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靖軒氣結,“這叫什麼人吶?夾槍帶棒地把我們一頓損,回頭還說我們欺負她?有病吧她!”
“那是你們真把她惹急眼了!”宋明誠事不關己地笑笑,慢條斯理地說,“董言言她輕易不跟人急眼,真急眼了誰也整不住她。記得有一次她跟一街邊賣肉串的吵起來了,結果回頭城管就來了,把人家的東西都收走了;還有一次她在商場跟賣衣服的服務員吵架,沒幾天挺大一商場黃了;最彪悍的一次是她上飯店吃飯,跟老闆吵起來了,連老闆帶老闆娘加上廚師、改刀、服務員,五個人愣沒吵過她一個人,大庭廣衆之下讓她一頓奚落,最後還給她免單了;過幾天我又路過那裡一看,飯店黃了,改成教堂了,老闆和老闆娘在裡面懺悔呢。從那以後,誰都不敢惹她,怕遭天譴……你們好自爲之吧。”說着他攤攤手,也回教室了。
走廊裡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賀靖軒哭笑不得地對任家宣說,“我說她怎麼有恃無恐呢?活該你倒黴,看上了一掃把星,你自求多福吧。”
任家宣苦笑着搖搖頭,嘆了口氣,“她這麼氣我,她還說我欺負她……想想真沒意思……”他紅了眼眶,說不下去了。
“別尋思了,咱們該玩兒玩兒該吃吃去,今天我請客!”李哲搭着他們倆的肩膀,帶着他們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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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誠回到教室,看到董言言正懨懨地趴在桌子上擺弄着手裡的筆。
“很久沒掐架了,我都快忘了掐架是什麼感覺了。”她有些惆悵地說。
宋明誠笑笑,“這回爽了吧!”
董言言搖搖頭,“不爽。就是覺得沒意思,明明是他不對。他還罵我,還想打我,這樣太過分了。我有些心寒。”她有些難過地說,“我知道他生氣,可是……我也不想跟他吵。可是除了吵架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有些說不下去了,然後又苦笑了。“我覺得賀靖軒都比我適合他,看他們兩個互相維護的勁頭,說他們不是真愛我都不信。”
“這裡不是天涯,沒人跟你有共同語言。”宋明誠不耐煩地說。
“玩笑而已,你生什麼氣呀?算了,我回去睡覺去了。”董言言笑笑,連書本都沒拿就怏怏地回寢室了。
寢室的幾個人剛剛起牀。正一邊笑鬧着一邊疊被。董言言把隨身聽遞給甜甜,甜甜接過去看了下笑道:“又是這樣的?我真怕這個也保不住。”
顧曉含也跟着笑。
董言言爬上上鋪,拉上了布簾,打開收音機聽音樂。
“言言,你吃早飯了嗎?一會兒用不用我幫你打一份?”欣然在下面敲她的牀,問道。
董言言有些欣慰地笑笑:這孩子懂事了,當年她從來沒有主動爲自己打過飯呢。
“不用了,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她說着蒙上棉被,準備睡一覺,可是躺下了又睡不着。她沒想到自己居然爲了他難過,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容易在感情上依賴別人的人,所以她一直都有所保留,一直不敢對他有太多的期許;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心痛也有過,難受也有過,可是見識過了這些以後,她以爲自己的心理已經夠強大,強大到刀槍不入了,沒想到他的一句重話還是讓自己猝不及防地傷心了。
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睡過去,夢裡又跟璐璐吵架了,她一邊狂笑跟許程說:我跟別人吵架都會心情不好,爲什麼跟璐璐吵架心情卻無比的輕鬆愉快呢?
許程無可奈何地看着她,璐璐在他懷裡嗚嗚地哭,一邊哭一邊說壞媽媽我再也不要你了!那委屈的小樣真可愛。
是不是隻有血脈相連的人才會寬容彼此,纔會不記彼此的仇,纔會瞭解打是親罵是愛這句話的微妙。
這一覺她睡得分外安穩,夢裡全是當初那些快樂的畫面,真的不想醒來了。
下午醒過來的時候,她舒服地抻了個懶腰,忽然就感覺左耳朵一陣一陣地發熱。
“我媽又想我了。”她捂着耳朵笑道,“我媽每次想我的時候,我的耳朵都發熱。”
“是嗎?”顧曉含在下鋪擡起頭,對她笑道,“我媽想我的時候,我就打噴嚏,可準了。”
李惠對此呲之以鼻,“你們那都是心理作用。”
董言言不跟她辯解,那種親人之間的默契別人是不會懂的。雖然老媽又膽小又懦弱,但是這個時候對自己還是無微不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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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窗臺上的電話響了,李惠順手接起來,喂了一聲之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回頭衝董言言揮手,小聲地說,“老五,你的電話,你媽打來的!”
董言言歡叫一聲跳下牀,接過話筒,叫了一聲媽。
聽筒裡傳來老媽熟悉的聲音,“言言,你的聲音怎麼不對勁兒?感冒了嗎?”
董言言心裡一熱,笑道,“沒有,我剛睡醒,現在還迷糊着呢。你在哪兒給我打的電話?”
“我和你爸到鎮上買點兒東西,順道就到郵局給你打個電話,你咋這麼長時間不給家裡寫信呢?”老媽柔聲問。
董言言有些愧疚,穿回來以後,她是真把給家裡寫信這件事給忘了。當年自從畢業以後,自己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就是每個月往家裡打幾個電話,結婚以後,因爲公公婆婆的關係跟老媽吵過幾架,常常是賭氣一年半載的纔回一次家。反正自從嫁人以後,在他們心裡自己就已經不是這個家的人了,那麼自己何苦還往上貼呢?
“言言,你怎麼不說話了?信號不好嗎?”
“哦,不是,我今天睡多了,現在腦子還迷糊呢,這個月不是要期末考試了嗎?一忙起來就忘了寫信的事兒了,家裡還好吧?”董言言問道。
“家裡都挺好的。你學習忙就別惦記家裡了,注意休息別太累了,天氣冷你出門記得多穿點兒,對了,錢夠不夠用了?用不用再給你郵點兒?”老媽絮絮叨叨地嘮叨着。
董言言第一次沒有覺得她嘮叨的煩。自從有了璐璐以後,老媽對她就又恨又怕的,生怕被她粘上,那時候自己孤零零地帶着孩子,不奢求她能主動來幫忙,哪怕她能主動給自己打個電話也好啊,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她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心裡有多孤單多心酸,覺得自己好像被拋棄的孩子一樣,沒人疼沒人愛。
想到這裡,她有些心寒。
“媽,我這裡都挺好的,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有一個月我就放假了,錢也夠花,你和我爸注意點兒身體。”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冷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言言,你爸想跟你說兩句話。”
電話裡傳來了老爸的聲音,他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從今年的收成說到今天的氣候又說到家裡的那幾盆花,還有給她留的豬蹄和土豆。
“今天簡直太冷了,我開着拖拉機,戴着那麼厚的棉手套手都凍僵了,雪也大,路上溜滑溜滑的,好幾個車都翻路邊了,我又去幫着擡,要不上午就給你打電話了,你媽摔了一跤把腳崴了,剛從衛生所出來。過年就好了,聽支書說過年村裡要扯電話線了,以後給你打電話也方便了,你說是不挺好的?”
老爸就是這樣,他不會像老媽把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他跟自己一樣,覺得苦了累了難受了,不明顯的說出來,可是會不由自主地用不經意的語氣告訴你。
她想象着他們在哈氣成冰的天氣裡,穿着大棉襖,圍着圍巾,開着蝸牛速的拖拉機,在十多公里的冰天雪地裡,在在呼嘯的寒風中走上半個小時,臉頰和雙手都結上了厚厚的冰霜,也許只是爲了給遠在他鄉的女兒打個電話,想知道她是否平安,是否吃得飽穿得暖。
她忽然之間就潸然淚下。她知道自己性格不好,越是對親近的人就越是苛求,越是受不了他們一點的不好,也受不了他們一點的冷落。她想改,可是總是改不了,情緒上來了就不管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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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的鈴聲響起的時候,董言言才抱着書本慢騰騰地回到教室,宋明誠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揚起嘴角笑道:“又睡了一天的覺?”
“什麼叫又睡了一天的覺?忙了一週了都,週末給自己一點兒福利睡個懶覺很過分嗎?”董言言笑嗔道。
“你爸下午給我打電話了,拐彎抹角地問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成績不好被老師批評了?還一再叮囑我要多照顧你——你是不給家裡打電話了?你這不是讓他們擔心嗎?”宋明誠有些責備地說。
董言言苦笑: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老爸就這麼信任宋明誠,怎麼什麼事都跟他說?也難怪這貨總把自己當成包袱。老爸的那張嘴呀,可怎麼辦呢?
“是他們打給我的,我家又沒安電話。再說,他們現在這麼關心我有什麼用?畢業了以後不是一樣扔下我不管?!”她輕描淡寫地說。()