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盛紘沒去林噙霜屋裡,而是留在大娘子屋裡,與大娘子細細說了今天在白家遇到的事情。
“沒想到經此一遭,顧侯家二郎與柏兒結下了過命之交,我看他二人甚爲投機,顧二還說要跟着我們家的船一起回京。”盛紘說。
“我長柏才高八斗、品貌端方,誰人看了不愛?可見那顧二是個識貨的。他既要與我家同行,那便一起吧,我讓劉媽媽安排。”大娘子高興道。
“可我聽袁大郎說,顧二在京城裡……”盛紘還沒說完,門外傳來林噙霜的喊聲:“紘郎,紘郎!我帶了剛做的蜜餞果子,特帶來與主君主母嚐嚐。”
外頭彩環正想把人罵走,盛紘道:“帶人進來吧。”
他轉向大娘子,小聲說:“她這是有心來孝敬你,不好伸手打笑臉人。”
大娘子翻了個白眼,哼哼唧唧:“我一整天都在家,她怎麼不來孝敬?偏等你在我屋裡纔來?那狐媚東西心裡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盛紘沒理她,笑盈盈地看着從門口款款而來的林噙霜。她手裡捏着小小巧巧的一把摺扇,其上用淡墨畫着一株蘭草,蓮步婆娑間飄來一股幽香。
盛紘看着看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大娘子一愣,既而怒道:“你拿的什麼?!”
林噙霜被大娘子吼得抖了一下,旋即擺出一副委屈模樣,道:“這是奴婢新得的,說是叫摺扇,是珍寶閣新得的上品,如果大娘子要,我便送與大……”
大娘子怒吼着打斷她:“胡說!摺扇乃是高麗國進貢的珍品,非皇家賞賜不得!你拿的分明是我王家來的東西!這是皇上賞給我母親的,因着上面這一株蘭花,母親特送來給華蘭作嫁妝!”
林噙霜急道:“大娘子冤枉我了!這就是從珍寶閣買來的,通揚州府只這一把……”
她沒說完,劉媽媽已經上來劈手奪過摺扇,送到大娘子跟前。
大娘子拿着仔細看了又看,越看手越抖,把摺扇扔到盛紘懷裡,大哭起來。
盛紘也拿着扇子仔細看了半天,才說:“這確是大娘子添到華蘭箱子裡的陪嫁,怎麼會在你手裡?”
林噙霜瞬間跪倒在地,急道:“冤枉啊主君!這真的是我從珍寶閣買來的!花了足足一百兩,珍寶閣裡必定有賬目的!”
跟在她身邊的周娘子跪地幫腔:“主君明查!這確實是採辦的從珍寶閣買來的,奴婢可以作證。”
劉媽媽適時上前:“此事看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爲了大姑娘的清譽,得叫人把這屋子看牢了,閒雜人不要再近前,免得聽了什麼去。”
盛紘夫婦具是一振,趕緊把主屋大門關牢,叫人在院門口把守。又安排一隊人馬在府外把守,連個狗洞都堵了,只說是爲了保護府上貴客安危,近期要加強巡視。
等採辦的小廝被帶來,見到這陣仗,已經知道出事,再見堂上主君主母臉色鐵青,林小娘跪地痛哭,才知道出了大事。他嚇得胡言亂語起來,一會兒說是珍寶閣買的,一會兒又說是撿的,等到盛紘威脅要打他板子,才哭着說是自己從街上買來的賊贓。
王大娘子聽完更急了,自己大姑娘的嫁妝怎麼會流落街頭成爲賊贓?
於是把華蘭叫了來,華蘭這才哭道:“我發現丟了東西,可擔心被袁家人知道,又怕讓父親母親煩惱,所以誰都沒敢告訴。”
王大娘子抱着華蘭哭得撕心裂肺:“我可憐的孩兒!你生性如此善良,以後可怎麼辦啊!”又指着林噙霜道:“你這個貪心不足的東西,主君賞了你這麼多好東西,連管家權都給你了,可你還不知足,打主意打到我華兒頭上來!你說,你還偷了什麼?”
林噙霜急道:“大娘子明鑑啊!如果真是我偷的,我還能拿着在主君主母面前用嗎?”
王大娘子不依不饒:“誰知是不是你賊喊捉賊?”
她已經胡言亂語起來了。
華蘭看自己母親又要亂來,忙道:“既然父親母親已經知曉,那不如我們把通府上下都查一查,我丟的可不止這一樣東西。”說着又抹淚。
王大娘子雙眼噴火:“什麼?還丟了其他的!”
林噙霜歘空辯白道:“既然如此,是要好好搜一搜,才能抓到真兇!我那邊自當先查,也好還我清白。”她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實屬冤枉,不怕被查。
劉媽媽趕緊道:“主君、主母,如果搜府說的是丟嫁妝,萬一被親家知道了,我們姑娘真就擡不起頭了。不如就說是例行盤賬,爲出發東京作準備。”
盛紘連連點頭:“對對!你說的對,不可說是遭賊。就你了,帶着人好好搜一搜,看還有沒有沒來得及銷贓的。”
劉媽媽領命:“既是作盤賬的樣子,賬冊也是要看的,纔不會叫人起疑。搜查的人手,也多叫那些做賬的管事。”
盛紘點頭:“沒錯,樣子要做足,但都得找信得過的人,萬不可走漏風聲!霜兒,把對牌鑰匙拿出來,給劉媽媽,讓她去查,也好證明你的清白。”
這時林噙霜才暗道不好,她的東西雖然都有來歷名目,可賬冊卻有陰陽兩本,這會子都在櫃子裡放一起,怎麼好讓劉媽媽看到?
可她現下和周娘子都被按在堂內,要讓誰出去燒真賬本?
劉媽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從林噙霜懷裡搜出了鑰匙,擡腳出門,直奔林小娘的院子。
她手腳奇快,根據之前收集的線索很快搜到真假賬簿,又在林噙霜幾個心腹管事的屋子裡搜出來好多值錢東西,最後在墨蘭房中找到了華蘭丟失的一對雕花龍鳳鐲。
墨蘭不知始末,只哭哭啼啼地喊:“這是阿孃給我備的嫁妝!”
長楓想上前與婆子撕扯,反被牢牢按住。
一個時辰不到,華蘭的東西全部找了回來,可大家的關注點已經從丟嫁妝變成作假帳了。
盛紘看着賬簿上林噙霜的字跡,一時腦中嗡鳴,不可思議道:“霜兒,這真的是你乾的?”
林噙霜跪在地上哭得發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哪裡懂得這些……都是底下人動的手腳!紘郎,你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