靠。
不過是擦破了點兒皮,不算很嚴重,只不過滲出的血絲有點駭人,加上如今天寒地凍,傷口不及時處理極容易感染,他纔會如此緊張。
現在在他眼裡,能讓他緊張的恐怕也只有崔錦了。
從醫院出來,薛少揚將藥遞給了她,“這是消炎藥,上面都寫有如何服用,要按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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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盯着他手中的白色袋子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寒風凜凜,散落在腮邊的秀髮輕舞飛揚,襯托得她那張小臉更加的精緻。
薛少揚喉結滾動了幾下,忍着想要伸手去撫摸她的衝動,只好拽緊了拳頭。
“我送你回去吧,外頭冷,小心感冒。”看她穿得單薄,想也不想就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崔錦忍着心臟的悸動,輕輕點了點頭,“我先走了。”
薛少揚很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不讓她離去,可他也明白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崔錦順從的上了他的車,在家門口下車,摸出鑰匙開了門,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邀請他進去坐,就當着他的面關上了門。
他苦笑,小錦,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恨我,不然以你溫柔怯懦的性子,又怎麼會如此對我?
他不但沒有感到慶幸,甚至還爲之前對她造成的傷害悔恨不已。
就是他,讓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成了如今冰冷淡漠,喜怒無常的人。
在她家門外站了好久,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離去。
崔錦一夜輾轉反覆無眠,她想了好久,最終決定回卞城。
既然已經被他找到了,再躲着也沒有意義。以他的能耐,就算自己再躲到別的地方,他依然能尋到。
她想家,想小優姐,想回去看看。
幸好她的工作很自由,不需要定點,只需要一臺電腦,隨時都可以寫稿子。
她的行李並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裝滿了,禦寒的被褥就不需要了。
找房東退了租,結算了房費,站在屋子中央,環顧着三年來的住所,雖然狹小,卻溫馨。讓漂泊不定的她有了短暫的居所。
有種淡淡的不捨瀰漫在胸口。她咬咬牙,最終還是拎起了行李,將鑰匙歸還了房東,朝最近的汽車站走去。
薛少揚住在離她住所最近的一間旅店裡,環境非常不好,對於養尊處優的他來說,這簡直就跟平民窟差不多。
外面破舊不說,就連房間都是破破爛爛的,到處瀰漫着一股黴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人居住,地板斑駁,木門關不緊,半夜有冷風灌進來。
他也不想住在這裡,但這裡離小錦最近,他只好委屈自己。
這兩天在外頭站了許久,半夜又被冷風吹着,早上起來整個人都有點不太舒服,暈暈沉沉的,喉嚨還伴隨着細微的癢。
他也沒在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拿了車鑰匙去買了熱乎乎的包子油條豆漿,這才往崔錦的住所趕。
一路上有點忐忑,不知她會不會生他的氣。
門鈴響了很久,眉頭皺了起來,她的窗簾放下來,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門鈴不管用,他就用手敲,雖然堅硬的木板讓他手掌紅腫,他依舊不放棄。
這個時候還沒起來,是不是生病了?昨天的藥有沒有按時吃?越是擔心敲門的動作越大。
房東被吵得不耐煩,就出來罵咧咧的,“崔錦已經走了,退房了,你不用找她了。”
這個消息迎面襲來,打擊得他毫無反抗的餘地,“退房了?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她只說要離開這裡,至於去了哪裡……”
房東大嬸剛說到一半,面前突然出現了幾張紅票票,她眼睛頓時閃爍着金光。
“只要你說出來,這些都是你的。”他攤開錢包,裡頭整齊擺放的紅票票,至少有好幾十張。
她吞了吞唾沫,努力的回想,心裡後悔不已,早知道剛纔就多問一句了。
“額,崔小姐好像說,她要回家。對,回家,就是這樣沒錯。”
回家?那就是回卞城?這個消息讓他精神振奮。
一把將鈔票塞到她手裡,頭也不回的衝到了轎車,以最快的速度回卞城。
崔錦拖着行李箱,拿出手機給妹妹崔雁撥了個電話,鈴聲響了三下就被接聽。
崔雁似乎沒想到姐姐會給她電話,興致勃勃的說了許多跟家裡有關的事,讓譬如她今年高三,哥哥崔文考上了卞城大學,母親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只是說到最後,難免會心情低落,“姐,我們都很想你,這幾年你不在,媽媽有時候總會一個人偷偷的哭,她很後悔當年對你嚴厲。”
崔錦紅了眼圈,“雁兒,今天是星期五,我回來了,你和小文可以抽空回來嗎?我想看看你們。”
“好,我馬上告訴哥哥這個好消息。”
崔錦掛了電話,站在家門口,看着籬笆上爬滿的瓜蔓,雖然已經枯萎了,可卻依然親切。
呆愣了好久都不敢進去,直到隔壁的李大嬸出來,看到她不由得驚呼,“小錦,你從美國回來了?”
什麼美國?她迷惑的看着李大嬸。
“崔大嫂可算是盼到了,聽你的老闆說你去美國進修,他幾乎每個月都來看崔大嫂,長得又帥又有錢,小錦,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李大嬸的話讓她聽不太明白,“老闆?什麼老闆?”
“就是薛少爺啊,長得帥帥的,跟模特明星一樣。”
崔錦第一個想到的是薛少揚。
李大嬸還想說什麼,崔母聽到動靜走了出來,母女倆隔着籬笆對視良久,她嘆了口氣,“還不進來?外頭冷,凍着可怎麼辦?”
崔錦拉着行李箱的動作頓了頓,對着李大嬸點頭笑了笑,這才進了門。
崔母知道今晚兒子和女兒要回來,所以準備了很多吃的,卻不曾想到大女兒也回來了,一時之間心情有點激動,只是臉色依舊平靜無波。
“三年時間,也沒見你把自己養胖。”
回頭看着女兒略顯憔悴的臉色,想到了三年前聽到的消息,“我雖然對你嚴厲,可這裡總歸是你的家。在外頭受了委屈不回家,一個人承擔,你想嚇死我嗎?”
喉頭梗塞,哽咽的道,“媽,對不起。”
崔母也紅了眼眶,“都是自家人,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
她也不會跟薛少揚簽訂協議,更不會受委屈,小產了也沒人照顧,還要躲到別的地方不讓她知道。
說來說去,她這個做母親的責任最大。
“媽,你的身體好了嗎?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已經完全好了,就是擔心你。”
“剛纔我聽李大嬸說,薛少揚他經常來?”
崔母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
崔錦捧着母親倒給她的熱茶喝了一口,心情舒暢了些,可卻聽到了李大嬸洪亮的嗓音,“薛少爺,您又來了?正好,小錦回來了。”
她的呼吸頓時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