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巡撫方震孺和廣西左布政使楊紅貴身着緋袍的官員先站了出來。
一干負責碼頭前警戒的陸軍第五軍將士則立即豎起火槍,啪嗒一身,立了一個標準的軍姿敬禮。
方震孺等官忙向朱由校行了禮,並帶動着其身後的所有鄉民也都跟着高呼起萬歲來。
一臉肅穆的朱由校頭戴着翼善冠,所穿龍袍也是尋常時所穿,但在這些廣西地方官民看來卻依舊透露着一股凜然的威儀。
“都平身吧”,雖然,朱由校心裡頗爲興奮和一種做皇帝才能享受到的榮譽感,畢竟是數千人且是各類人的高呼,讓人很不由自主地就會被震撼到,但是爲體系出自己只喜歡低調做一個好皇帝不喜歡被臣民大肆吹捧的高調君王,朱由校還是刻意表現的很嚴肅,在說了聲“平身”之後就直接冷聲問道:“誰是廣西巡撫方震孺。”
朱由校自然大可根據眼前這些緋袍官員胸前的補子甄別出誰是廣西巡撫方震孺,但作爲一個皇帝,要體現天子之風範,自然不能就這麼靠自己主動去結識誰是巡撫,他這話剛一落,一身材微微有佝僂的緋袍官員站了出來:“下官正是右僉都御史,巡撫廣西方震孺。”
“李閣老說,你是萬曆四十三年的進士,做過京官,也當做過應天府的官,也算是老臣了,該老成持重纔是,但爲何今日卻也搞這些無聊的把戲,難道你就當朕是那麼好誆騙的嗎?”
朱由校厲聲問了幾句,再加上劉賓現在被朱由校調教後已經能根據朱由校的語氣行事,一聽陛下朱由校如此嚴肅的問,便當即在朱由校話落之際就拔出指揮刀來,呲啦一聲的出鞘聲直接嚇破了方震孺在面見朱由校這個皇帝陛下時僅僅存下的三分膽量。
這方震孺忙跪了下來,其他官員也跟着跪了下來,只聽方震孺解釋道:“陛下容稟,非是微臣刻意如此,而是我大明如今昌盛已極,儘管臣等無能,但因陛下之庇佑,這整個廣西乃至整個天下的大明子民都錫賜得陛下之恩澤,才得以享此榮華富貴,如今,三戶之家就有一家可錦衣玉食,其餘也可三餐皆飽,這些鄉民也都是如此,衣服雖可以新換舊,但精神卻不能掩蓋,還望陛下明察!”
“別這麼狡辯,真當朕是三歲小孩吧,起來吧,下不爲例!”
朱由校冷冷說了一句後,在見這些官員都起身後就又詢問了其他廣西地方官,並也都看了幾眼後纔將目光轉移到吳偉業身上來。
朱由校知道這個吳偉業就是詩歌名句“衝冠一怒爲紅顏”的作者,正因爲此,朱由校也沒有將他同其他復社人物一樣對待而是繼續留任翰林,但這吳偉業卻爲錢謙益求情,且語言多有不忿和威逼自己的意思,朱由校不得不將他也流放到這裡來進行改造。
看着這個人羣中唯一一個外面雖裹了一層官服,裡面卻是一件殘破的補丁衣服的吳偉業,再加上他那還留有墨跡的衣袖口以及沾滿泥漿的破鞋,朱由校不由得朝廣西巡撫方震孺和左布政使楊紅貴指了指道:“他改造的如何?”
“已經大好了,沒再動輒就出言不遜,除了依舊會寫幾句歪詩外,在教書與農作上還是很賣力的,開墾了不少荒地”,廣西巡撫方震孺看了看左布政使楊紅貴,他這個巡撫和巡按御史基本上會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的巡視整個廣西,因而和吳偉業的交流比較少,相反還是左布政使楊紅貴以及右江分巡道柴增用等與吳偉業交往比較多。
於是,方震孺便給楊紅貴使眼色,讓楊紅貴回答了這個問題。
廣西左布政使楊紅貴作爲一個一知道普通鄉民楊老幺是當今寧嬪娘娘之父時就能直接不顧自己二品的朝廷命官身份,下跪磕頭認了楊老幺爲叔祖的人,其見風使舵的本事自然是早已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地步,因而對於吳偉業這種被陛下嫌棄的人,他是不會放在眼裡的,不過如今陛下問及吳偉業被改造之事,他也只能爲這吳偉業說好話,畢竟一旦吳偉業沒改造好,陛下就會怪罪他們。
因爲祁彪佳一事,整個陝西的官員都被問責了一遍,也正因爲此,現在誰也不敢大意,開始管束這些流放士子的思想表達,一旦其詩詞文章小說等有半點影射,就會直接燒燬。
“胡說,如今既然是面見朕,爲何還如此邋遢,這難道不是大不敬嗎?而你們這些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就這麼允許他這樣觸逆於朕,輕視於朕?”
朱由校這麼一說,方震孺和楊紅貴兩位廣西大員都不由得後脊樑骨發涼,且都瞪了此次省親接待聖駕總負責人即右江分巡道柴增用,意思是你怎麼出這樣的差錯,居然讓這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傢伙來面見陛下,來了也就來了,偏偏還讓這傢伙穿成這樣來見聖,這不明顯就是自討苦吃嗎,苦心經營的良好局面也就被輕易打破。
分巡道道臺柴增用也是欲哭無淚,他昨晚就直接登了吳偉業的門親自拜訪,囑託了好幾次讓他務必好好對待這次面見陛下的機會,說不定還能爭取到回到京城做官的機會,而吳偉業本人也點了點頭,但柴增用沒想到這個吳偉業結果把自己的話當做耳旁風,竟然穿了這麼一身來見陛下。
柴增用現在是恨不得直接掐死吳偉業,因爲吳偉業導致他現在是既讓皇帝陛下不滿意,也得罪了方中丞與楊方伯兩位大佬,楊紅貴都開始擔心自己以後能不能在廣西官場上混下去。
楊紅貴和方震孺只能打着哈哈,而朱由校並沒有繼續問這些地方官,而是直接問向了吳偉業:“來這裡如何,可有悔過之意。”
“有,當年微臣年少輕狂,不知稼穡之事,盲目跟從,爲他人所利用,卻已早變得不忠不義,如今親涉這農家事,見慣了這些庶民之事後,微臣才明白陛下當年的贈語,然此地不識數不讀詩書的人太多,微臣想請旨陛下留微臣於此地繼續授業解惑,而暫時別將微臣放到北疆那等苦寒之地,非是微臣怕苦,而是捨不得這些學童,望陛下成全。”
朱由校聽後倒是沒想到這吳偉業早已做好了自己要貶他去北疆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